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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魂归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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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夏的到来。阳光倾泻而下,穿透窗隙洒进屋里,照亮一地凌乱画作。
只见一男子一手挽袖一手执笔沾墨,神情专注的为眼前画作添上最后一笔。他身旁矮凳上坐着一个孩童,摇晃着自儿个短小的双脚,嗑着瓜子亲眼看着那副画作是如何完成的。抬腕收笔后,男子将笔搁于身旁矮架上。而孩童见男子画完了,急忙扔掉瓜子壳,双脚一蹦跳下凳子,跑到桌边,双手扒拉着桌沿,垫着脚尖瞪大着眸子满眼期待。
孩童仔仔细细上下左右都看了个便,好一会儿才询问身后男子,那语气失落的宛如被人丢弃的小奶狗般。
“坏师傅,不是说这幅画是给辛儿的吗?为什么不是一桌子的糕点!”
孩童稚嫩的音色使正在清洗双手的男子停下动作,他垂眸看着盆内点点波纹,良久,叹息一声后取过帕擦拭双手。来到画旁一把捞起孩童便往屋外亭宇走去,低声问道,“辛儿你可知,何为赶尸人?”
孩童突的被人抱起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便把自己的脑袋搭在男子肩头,闻言亮声答道,“辛儿知道辛儿知道!赶尸人所到之处必有白幡挂起,所询之人均面容惶恐不安,还终日与各色尸体为伍,是以大家都不喜欢这个赶尸人。嘿嘿,师傅辛儿说的对吗!”
“小家伙吃的不少,知道的也不少啊!”穿过亭廊,经过花池后男子才把小孩放下,拍拍小孩脑袋便让他自己去凳子上坐着。
“唔…不要拍我头啊师傅!会笨掉的啦!”辛儿抱着脑袋不满的自己找了个顺眼的凳子爬了上去。
男子低头把盘中小吃摆放好,抬头瞧见小娃娃那可爱模样,忍俊不禁。
“傻徒儿,这幅画便是为师应予你的礼物。”
“不要不要,辛儿才不要这么血腥暴力的画面!换换换!换换换!”
“有故事听也不要?”男子闻言不觉生气,只想继续逗弄那孩童,便坐下来手肘抵桌撑头笑着。
辛儿抬头小心翼翼看着面带笑意的男子,那笑里面带着六分笑意四分认真,就知道自儿个师傅又开始算计他了。又低头绞着自儿个手指,特别为难的开始纠结起来。
男子也不急,他捻了个糕点一口一口的吃起来,待两块下肚,才见孩童纠结完了。
“我听,我听不就是了!”
“那以后这副画你可要好好保存噢。”
不容置疑的语气,又是这种不让人商量的语气!辛儿表示很生气,不想再理自家师傅了!于是他转了个身,背对着男子。
男子逗开心了,拿出绢帕擦净双手,又去揉了辛儿发顶,才心满意足的说着,“故事,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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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贪婪,这是万古不变的,当一人大权在握,又位居高位时,尤为明显。持权人安稳太久,便想着扩宽疆土,充实国家,满足自己的欲望,于是也就有了频繁发生的战乱。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拂来,一缕发丝被风吹乱遮住眼帘,这使得顾暮珩不得不起身拨开发丝。他站起身,看着重峦叠嶂的山峰,云雾缭绕,心中怅然一片,安定何时才能到来……
“暮珩,时辰不早,我们该回了。”一声呼唤打断了顾暮珩的沉思忧虑,他低头看了眼药篓,蹲下身细细数上一番药材数量,寻思着差不多齐了,遂提起药篓和来人汇合,往山下走去。
这边一脚刚踏进军营,那边就见药童急匆匆跑到顾暮珩跟前,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帐篷着急说道,“医师,那,那有个刚刚送来的…送来的士兵,您快去看看吧!”
顾暮珩闻言皱眉,将药篓递给刚刚赶到的药童,快步往帐篷走去。
帐篷内血腥气息甚浓,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周边床铺上躺满伤口不一的士兵。顾暮珩顾不得这满室铁锈味,几步走到药童指示的床前,垂眸瞧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将士,对身后一众人吩咐道。
“两位军医劳烦帮我摁住伤患,切记不可压住伤口!”
“小时你将我刚刚的药篓子拿来,快!”
“其他人抓紧时间配药熬药!”
“闲着的士兵给我进来把这些脏东西拿出去!收拾干净!”
听见了吩咐的众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药童小时也急忙放下药箱跑去拿来药篓子放在顾暮珩身边。两位军医也摁着已经昏迷的人,怕到时因疼痛将士抽搐而加重伤势。
帐外夕阳沉下,刀剑碰撞声也随着黑夜的到来而逐渐停息,一盏盏晕黄的烛台点燃。处于深秋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而此时的顾暮珩却已后背浸湿,这将士的伤比他想象中还严重,虽说已尽力却也得看将士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处理完毕后,顾暮珩就将剩下包扎任务交给了军医,他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外衫换上,以免感染风寒。就在两位军医为受伤将士包扎时,那将士清醒了过来。
正在清洗双手的顾暮珩听见将士醒了,立马将洗手的水珠随意擦在衣上快步到那人身旁,问道。
“怎么样,感觉还有哪里不适的地方没有?”
“我这是……活着?”
几声呢喃细语传入耳畔,顾暮珩停下了手中检查动作,低叹。“你现在还活着,但无法保证明日的你也还活着。”
“现在活着便也是好的。”他欣慰的笑了,那笑容绽放在布满伤痕的脸庞上,格外柔和。
顾暮珩嘱咐士兵好生休息,若有不适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见士兵应了后他又开了好几副药材交给其他人,这才离开了帐篷。
“刚刚那人……是谁?”
收拾东西的小时听见了,回答道,“那是我们的顾医师,是这里医术最高的那位,也多亏了这次出征顾医师肯来,不然你们这些小命早就下了那黄泉咯。”
医师?原来如此吗…士兵笑了笑,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却突然想到刚刚不经意瞥见的玉佩,那玉佩纹路,很眼熟,是……
“赶尸人!”那位先生绝对是赶尸人!
小时被突然的大叫吓到,他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声源处,“嚯!你这将士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中气十足的喊叫,看来伤也要好了吗?”
“小家伙,顾医师,是不是赶尸人?”士兵满怀希望的问着药童。
小时听见赶尸人三字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忙丢下手中的事情跑过去堵住那人的嘴,“嘘!你不要命了,敢在这种地方说那三个字!你想死我还想活呢!”
士兵本就没好的伤口被小时不经意的压触的疼痛难忍,咳了起来。“咳咳,那你咳咳,告诉我,顾医师是不是,咳咳咳。”
“是是是是个什么!顾医师就是医师!你别问了,好好养你的伤去,我这就给你煎药!”小时发现自己压住了伤口,立马查看伤口,还好并无大碍,不然他就不知道怎样像顾医师交代了。
士兵见药童不愿回答也只好作罢。虽说自己清醒过来了,却也知道怕是活不长久了,开口让人帮他拿了些笔墨纸。
夜幕降临,顾暮珩担心士兵伤再次来到了这个血腥散去的帐篷,一进去就看见那人浑浊的眸瞳毫无焦距的望着某处,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此人身体机能已经开始慢慢下降了,叹息着告诉士兵。
“怕是明日的你,熬不过去吧。”
“怕是我连明日的朝阳都看不见了吧。”
顾暮珩闻言沉默着,好一会儿,那士兵才看向顾暮珩,浑浊的眸瞳迸出了一种光彩,让人无法忽视,只见他眉头微皱却唇畔带笑的看着顾暮珩,颤声恳求道,“能否求先生在我死后,为我妻带一句话?”
“可。”
“战乱纷飞,愿她好生活着。……”
“你为何名?”
“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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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街道,人声喧嚷,孩童嬉戏打闹,家家户户充斥着欢声笑语,丝毫不见战场的残忍,不见边关的艰辛。
顾暮珩走在街道上询问路人张家大院所在,不料询问之人均不知。就在他准备明日再来寻找时,终于有人知道张家大院。
“公子问那住处作甚,以前还繁荣,可如今,早已败落了。”
想不到就几月时光,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顾暮珩低叹。
“受人之托,带人归家。”
路人见顾暮珩只身一人,并无他人,疑惑着开口,“你,可是赶尸人?”
顾暮珩不想竟被人这么快看破这身份,唇角带着清浅笑意温和答道,“正是。”
岂料这厢话音刚落,那厢人便跑掉了。
顾暮珩见状无奈摇头,虽已见惯了这般场景,心中却还是难免有些失落。这里也如同每个地方一样,拒赶尸人如千里的吗……不过,知道地方所在便好了。
于是他根据刚刚那人描述的路线走着,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一座大宅映入眼帘,方才停下脚步认真审视起宅院情况,现今虽残破不堪,但也不难看出以前的辉煌。
顾暮珩上前几步轻敲门扉,许久,无人应答,只好于缝中塞入纸信告知明日再来。
旦日,顾暮珩带着张全再次来到了大宅门外,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有人应答。
只见一人着红衫开门提裙而出,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更显柔和,“先生可是与妾身夫君一同归来的?妾夫君呢,难不成又去买酒喝了?”
顾暮珩不予回答,他稍微移开了步伐,露出身后的张全。果不其然,妇人翘起的嘴角僵住,眼帘缓缓垂下,抬腕想要触碰面前思念许久夫君的脸庞,又生生停住,五指收紧用力掐自儿个掌心。良久,才对顾暮珩弯腰作福说道,“多谢先生,带他回家。”
“无需言谢,将他们带回故土,是我们的责任。何况,这也是张全希望的。”顾暮珩连忙扶起红衫妇人,看着眼前妇人鬓发双生和明显精心装扮的妆容,心中越发困惑。遂启唇温声询问,“张夫人,顾某不明一事,夫人明知某为赶尸人,为何还这般…精心装扮一番?”
张夫人眸中含泪神情温柔地看着张全,描绘着朝思暮想人儿的轮廓不舍离开,轻声回答,“人呀,总是带有那么一丝自欺欺人的,自欺他只是恰巧与先生顺路,自欺他是与妾开了个玩笑…虽说心中早已有了分寸,但还是忍不住,期望着,盼望着,谁让他是妾最爱的夫君呢。”
顾暮珩此时发觉自己问错了话,涩然的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将张全的遗物交与妇人,“张全让我转告夫人,他说战乱纷飞,愿夫人你好生活着,带着他那一份,好好看着这安定盛世的到来。”
张夫人颤手接过包裹紧紧抱住,抚摸着那衣襟上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纹路,想着当日他穿着高兴的模样,轻笑出来。
“他竟是如此说的?”
“嗯,他还说,战死,从不悔。”
风吹拂着张家大院门前杨柳,吹的枝条哗哗作响,许久,才闻一声低的不能再低的呢喃。
“不悔,便好……”
自此以后,张家大院算是彻底颓败了,张全的逝世,张氏的离开,使得这家庭院更加破烂起来,于这繁华大道中独居。
----------------------------------我们又见面啦-------------------------------------
“故事讲完了。”男子扭头就看见自家徒弟正埋头奋斗那些个搞点,笑着一掌就拍个脑袋瓜过去。
“你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给你师傅我留点?”
辛儿又被拍了脑袋,闻言更是不管不听拿起桌上的糕点一股脑的塞,“辛儿这不是怕师傅吃太多不容易消化,帮忙消化而已嘛。”
笑极的男子一把夺过孩童手中糕点,举着不让孩童拿到。他很怀疑这个小娃娃有没有听自己讲,很怀疑他只顾着吃了。
突然被人撤走吃的开心的美味是每个人都不能忍的,辛儿也不例外,他在试了几次发现还是拿不到的时候,就背着男子坐着,用后脑勺面对自己师傅!
“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听我讲的故事!嗯?”
辛儿不想理,但是心中的困惑一直团聚着不散开,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可是师傅,赶尸人还是让人敬而远之嘛,他们天天与死人为伍,只要他们一到来就必定有白幡挂起,你瞧那张家大院后来不是更加败退了!所以说辛儿没有说错!”
男子听见这赌气般的话笑了,放下盘子,走到孩童面前半蹲着捏了捏人脸。“话虽如此,殊不知赶尸人却是那些苦守边疆将士的唯一期望之人。”
孩童虽然心中不愿却因为力量悬殊只好任人动作,他皱着自己小小的眉头,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唔…辛儿还是不明白,那些士兵明明知道朝代腐朽,君王不再重视百姓,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去拼命上战场呢,待在家中不是很好嘛,吃吃玩玩,还不用担心死掉。”
男子捏够了,起身时屈指轻刮了下孩童鼻梁,抚平自己衣摆上的褶痕,顺便整理了孩童的衣襟。
“欲望家定,需国定;欲望国定,需平定;欲望平定,需上阵杀敌,方可护一方安稳。”
晦涩难懂的语句,组合在一起就更让人不明白了,对辛儿来说不懂的东西就不要再管,反正师傅经常忽悠自己,于是他低头抱着盘子又拿了块糕点。
男子见孩童又开始吃了,倍感无奈,又见天色已暗,晚间寒意更厚,怕自家徒儿着凉,便抱着还在吃东西的孩童往屋内走去。
“辛儿,少吃些,小心晚上胃太撑难受,师傅可不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