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嫔妃聂如是》刘一六

45、45

　　快到午饭的时候，两人又晃悠着回了西院。不多时，村长婆娘又送了些饭菜过来。

　　正是初春，冬季屯了粮食刚刚吃完，村庄家家户户最贫穷的时候，因而饭菜也不是什么好饭菜。讲是饭菜，事实上一粒米也没有，统共也就三个糙面馍馍加上一些腌制咸菜，还有半碗蒸蛋，要是今天没有在村里转一圈，聂如是还真不知道这半碗蒸蛋也多么金贵。

　　眼下看到了，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萧昀，然而萧昀根本看不见眼前的食物，自然不会心有灵犀的回应她，她只好自己斟酌几句话，对村长婆娘说，"……婶子，这不行，这太贵重了，眼下家家户户都吃不饱，这鸡蛋你们留着去镇上买了换粮食不是更好，何必浪费在我们两个外地人嘴里。"

　　婶子的叫法是刚刚看别人叫临时学的，她也不知道叫的对不对。

　　村长婆娘是个急性子又热情的人，她还没说完，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聂家的，话不能这么说，你家当家的受了那铁头蛇的毒，大难不死，可谓是阎王爷那里捡回一条命，怎么能不吃点好的补一补？况且，你们既来了我们这，哪里还有外乡的说法，以后都是一块的，多照顾照顾是应该的，你也别跟俺们客气。"

　　聂如是噎了下，这大娘确实是个实在人，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跟他们点明了出不去的事实，要么是至纯至善之人，心思直白不会拐弯抹角，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是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也不是不可能。要么是料定了他们出不去，也不会含恨报复，早知道晚知道都一个样，也不必藏掖着什么。

　　她心里百转千回，虽然害怕永远被困在这里，但比起旁人她还是相信萧昀，他既说了能出去，八九不离十。总不能皇帝不想要江山了吧，况且还有九笛，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他们早晚得出去，实在受不住村长他们一家对他们这么好，于是聂如是又说，"不是这个理，我们来这儿受了你们许多的帮助已经很感激了，鸡蛋这时候这么珍贵实在是不能收，况且你们家四口人三个上山打猎去了，也合该给他们补补才对。这个，你快拿回去吧。"

　　"欸，你不用担心俺们，虽然开春第一槽打猎不好打，但是俺家三个汗子，总能弄到些吃的，饿不死，你看你们家，病的病，怀的怀，不为你们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听婶的话，两个人分吃了，过两天才有力气打猎干活不是。"

　　聂如是还想再劝，耳畔萧昀却说话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收下了，多谢婶子。"

　　村长婆娘这才露出了笑脸，指着萧昀对聂如是说，"这才对嘛，人要吃得好，才能养的好，你们俩这时候才是最要紧要好好补的时候。"

　　萧昀说，"婶子说的对，劳烦婶子为我们着想。"

　　萧昀虽然身体不怎么壮实，但是耐不住脸上的好，村长婆娘四十多岁，正是母爱泛滥喜欢这些年轻小伙子的时候，见他说这话更是贴心窝的欢喜，直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萧昀问，"都响午了，村长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村长婆娘欢喜的劲儿还没过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哪跟哪儿，还早着呢，要到傍晚他们才能回来"，正说着，看了眼萧昀，想起他过两天也要上山打猎去了，多了解些情况也好，又多说了些她知道的事儿，"走之前，村里婆娘会做容易携带的大饼馒头，他们中午就是吃这个了。劳山阴冷，许多动物都有冬眠储食的习惯，这些日子还有点冷头，不会有许多动物外出的，猎不到多少动物，但是等到开春第一场春雨过去，他们储存的东西吃完了，野草长出来，食肉的食草的动物才从地穴里出来，那才是打猎的好时节。"

　　现在不是打猎的好时节，仓促上山会大量消耗人力物力，更加得不偿失。然而家家户户粮食实在是不够吃了，不上山没办法。这些话村长婆娘虽然只字未提，但是萧昀聂如是哪有不明事的，她一讲大概情况两人就全明白了。

　　聂如是羞愧的简直想把萧昀接下的那半碗蒸蛋送回去。

　　靠着人接济的生活真不好过，尤其在那人家里生活条件极差的情况下，不仅会有各种无奈别捏，还会生出莫大的无力感。

　　虽然聂如是不是造成他们生活苦难的源头，但是此刻吃他们的用他们的，直让她产生自己是在剥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的错觉。

　　羞愤又惭愧。

　　有一张大手从她腿上摸索前进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聂如是把他们的手往自个宽大的袖口藏了藏，旁边村长婆娘看来两人只是做的近点罢了。又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身在异乡，最大的幸运便是身边有个知根知底，同床共卧还能说贴心话知道你心思的人。

　　真的会给你莫大的支持。

　　尤其这个人是萧昀。

　　少年时代便名誉京城，能文能武的天下帝王。无论是之前在劳山身处险境还是如今在小村里进得出不得，都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担忧，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是无敌的。有他在旁，聂如是心底好受了许多。

　　最起码村长家的这份恩是还得起的。

　　可能粘糊的情侣之间的粉红泡沫是藏不住的，村长婆娘虽然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却直觉他俩正甜蜜着，不好打扰，心里直言这俩小夫妻关系实在亲密，找个理由就离开了，把地方留给他们甜蜜去。

　　听见村长婆娘脚步声渐渐远去，萧昀一只手牵着她的没放开，另一只手扶着碗，对聂如是说，"吃饭吧。"
　　聂如是默然，将食物摆放好，因着主食没有饭，只有三个馍馍，她就没有给手边递筷子，帮他把馍馍切开一面，夹满咸菜，递到萧昀的手上，"吃吧。"又贴心的将那碗在当下及不容易的蒸蛋往他面前推了推。

　　谁知萧昀忽然闻声准确盖住了她的手，"本就是为你讨要的，吃吧。"推到她面前。

　　这又不是多深情款款的话，其语言强度，还没有他常挂在嘴巴的那句"别怕"强，可聂如是就是愣住了。出神一般，身体僵硬的不动，心里却是又满又涨，还有些涩涩的。

　　这是两个人都需要的东西，而他却只给了她。

　　以前在宫里，虽然他常常赏赐自己东西，无论分例内，分例外，亦或者多么的珍贵，眼睛都不眨，相比较后宫的其他妃子，她实在是被宠爱太多了。妃子们羡她，宫女们敬她，她却没当什么事，她能够感觉到，萧昀还是不爱她。而现在，就半碗蒸蛋，单单就半碗蒸蛋，她似乎已经的得到了她想要的什么了。

　　感动，激动，落泪，都不能诠释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鲤鱼跳龙门，疯狂了数次，失败了数次后，终于有一次能够达成所愿的那种欣喜，说是狂喜亦不为过。

　　"萧昀～"她还是忍不住，带着些许的鼻腔动情的喊了一句。

　　"快吃，不仅你需要，肚里的孩子也需要。"

　　聂如是小声啜泣一顿，满腔感动如泡沫般烟消云散。

　　行吧，她怎么忘了，在他心里孩子比谁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