《逆水（网游）（戚顾）》云慊水

4、第 4 章

　　点过“确定”之后，竟然有点冷场。
　　顾惜朝的手指停留在键盘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要是在现实中吧，如果说他算是签了类似劳务合同的卖身契，这个时候他应该点头哈腰感恩戴德一番，或者说，他算是签了共同征战商海的联合合同，那这个时候也该握个手互拍拍肩膀完事了再去大吃一顿……但是，现在是在网络上，他该干些什么？摆个笑脸对方也不一定看得见啊！
　　正在犹豫的时候，显示屏上跳出一颗金色的星星，像是系统提示，顾惜朝还没把鼠标移过去，手机突然响了。侧头瞥了一眼，是英子的号码，得，今儿晚上甭想再玩什么游戏了，刚好，省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和九现神龙干站着。
　　“我有事，先下了，明天上线了再谈建城的事情。我会去查相关资料的。”匆匆回了这行字，来不及看那个系统提示，顾惜朝退出了游戏。
　　拿过手机，在距离自己一尺的地方按下接听键，英子惊天动地的声音就通过电波穿耳而来。
　　“小朝啊……小朝……”英子的声音很大，却很含糊，酒醉后的嘶喊。
　　“我在听，英子，你现在在哪儿？”顾惜朝已经习惯听英子用这样撕心裂肺却依然活泼的声音叫他。
　　“在哪儿？……在哪儿……？”英子一下子变得很茫然，“小朝……小朝……让我看看啊……啊啊……一个路灯……两个路灯……三个路灯……两个路灯……小朝，这里有很多路灯啊……还……还有站牌……一路，六路？不对九路……还是六路……”突然又没了声音。
　　“□□祖宗！滚！”短暂的空白之后，英子突然高声骂了一句，“不……不是说你啊……小朝，别生气，我不，不是骂你……刚才过来一个秃头的老头儿……问……问我多少钱呢……”
　　“英子，你站着别动，等我过去找你，电话不要挂！”顾惜朝拉过衣架上的羽绒服，来不及换鞋就往外跑。他大概猜得出英子的位置，以前每次不开心的时候英子都会在十字路口那边的大排档喝酒，而附近最近的公交站牌就在顾惜朝他家那个小区外面。
　　顾惜朝找到英子的时候，她正抱着站牌柱子，哭得一塌糊涂，脸上的妆都花了，脸颊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泪痕。
　　“小朝……小朝…你让我站着别动……可是我真的站不住了……不过…我抱着柱子就可以站住了！”看见顾惜朝，英子努力挤出一个有些骄傲的笑容，她穿得很单薄，瑟瑟的发抖。
　　顾惜朝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遇到寒冷的空气变成一片白雾。他把羽绒服脱下来，给英子穿上，又蹲下身示意英子趴上去。
　　“小朝……小朝……”英子趴在顾惜朝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在，我在这儿呢。”英子不是太重，但是昨天刚下了大雪，地上有点滑，穿着拖鞋的顾惜朝走得很慢。
　　“为什么啊……？我不够好吗？小朝……我不够好吗？”英子搂紧顾惜朝的脖子，温热的眼泪滴到顾惜朝的毛衣上，又滚落到地上，“我又没有让他花过钱……我自己打装备买装备，我还帮他做任务……我全心全意的爱他……为什么啊……你说为什么啊……”
　　“你今天去见那个‘课长部长取缔役’了？”顾惜朝抬头向远方看了看，离他住那楼还有四百米。
　　“嗯。”英子点头，在顾惜朝脖子上蹭泪，“我在Q上和他聊了……聊了三个月了……我真的很爱他啊……我想和他结婚的……”
　　顾惜朝没有搭腔。
　　“可是……小朝，你知道他今天和我说什么吗？小朝，你知道吗？”英子突然提高了声音，悲哀又愤怒，“他说他早就结过婚了！儿子都两岁了！！……他说他也挺喜欢我的……问我愿不愿意让他养……他可以给我买房子买车……但是他不会离婚的……他老婆是那个什么什么的经理……他今天骗他老婆才出来的……他要和我去酒店开房……”
　　“哈哈哈哈……我英绿荷长得像二奶吗？像吗？像吗？小朝我像吗？”
　　“英子，别再在网络游戏里谈恋爱了，那全是假的。认真找个人好好疼你爱你，不好吗？”顾惜朝看着地上被脚印车轮印压得厚实的雪在路灯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不是假的！小朝……小朝……不是假的啊……游戏不是假的……我付出的都是真的！不是假的……人是不可能假装成另一个人的……游戏里的那个就是最真的我……你也是……就算不是全部，不是全部，也有最真的地方，我要的就是那份真啊……小朝，小朝……你知道不……我一直觉得只有在游戏里我才可以离你那么近……小朝……”
　　走到二楼的时候，英子趴在顾惜朝背上睡着了。顾惜朝终于把她放到了床上，又倒了热水，用毛巾轻轻的擦干净她的脸。妆渍下面的脸，白皙而且青春，熟睡的样子还残留着高中时的影子。
　　英子是顾惜朝高中时候的女朋友。高二开学第一天，这个漂亮骄傲又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就冲到坐在角落里看书的顾惜朝面前，她背着阳光娇俏的笑：“小朝，我要追你！”
　　她固执的用自己创造的昵称叫他，完全不理会他郁闷得发白的脸——那时大家都喜欢看金庸，英子一叫全班一起哄笑，她固执的每天等他一起上学放学，固执的在学校天台上紧紧抓住他的手，固执的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替他哭，她用她的固执在他的生命里刻下标记。
　　可她最终也只做了他七天的女朋友，他在第七天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他被困在那段以暗恋告终的初恋里出不来，他也太固执，固执的把一份恋心投注在回忆里，投注在一个姓名符号上。他说他得了心因性恋爱缺陷综合症，那时刚学艾滋病的全称，他仿造这样一个病名嘲讽自己，可她却当了真，一边流眼泪一边叫他的名字。
　　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他看着她飞蛾扑火般的投入到一段又一段网络爱情中，一次又一次被伤害。
　　假的，都是假的。网络游戏里的婚姻也好，爱情也好，都是假的。晚晴是假的，九现神龙是假的，顾惜朝也是假的。

　　床让给了英子，顾惜朝又回到电脑前，不过没有再上逆水，而是上来英子还在玩得那个游戏。英子不知道他虽然这段时间都在玩逆水，并且把原来的帐号已经卖了，但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帐号，全服闻名的三大杀手之中的“修罗”。
　　这个时间上线，另外两大杀手都会在线。
　　“帮我杀‘课长部长取缔役’，杀到他再也不敢玩这个游戏为止，事成之后我的这个帐号就归你们了。”
　　顾惜朝只能用这样无力的方法给英子报仇。他给不了英子爱情，给不了幸福，但是他不会看着别人随便的伤害她，伤害这个始终对爱情怀抱希望存在幻想的女孩。
　　退出这个游戏之后，顾惜朝又打开了逆水的官网，寻找与建城有关的资料。
　　每个服务器都有六块建城令和一样具有隐藏建城令性质的神器，得到建城令或神器的玩家在建城任务NPC那里可以接到奇遇任务和隐藏任务，最先完成与建城相关的八个任务的服务器将会单独更新升级为豪华版“天下江湖”模式，开始全新的游戏。
　　哼，还能怎么升级怎么更新啊，总之还不是要玩家砸钱……想要升级一个服务器就要建满七个城，以逆水现在引发奇遇任务的机率，猴年也建不起来啊……顾惜朝极端鄙视带有煽动性的解释说明，但既然答应了要和九现神龙一起建城，还是要耐心看下去的。不过，这样看来，也许九现神龙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建城，而是最后的“天下江湖”吧……
　　可惜的是看完全部的更新内容之后也没有得到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其实，这也是逆水这个游戏有趣的地方，要是所有的内容都在网上可以找到，那游戏本身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第二天顾惜朝要去上班的时候，英子还没有醒，不过没关系，这里她熟的很，可以照顾好自己。
　　到办公室的时候，高老头儿已经捧着搪瓷缸子喝茶了。
　　“要不要喝点热水暖和暖和？”高老头儿笑眯眯的，但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跑，年轻人就是辛苦啊……听说市局的负责人今天到？”
　　昨天下午的时候，顾惜朝所在的西城分局接到通知，市局决定以西城分局为指挥中心在中小学生寒假期间展开以打击黑网吧黑游戏厅为主要任务的“春阳行动”，分局的每个科室都要分一个人到行动组帮忙。档案科就顾惜朝和高老头儿两个人，当然是顾惜朝得在大冷天的跟着行动组去跑腿。
　　“说是九点半过来，这次好像是刑警队长指挥行动。”顾惜朝兴趣索然，把档案科的破电脑打开，帮高老头儿挂上□□。
　　“可不就是那个才破了车库连环杀人案的戚队长嘛！小顾，你这可不行啊，年纪轻轻怎么对工作一点激情也没有？”高老头儿端着缸子往显示器边上凑了凑。
　　激情个屁！能在市里开网吧的，哪个和领导没点关系？更何况是有本事开黑网吧的。打击什么啊打击，今天把些破机子没收，不到明天还得给人家送回去！兴师动众的冲出去，等媒体一录完新闻，局长副局长队长副队长露完脸，还不是直接收队。
　　“春阳行动”？是蠢样行动吧！本来还对这个据说很能破案的戚大队长有点敬意，呵，原来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人。
　　顾惜朝在行动通知里戚少商大队长的名字下面狠狠的划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