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妖》瘦肉型猪

2、第一章

　　王一如难得起个大早。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她哼着歌，把几个室友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刨了出来，刚刨出一个，另一个又倒回去。都是扶不起的萝卜，王一如暗暗腹诽。折腾了半天，终于勉勉强强地把所有人拽起来。
　　“老王你有病啊，才几点啊，搞啥呐！”隔壁床的萝卜揉着惺忪的睡眼，狠狠打了个哈欠。
　　“偶们专业来惹个新讲师……”王一如刷着牙含含糊糊地说。
　　“早知道了，这有啥好激动的，你你你别说啦，刷完再讲，小心把牙膏吞下去。”
　　大概一语成谶，老王好像真吞了什么，干呕一声，急急忙忙跑厕所里去。
　　天暖气清，四个人打算走路去专教。一人啃一个面包，在大学不太宽敞的人行道上横着走成一排，颇有地痞无赖四人组的风范。
　　“新来的这位真的很帅啊，我在老刘那儿瞄到过一眼照片。”
　　“肤浅，”徐冉咂咂嘴，消灭了早饭，“今天这奶酪包不咋地啊。人家是来教书育人的，好不好看有什么重要的。”
　　“我们系穷了那么多年，今儿怎么有钱请新老师？”
　　“听说人家写得一手好字，在艺术史研究上也颇有造诣，老刘不是说我们专业底蕴不足么，大概学校也觉得该下血本来提升一下咱的水平。”王一如满眼放光一脸花痴样。
　　“你自己激动就算了，非得拉上我们几个，今天就有他的课，迟早会见到，急什么嘛。”程宁宁瞟一眼手表，才七点出头，离上课还有好几十分钟。
　　“嘿，我这不是想早点去，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么。”
　　“出息。”
　　一行人拉拉杂杂地来到教室，看得出这个专业真的很穷，一块刻有“视觉传达专业教室”的不锈钢门牌耷拉着半边，仅靠左上角一颗螺丝钉，凄凄惨惨地挂在门沿上，像古时候挂在城门上示众的……
　　大家早已习惯。徐冉发现门没锁，一推就进去了。
　　专教里有人。
　　“呦，澜哥也来这么早。”
　　“早啊~”坐在窗边的男生闻声回过神来，朝王一如等人打了招呼。专教的窗帘早在这一届来之前就已经光荣牺牲，徒留几扇高大的窗户，孤零零地守着白天黑夜。早晨的阳光温热柔和，毫无保留地贴上了男生白皙的面颊，暖意氤氲，令人看不真切。
　　王一如有些看呆，迷迷糊糊嘟囔一句：“祸水啊，不知道新来的和你哪个更好看。”
　　“什么更好看？”男生嘴角染着笑意，一双桃花眼很是招摇。
　　“啊，没什么，今天天气真好。”王一如有些窘，随意扯了一句敷衍了事。
　　男生不再言语，安安静静继续发呆，一丝清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带着早春淡淡的甜美，拨乱了男生额前柔软的碎发。
　　王一如鬼使神差地又抬头看一眼，啊呀，这人的眼睛真是老天恩赐，纯粹透亮不夹一点瑕疵，盯久了却仿佛会坠入浩瀚星辰，啧啧危险，一个男生长那么好看干什么……她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眼皮因为睡前喝太多水有些水肿，熬夜的黑眼圈大眼袋半点未消，额头爆了三颗痘痘，嗯，没错，是一个标准设计狗该有的样子。
　　没人觉察到老王心中的小九九。
　　来上课的同学陆续到齐，叽叽喳喳聊着天，如果一个女生抵五百只鸭子，此地便是七千只鸭子在聒噪，还有一只在窗边神游物外。
　　教室门吱嘎一声又被推开了，众人噤声抬头，其中不乏几根伸得老长的脖子。班主任老刘同往常一样，大鼻子上架着一副圆片眼镜，胡子剃得规矩方正，像苞米地里统一收割后齐整的断茬。身后还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同学们，这是学校给我们专业新聘请的老师，今后教你们字体设计和艺术史论，大家好好学哈，”老刘欠身，往旁边一挪，“文老师，您先和同学们认识一下。”
　　那人神色平和，面带微笑：“我叫文川。很荣幸能带领同学们学习艺术理论，如果有任何课程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解答。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男人的声音低沉舒缓，王一如觉得耳边像有人在旷野中拨动低音古琴，又似乎有稳稳淌过的冰下泉流，能把尘埃污秽洗濯干净。
　　用“好看”来形容是不妥的，老王想。
　　她盯着新老师的脸，觉得脑海空白，过了一会儿，“无欲无求”四个字突然在心里毫无防备地蹦了出来。老王对自己的想法有些惊讶，她忽然觉得对方不像个大学讲师，倒像……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老王又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好年轻啊，怕是不比我们大多少。”
　　“老王说得不错，确实很养眼。”
　　“……”
　　鸭子们又开始嘀嘀咕咕。
　　老刘作势咳了咳：“那个，大家安静一点，时间还有几分钟，上课前都先自我介绍一些啊，”他朝窗边指了指，“宇笑澜，班里就你一个男的，等下课了你去帮文老师把东西搬到办公室哈。”
　　男生抛出一个热情无害的笑容，两颗虎牙尖尖的怪可爱，一抬胳膊朝老刘摆了个“OK”的手势，三根修长的手指翘得笔直。
　　老刘满意地点点头，遁了。
　　王一如先前的嘟囔他其实听清楚了，宇笑澜也像其他人一样细细打量着文川，好像要把对方的脸盯出一朵花儿来。
　　讲真，还是我更好看一些，宇笑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