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浮萍》杨世成

41、第41章

　　却说楼上的秋月把楼下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在床上蒙头痛哭起来。

　　“笃笃笃”，敲门声让秋月慌忙抹干了泪水。

　　父亲虽然没下楼，对楼下的事了如指掌，夹在子女之间，插不上手，也无话可说，更不知

　　道谁对谁错。只是，在事情过后，他总会来看望女儿，女儿同样是他的心头肉。

　　秋月开了门，是父亲。他的表情很严肃，而目光却充满了慈爱与关怀。

　　“爸爸！”秋月很是心酸，只差没哭出来。

　　秋月把牛高让进屋。

　　“怎么闹得这么僵？”

　　“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你不必去理会这些事。”

　　“你不同意哥哥给你安排的工作，没人强迫你的。”

　　“我知道；也许是我投错了胎，进错了门，还没修来这个福分！”

　　“你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边的话！唉，我这当爹的也没什么能耐，分不了你的忧！但是，

　　你哥哥毕竟是为你好啊，难道你就没考虑过他的建议吗？”

　　“爸爸，不是你说的那样。首先是我对这份儿工作不感兴趣，我爱现在的职业，从除夕之

　　夜那晚开始，我就明白了这份儿工作的的真正含义。哥哥三番五次让我换工作，搞得我在单

　　位里很不好做人，对此我很厌倦。哥哥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而今官当得越大，就越不知足

　　甚至不可理喻。他的确很能干，可一个人不应该贪得无厌，权利的欲望无止尽。他葬送了自

　　己的幸福，为什么还要搭上我呢？”

　　“我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爸爸，你还记得金小莲吗？”

　　父亲点头道：“记得。她是个不错的孩子！”

　　“是的，小莲姐姐是个很不错的人！在哥哥的庇护下，她开了一家全市最大最豪华的夜总

　　会！哥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而她为了哥哥至今也没有结婚。哥哥和

　　嫂子在人前是一对恩爱夫妻，人后呢？谁又真正知道？唉，我们这个家，也算很幸福了，可

　　家里有一点儿欢乐的气氛吗？你和妈妈不是很想要个孙子吗？可哥哥不要！所以......我知道，

　　你关心我，所以你要劝劝哥哥，知足常乐.....明天我就要上班了，顺便搬回公司去住，

　　以免再和哥哥引起纷争。只要有空，就回来看望你们！”

　　父亲听了，只是怔怔地坐着。

　　“爸爸，呆在家里如果闷的话，你就和妈妈去逛逛街，或去公园儿散散心。我若回来定给

　　你们打电话！”

　　牛高在秋月房里坐了一会儿，想在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站起身走了出来。

　　“去了那么久，怎么样，老头子？女儿回心转意了吗？”

　　牛高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也不搭腔。

　　老婆凑上前，端了杯茶递上，说：“你倒说话啊 ，劝了吗？”

　　牛高不接茶，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她要走了，满意了吧？”

　　老婆子惊讶地望着丈夫道：“走？去哪儿？”

　　牛高冷哼了一声，说：“单位呀，她要搬出去住。以后，你没的吵了吧？”

　　“这是怎么了？我吵她了吗？我这做娘的说她几句不该吗？况且，我们谁不是为她好啊？

　　这丫头，越来越说不得了，简直不像话！”

　　老婆子使劲儿摁着遥控器，像出气似的。牛高道：“你有几滴墨水儿？咱女儿可是出了名儿

　　的才女，你有理她不懂？她有理你说得过么？从年轻唠叨到老，你还没唠叨完哪？少说几句，

　　没人当你是哑巴，讨不了好碰一鼻子灰受气的可是自个儿！”

　　老婆子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月独坐在床前，回忆起五年前，牛莫曾是她知心的好兄长，办事果断威严，很有魄力，

　　说话斩钉截铁，让人信服，举止也风流潇洒，显得温文尔雅。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秋月眼里的好大哥变得让她鄙夷。

　　撕开他英俊潇洒的外表，窥见的却是道貌岸然的内心。

　　牛莫凭借着和玲玲的关系，登上了市长的宝座。有史以来，他是全国最年轻的市长。

　　关于这个嫂子，秋月很同情她，也很瞧不起她。和玲玲高傲自大，自负才华，只因疯狂

　　地爱上了牛莫而丢弃了所有的骄傲，可至今她都未曾明白丈夫爱不爱她。不过，她不计较

　　丈夫的虚情假意，而且她很知足，因而她忠实地充当着一名模范妻子，扶助丈夫的一切。

　　和玲玲对牛家所做的贡献赢得了牛高夫妇的疼爱，可她对这种疼爱不屑一顾。她瞧不起

　　他们的身份，从不轻易地叫一声爹娘。她不请保姆，偌大的家里就由母亲包揽家务，秋月下

　　班回家帮帮忙。只是到了周末，秋月不在家，桂蓉华会叫老头子帮忙。

　　和玲玲始终微笑着，这背后却是冷漠轻视和鄙夷。她对待秋月也是如此，甚至对小姑子

　　的婚姻也横加干涉，看不起秋月的这份儿工作，想要让这个高傲的妹妹成为合婚的工具。

　　只是，她从不亲口叫妹妹做这做那，而牛莫就是她最好的传声筒。第一次谈起调换工作，秋

　　月还满以为这是嫂子的关心，虽然婉言谢绝了，但心存感激。可三番五次的软硬兼施，让秋

　　月渐渐开始厌恶，深感心凉。难道，嫂子的挽留就是让她受到无情的嘲弄和挖苦，成为他们

　　玩弄伎俩的牺牲品吗？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秋月越想越气，开着暖气的公寓竟成了冰窟！她不知道和玲玲是如何从政协委员摇身成

　　了超市总裁的，但她明白嫂子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的深刻含义。和玲玲想控制她这个才貌双

　　全的妹妹，反而弄巧成拙。

　　时钟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

　　秋月睡意全无。

　　她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一大撂书画、几套服装、还有一把心爱的二胡。然后，和衣躺在温暖

　　舒适的床上。
　　一切游戏在眼皮子底下滑稽地表演着，只有冷眼旁观才能看清他的悲哀！

　　桂蓉华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寄养在叔父家里，在那灾荒的年代，贫穷和寄人篱下使她

　　过早地懂事了。在那个时代，男孩子的地位比女孩子的地位要高得多，因此，桂蓉华经常被

　　欺负，性格从而变得倔强，处处都表现出男孩子的气概，万事都不服输。尽管叔父对她很好，

　　后来叔父因病去世，她只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在她长到十八岁的时候，经媒人介绍，嫁

　　给了年长她十岁的牛高。她是个性急的人，做事总风风火火。没有文化，却继承了那个时代

　　男尊女卑的风俗传统。因而，她对女儿很严厉，显得很冷漠粗暴，甚至是过分严厉的惩罚。

　　多少次，秋月忆起伤心的童年禁不住泪水涟涟。

　　秋月无法平静地对待母亲的责难。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慢慢地老了，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凌厉与苛刻，反倒是母亲的白

　　发与和皱纹强烈地鞭笞着秋月的心，除了爱怜，对母亲的怨恨早已自心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很多时候母亲眼里只有儿子，儿子的微笑便是母亲的慰藉，儿子的成功就是母亲的自豪。

　　站在母亲的角度，秋月深深地理解了母亲的一切！母亲会让儿子在爱的滋润中飞黄腾达，平

　　步青云，也让女儿学会了自强自立自尊自爱。

　　尽管是在无数次伤心落泪中才认识到这些！更为主要的一点就是母亲没在经济特别困难之

　　时让她辍学！所以，秋月总是含着热泪忍受着母亲犀利的数落。曾几何时，这种忍耐几乎快

　　把她给逼疯了！她不作任何的分辩与解释，悄悄地离开怒吼的母亲，逃向另一个避风港——自己的家。她知道，只要自己实现了梦想，这种思想枷锁就可以得到解脱！现在，她正一步

　　一步朝着自己的理想靠拢！

　　秋月最尊敬最热爱的便是父亲牛高。

　　牛高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也同样经历过苦难的岁月，兄弟姐妹很多，几十年前，人多最大

　　的难题就是粮食，而那时的粮食却比黄金还贵重。牛高作为长子，与秋月的爷爷共同承担起

　　养家糊口的重担。牛高曾告诉秋月，他只上了三年学，就不得不跟爷爷夜间到山上去伐树，

　　然后偷偷拿去换钱，同时买回全家的口粮。伐树是非常危险的事儿，被守山的人捉住了，就

　　完了，甚至全家人跟着遭殃。到了十一二岁，牛高就可以去挑煤了，沉重的煤筐让他步履维

　　艰，肩膀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连轻微的触碰都会使人感到钻心的疼。可是，第二天还得继

　　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后来，牛高又去山上做了石匠，与人合伙打石头。那些块石条

　　石非常笨重，瘦弱的牛高根本奈何不了，好几次差点儿被大石块给压死。终于有一次，一块

　　条石从山上滚了下来，眼看即将碾到别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牛高猛然将那人推开。不幸

　　的是，大石压断了牛高的左腿。他在床上呆了整整两个月才慢慢儿好起来，他结婚很迟，二

　　十九岁才有儿子牛莫。从此，他便一直为新家奔波忙碌！

　　秋月很庆幸有这样一位父亲。父亲从来不打骂她，但也不会在母亲发火儿时维护她。他

　　是个表情很严肃的人，用沉默和凌厉的眼光悄然鼓励着秋月在生活的道路上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