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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醒来 ...

  •   逐渐被染成紫色的空间下,他站在血泊中。

      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放着。

      到处都是血。

      只有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空气变得十分压抑,一股股腥味直呛人心肺。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他浑身被暗黑色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单膝半跪在那人的前面,机械般地说道:

      “妖王,他,回来了。”

      黑暗中,完全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一阵沉默过后,那人打破了沉寂,他启唇,开口道:“终于……回来了啊。你欠我的,总该要还了啊,百厌。”霎时,空气凝固,一道无形却又无比野蛮、强悍的力量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挣扎着,奋力挤出几个字:“请妖王……息怒!属下……一定会把百厌的尸首带回来给您的……唔……”

      “本座,让你杀他了吗?”这声音明明妩媚动人,不管是谁,听了都会深陷其中,但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本座,要亲自去见他。”那人眯了眯眼,眸子里满是名为“危险”的气息,虽是笑着的,但却能令人感觉得到彻骨的寒冷。

      他一挥手,整个人开始变得缥缈,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白色迷雾,最终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当最后一缕发丝就快变淡时,瞬间化成无数只冰蓝色的萤火虫在空中摇曳……

      最初是一团萤火虫,后来它们渐渐飞散开,整个空中被一层层冰蓝色的薄纱覆盖着。

      但没过多久,这不可多见的幻世奇景似泡沫般闪现后又迅速破灭,又如甜美梦境般令人怀疑是否存在。

      黑衣人总算挣脱来了无形力量的压迫,他并没有从阎罗殿走一圈却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的侥幸。

      黑暗之中,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险的笑……

      【镜头转换】

      星若将百厌公主抱抱了起来,动作温柔至极。一气呵成,仿佛在曾经也做过许多次似的。

      他忍不住皱眉,那看似强大并且坚不可摧的身影竟如此瘦小,比一千年前不知要轻了多少。

      他默默地凝视着怀中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小人儿。

      百厌睡得很熟,原本苍白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在温暖柔和的阳光的照耀下,总算勉强恢复了正常的气色,薄而小巧的双唇却红艳无比。胸部均匀地起伏着,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洁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百厌这等香艳的样子具有巨大又致命的诱惑力,任何人看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做些什么,但星若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不怀好意的想法,只是一心一意地抱着他。

      星若一步一步地,走得很稳。

      他本可以捏个诀,或是用轻功,或是用“狸追”御剑飞行,但他没有。

      现在刚好是早春,晚间的风虽不太大,但那种寒冷至骨的感觉却不容忽略,再来就是怕将百厌从睡梦中惊醒,于是只好步行。

      怀里的人儿睡得正熟,似乎还能够听到来自梦境中的一些模模糊糊的呓语。

      炼狱的大门在九冥唤云归的山顶,那里终年被浓雾环抱,若不是法力高强人士,还真发现不了大门的存在。

      九冥唤云归的峰峦如削过一般,雕翎利箭似的直刺碧空,山上山下,草木葱茏,连悬崖上,也直挺挺长着松柏、山榆。

      即使巴掌大块空地,都印满茵茵的青苔青木丛中,有水在响,或琅琅地流,或点点地滴,在这儿,在那儿,自然汇成小溪流,七折八拐,向山下淌。

      而星若的竹舍,便在山腰上。

      回竹舍的路上,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妇人撑着拐杖,慢悠悠地散着步,嘴里似乎还在吟唱着不知名的古老的民谣。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弯弯的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鹅软石铺成的林间小道有些磨脚,路的尽头,一个身影抱着个人儿缓缓地出现在她的眼帘。

      老妇人那饱经风霜的脸庞忽然一阵恍惚,那些属于过去的记忆慢慢浮出水面。

      她看着那道人影,回忆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零零碎碎……

      是多少次了呢?自从她懂得记事后,已经是不知多少次看见这位仙人在山峰上徘徊了。

      仙人生得是那般俊俏,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年仅八岁的她只是觉得连最绚丽灿烂的烟火,都不及他的一笑一倾城。小小的她的心中第一次起了一阵不一样的涟漪,她甚至想要将仙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知道仙人为什么在这里,她还记得母亲的回答,母亲痴痴地笑着,意味深长道:“仙人在等一个人,一个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仙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在那里咯,至于多少年呢,我的爷爷在世的时候,仙人就在这里了。”

      “仙人一个人待了漫长无比的岁月,囡囡一定不要打扰仙人哦。”母亲是这样说的。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每天从学府回家后,她便偷偷跟着仙人,她并没有打扰他,她非常乖的按照母亲的话做了。

      在仙人夜晚忘记回去的路时,她便不经意地扔出一盏灯;在仙人徘徊许久,忘记时间时,她便惟妙惟俏地学着大公鸡打鸣;在仙人……

      无论什么东西,都终将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褪去原本的色彩,囡囡也不例外,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瞬间长成了将要出阁的大姑娘。

      一切都慢慢地变了,囡囡是这么觉得的,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仙人。

      仙人还是那般俊俏,时间并不能褪去他的色彩,他依然在等那个人,他依然在徘徊。

      囡囡忽然好生嫉妒那个被仙人用终生侯着的人,或许不是那么的惊天动地,但有时,只有等候,才能释怀。

      但仙人真的值得吗?那个被他用终生等候着的人,即使永远也等不到,也要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身后?

      心,有一点点凉。

      又是几度春秋,囡囡似乎看透了,仙人并不在乎,一直向前走的那人是否回头,只要,让那人知道自己永远在他身后,就…行了。

      但,心,还是很痛。

      所有事物被时间所屈服,无数春秋,囡囡渐渐从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从大姑娘变成人母,从人母变成满堂子孙虔诚包围的奶奶。

      她发现自己变了,不再为仙人担心,不再嫉妒那个“身前人”,她开始被柴米油盐的零零碎碎的琐事所包围,被大大小小的俗事所缠绕。

      终究是一世俗世。

      极轻的脚步声将老妇人从漫长的思绪中唤了回来,满脸皱纹的脸笑得更深了:“仙人,您等的人,终于等到了啊。”

      星若这才慢慢抬起头,正视这眼前的人,浅浅一笑:“我,终于等到他了……”

      老妇人有点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从未看过仙人笑,从未,但刚刚,仙人确凿笑了。

      她刚要说些什么,星若怀里的人儿动了动。

      似乎是星若忽然的停下惊动了他,百厌轻微地皱了皱眉,觉得好像有点冷,于是小脑袋向星若的怀里不安分地钻去。

      星若有些哭笑不得,眼里满是宠溺。

      老妇人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但又明白了什么,笑着拄着拐杖走了,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再唱民谣了。

      【镜头切换】

      是梦。

      百厌只记得他昏睡在师父的怀抱里,这个一片漆黑的地方似乎是他的梦境。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处于水深火热的炼狱中一千年的他,竟有了一丝恐惧。

      他不知道这一丝恐惧从何而来,他只想快点逃脱这个地方,快点离开这个梦境。

      一缕淡蓝色的荧光闪过,紧接着,那些百厌做过的全部噩梦的画面朝他涌来。

      他在炼狱的一千年,每天每夜被梦魇所困,一入梦,便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将他整个人都挤满。

      从未见过,却令百厌疼得恨不得了却自己的梦。

      不是身体上的疼,而是整个心。整个心,像是被刀一点一点用刀尖划出一条条的痕迹,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再被无数毒虫啃咬,每一秒,对他来说都生不如死。

      渐渐,不知做了多少回梦,不知体验了多少次后,他终于能够咬着牙撑完到睡醒了。

      这次的梦,像是在将你的旧伤全部用尖锐的钩子一一挑出,再用尽全力的撕裂。

      或许是刚出这如地狱般的炼狱,重回人间,百厌一下子便松懈了,再如以前一样地折磨他,他竟有些受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百厌紧咬双唇,在心里用嘶哑的声音质问。

      话说回来,还真可笑呢。一千年,自己不也是这样度过的吗?不过是舒服了几下,就承受不住了吗?

      百厌忍不住自嘲着,他很快强忍着痛苦,在这暗黑的梦境中探索。

      黑暗中,突然闪过几只萤火虫,淡蓝色的,小小的,不知为何,百厌居然从这比他不知弱小几百倍的动物中感受到了一些温暖。

      几乎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跟着萤火虫群在黑暗中走着。

      萤火虫群飞着。

      那么的弱小,就连平日里经常见到的毒虫的十分之一大小都不到。

      可是这些萤火虫们闪着光芒,极淡又是极闪亮的莹蓝色,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划过一道又一道的浅蓝色弧线。

      没错,自由自在的飞着。

      时而在空中用轻盈的身子转几个圈;时而凌乱、毫无规律的颤动翅膀;时而与周围的伙伴结伴而飞……

      百厌苦笑着,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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