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羽》叶弥斯

64、第 64 章

　　公立二月，在奉国举行的世级赛开始。
　　终于到了这里，终于到了最终的开始，雨儿知道她和佑司的生命会在这里绽放，然后灿若焰火，等不到明日初生的太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这一遭人世之旅波折颠沛，但却也得到了旁人所不及的情感，当两个人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彼此，便是怎样都分不开了，所以她脸上带着安然的笑，心中燃着无尽的火。
　　佑司像以往的每一次比赛那样戴着耳机隔离外界的一切，把自己带进精神世界，那里有他心中的诉求，他一切的情感和执着，真诚与热爱，他无声的歌唱和呐喊像是控诉这一生所有的血泪，又像要爆发出所有珍藏于心的耀眼光点。雨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那样鲜活动人“一切~真美啊！”她轻声感叹，却又笑着垂下了眸，看到佑司的脚踝，虽然透不出里面缠着绷带的痕迹，但冰鞋的鞋口却像是在哭泣……她担心，却也觉得无畏，她知道佑司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反悔，她愿与他同进退、共余生，也愿伴他阴阳路、天地间……只是两人都对不起云光，可化小爱成大爱也是给孩子最好的人生一课吧！雨儿握着手里小小的肚兜，好像三个人此刻就在一起。
　　要上场了，佑司摘下耳机递给雨儿，握住她攥着孩子肚兜的手，顺势紧紧的抱过她，摸了摸头发“等我！”两个字响起在耳畔，雨儿只觉得身前的温暖蓦的飘然远去，她的泪一下就控制不住的掉下来，赶紧背过身去擦，他的疼他的伤，她都感同身受，他要坚持的一切她也会站在身后支持，只是这眼中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水，仿佛一泓清流天上来，倾颓翻涌势如破竹。
　　雨儿回神的时候场上一片掌声，佑司已经完成了第一个跳跃，雨儿看不清他落冰一瞬间紧咬牙关的表情，却也知道他的脚踝有多疼，他拼的不是后半生能否走路，而是在研磨自己的生命，把那些灿烂光辉的粉末融进冰花中，成就最美的节目。雨儿的左手捂着嘴深深的咬着靠近掌心的指腹，右手中紧紧的攥着云光的肚兜，心也跟着佑司每一次的跳跃和旋转，感觉那鲜红的血肉就要四分五裂了一般。
　　乐曲进入后半程，这短短的四分半钟，每一秒都是佑司的生命所筑，这里开始加深了节奏，情绪全部喷涌迸发，现场的冰迷也跟着一起打节拍，佑司也像是要飞起来。最后一个连跳，他的脚踝还是有些撑不住晃了两晃，但如有神助的是依旧稳稳的立在了冰上，雨儿的眼泪一下就砸在了手中的布料上，洇红了一个圆圆的印记。佑司的这套节目里编排了他所有标志性的动作，每个一出都让现场一阵惊呼，特别是最后的这个贝尔曼旋转，如果说以他现在的伤参赛是刀尖上的舞蹈，那么这个贝尔曼就是小美人的尾巴被劈成双腿然后再踩上刀刃，脚踝加上后背的伤，雨儿之前看他练习这个旋转总是疼湿大片衣衫，而这次考斯腾上层层叠叠的黑羽正带了柔晕的光泽。
　　“佑司！佑司！”看他结束了节目在冰面中央对四面八方不断的鞠躬，看台上的观众一直在喊他的名字，满天的黑羽花下雨一样落下，远远望过去好像一只黑色的天鹅刚刚盘旋落下，而翅膀却弥留半空。佑司剥开冰迷们柔软的爱滑向场边哭成泪人的雨儿，带着满身的水泽把她抱进怀里“我做到了！纤雨，我做到了！云光，爸爸做到了！”他的笑与泪都化成了明媚，雨儿除了哭和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像一根拐杖支撑着他过去等分区，两人相依着坐在长椅上却并不去看屏幕，其实多少分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想拥抱着彼此，完整的享受这最后一刻，分数出来，佑司并不意外的以最新的世界纪录成功夺冠，蓝绵第二，金风因为之前受伤只得到第四名。
　　领奖台上，佑司戴上了金灿灿的奖牌，脸上还带着比花更美的笑。可是升国旗奏响国歌的时候，他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滚落成为花瓣上的露珠。这提醒了所有人，这场比赛并不只是单纯的竞技，还是千成少主以东国虹族人的身份第一次赢得世级赛，场下开始有了嘘声和怒吼。所以佑司下了领奖台的绕场就只转了一圈便停下来，主办方怕场面失控不敢过多的耽搁，就让选手们赶紧退场去准备记者会了。
　　“雨儿，你说云光以后会懂我们么？”雨儿帮佑司换衣服擦汗整理头发，听到他这么问，露出浅浅的梨涡“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懂得了爸妈的抉择，如果可以，我希望云光永远都不要懂，那证明他过的很幸福。”闻言佑司点点头拉好拉链，捧过雨儿的脸轻吻上眉心“要是下辈子我找不到你了，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知道……”雨儿望着他深情的眼眸掌心贴上他的脸颊“我的背上还有你砸玻璃杯留下的伤疤，下辈子如果没有，我会想办法再刻上一个，一定让你看到，找到，爱上……弥补这一生无法相伴的遗憾。”佑司把她紧紧抱进怀中，眼泪却没有掉下来。
　　雨落云开得见光，姥姥取名字的时候是没有想过雨和云的关系，还是这就是不能改变的宿命？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说这让佑司和雨儿感受到了爱情的极致，生同衾死同穴，他们能如此相遇，也是干枯的生命里岁月带来的一点纯露，晶莹轻巧，淳萃透彻，不负彼此的心之所托。
　　记者会上，佑司依旧坐在中间像之前的每一次夺冠那样，雨儿在他右边，再往右是蓝绵，趁着众人还没坐定，雨儿接过他递来的一小包运动饮料粉，放进口袋，坐定后又拿出来倒手交给了佑司，看他打开自己还剩半瓶的浅橙色液体，把新的这包粉末倒进去摇匀送到唇边就要喝，雨儿伸手制止，佑司眼神无限温柔的看向她，雨儿伸手拿过来喝了两口，才递回给佑司，看他把瓶口抵在唇上喉结滚动，桌下两人的手握的紧紧的，台下记者一边拍一边还调侃佑司宠溺妻子，两人在媒体前秀恩爱，当然也有人直接说他被美色迷昏了头，为东国赢金牌不觉得可耻，还在这样的场合一点也不避讳和东国女人谈情说爱……不过任台下的闪光灯和流言蜚语有多热闹，台上的两人都充耳不闻，眼中只有彼此。
　　“我很高兴今天能够完成节目，并拿到这样的分数，时间不多，请先不要提问，让我把话说完。”佑司清了清嗓子“代表东国出赛，背弃千成家背弃虹国这种话我不想再多做解释来浪费时间了，生命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比争夺伤害要好太多，我既然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就不应该局限于国别，无论你们怎么想，我在花滑上创造的历史都不会改变，我……”他突然扶了下胸口顿住气息缓了一下，眼神看向雨儿“我只是我，只是千成佑司！”雨儿对着他笑，笑容里有些疲倦。
　　“东国为了知道千成家的秘密带走了我们的儿子，原本我可以说出这个秘密换回孩子，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和妻子决定以此来交换他的人生自由……”佑司轻轻擦掉雨儿唇角蜿蜒出的一点血迹，自己的嘴边也有鲜红溢出，雨儿用手指抹掉，佑司笑笑继续说“那个秘密被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放我们的孩子自由，东国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他伸手把话筒拉到唇边“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千成少主！我的孩子与千成家再无瓜葛！请全世界的冰迷为我们见证、帮我们争取……争取无辜的孩子能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他说完就面露笑容的把头靠在了雨儿的头上，两人轻轻阖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用再理……
　　农历年刚过，佑司和雨儿为了能让孩子重获自由而殉情的这个新闻还被炒的沸沸扬扬，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两人的遗体被带到世界上最靠近极圈的冰岛冰葬，这还要得力于当时记者会上一个记者的提议，毕竟冰上王者如果被烧成灰就太对不起他这属于花滑的一生了……
　　而后正月十五团圆节那日，矜虹突然一场大火几乎烧光了整个特区，虽然伤亡很小，但有几人失踪，其中也包括了被涟鹜抱回去的云光，而他因此被带回首都接受调查……
　　许久后卸除一切职责的涟鹜和所搭乘的飞机一起神秘消失在了大洋上空，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般，干净的了无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