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少年》易水无岸

1、第 1 章

　　早几年，国内真人秀浪潮风生水起，眼花缭乱的综艺节目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门户网站的发展也是不敢掉队，一脚油门冲出了陈翔速度，电视台和传媒公司的制播分离趋势越发明显，聪明的人都嗅到了其中的捞钱商机，于是，一大波电视台的资深节目制作人纷纷离台，进入市场化浪潮，在这片海里鼓劲儿游泳。
　　最早下海的那批人，都在这场综艺大浪潮尝到了捞金的甜头，这两年发展更是来势汹汹，一年几百档的综艺体量，节目冠名费节节攀升，现在随随便便一档节目，都是声称1个亿起步，在业界没个1个亿，制片人都不敢自己是做节目的，掉面儿！
　　这场娱乐盛宴，不仅大鱼高兴，小鱼也甘之如饴分了杯羹。明星赶上了好时候，豁得出面子的个个赚得满盆钵，电视里爸爸妈妈孩子看的目不暇接，几个眼熟的回锅肉明星看的令人生厌，高达几千万的明星出场费，对于普通小老百姓而言，这等天文数字还是不敢想的。
　　不过话说这1个亿的盘子，最后1个亿是怎么花去的也是无从得知，不禁令人咂舌，看不见的背后，多少盘织交错的利益在暗中偷偷隐了身，潮水还没褪去，大伙都在憋气呢。
　　这波综艺浪潮也催生编导行业的蓬勃发展，催生了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为这个行业抛生命熬大夜的的编导青年。
　　千军万马的小虾米们构建起了电视综艺领域的基层建筑，在外人看来，他们职业光鲜，每天能和无数明星亲密接触，和偶像来张合照发朋友圈装个逼，手握一手八卦资源在朋友中可劲吹牛，拍节目顺便还能来趟免费的国内国外深度游，听起来真是羡慕不已，可在行内业界，他们平时的工作状态就是充电两小时，通宵三天三夜；以天为被地为炉，捧起盒饭随地躺；一边工作一边撕逼，背里骂完还得舔着脸在经纪人面前装孙子；千言万语就是为了把节目做好，伺候好经纪人，把艺人取悦好了，艺人节目一出反应，他们简直比在床上和对象高潮还高潮；这群为综艺行业卖命不卖身的精分青年们，他们经常自诩为——电视民工。
　　正值盛夏，正午的太阳火苗把地面烧得滚烫，电视民工大浪潮的普通一员，林夏同志在家吹着空调舒服躺着。这是一间40来平的一居室，茶几上放了好几天的外卖盒，已经毫无疑问地暴露了此人的宅居属性。
　　他刚拍完了一档户外真人秀，熬了几个月的夜似乎抽干了整个人的精血，回家后就倒头睡，在家躺尸了一个星期，纯靠中国蓬勃发展的外卖行业的养活，以及外卖小哥的无微不至的上门/服务。
　　林夏大学念的新闻学，立志要成为一个社会良心的记者，毕业后干了两三年，发现一腔热血敌不过一声命令！他做了不少自认为有社会价值的新闻，写好稿子剪好片子就等着播了，结果倒好，都被拦下来成了内参片，稿子和新闻带子不知道藏在哪个秘密的档案柜里，从此不见天日。
　　黑暗太大片了，他像个蝼蚁一样拼尽全力撬出了一丝罅隙，看见透着点微光后，又被死死地给扑灭了。
　　在日复一日的堵得慌和堵得更慌之间，他也想开了，说服不了自个儿干些违背良心的事，实在钻不进这个针眼儿，就想算了吧！
　　当不了记者，还得当个人吧。
　　人生就是条通衢大道，哪舒服往哪走，别昧着良心，把自己给拧巴死了。
　　届时，国内真人秀正起步，他也歪打正着入了这行，当彻底放弃新闻追求了，没有了崇高理想，行尸走肉地过着日子，在漫天娱乐的世界里没心没肺的快乐好像多了些。
　　家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电视的声音当做背景音乐开着，林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儿碳酸饮料，顺势坐在沙发上窝着，辛辣的感觉在嘴里蹦开，顺着食管流下去，整个人瞬间透凉，抱起半个西瓜，舀了一勺。
　　“爽呀！”，林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林夏笑起来有一对月牙眼，弯弯的，头发许久没打理，额前的碎发遮了眉，从没染过色的头发，纯黑如墨，镀上了一层柔顺的光泽感。
　　这时，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林夏拿起手机：您银行卡尾号XXXX到账1W。
　　林夏看着手机，眼睛弯的幅度更大了。
　　他觉得，世上最美妙的声音除了你妈叫你吃饭，就是银行卡到账的声音。
　　只见他立马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账本，看得出纸张已经有些旧了，上面记录了详细的借款人，借款时间，还有一道道划掉的，那是已还清的，账本密密麻麻的好几页，大多都是画×的，林夏又在上面花了一道×。
　　又拿起手机，微信转账，还发了很长一段感谢的话。
　　林夏看了看账本，剩下的账，还有5万。
　　这些年赚的钱都来填这个窟窿了，他像一个负重登山的人，一步一步朝山顶更近了，身上的包袱也一点一点卸下了。
　　今天下半年加油，争取年底把账单还清！他在心里定下了目标。
　　还得熬多少个夜呀！一想到熬夜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沙发上，双手枕着头，痛苦地闭上双眼。
　　“昨晚23点左右，秦楚懿被偷拍到在“酒苑会所”会访一名不知名男子，举止暧昧不清，疑似伴侣，详细情况有待进一步跟踪报道……”家里当做背景音乐的电视传来了一条娱乐新闻，林夏听闻，睁开眼侧头望了过去。
　　偷窥视角的视频里，长焦镜头晃动的模糊感，依稀只看得清秦楚懿和一名男子，有摸头，拥抱的亲密动作。
　　秦楚懿，歌手、演员，大学时期因个人照片、视频走红网络，而后被娱乐圈一线经纪人陈茵签下，一手打造，凭借音乐选秀节目《我唱我心声》正式出道，近几年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人气偶像，偶像明星的文化往往是让人攻击的软肋，而秦楚懿又因为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为人低调，很少参加活动、综艺节目，被粉丝们追捧为娱乐圈的学历型明星代表。
　　林夏看着娱乐新闻中的报道，眉头不自知地皱了下，神色有些恍惚。
　　就在此时，放在账本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了起来，林夏看了眼来电显示，笑了起来。
　　“师傅，今儿个吹什么风呀，您老打电话都打电话给我了。”林夏笑着说完，关了电视。
　　“我打电话确认一下你的死活。”
　　“活得挺好，一个人无拘无束的，除了中国移动和花呗时常挂念我，一个人的日子还挺清静的。”
　　“啧~臭小子，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真怂！今晚7点来我家吃饭，你师母亲自下厨，过来享口福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秀恩爱！言语中一股子得意劲儿，林夏内心一阵感慨如今单身狗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活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好的，不过您能稍微照顾下单身人群的感受吗？”
　　“哈哈！我不管，记得晚上过来陪我喝两杯，挂了！”
　　“我……”
　　林夏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果断地挂了电话，只得无奈地笑了下，对他这个老顽童的师傅是没办法。
　　林夏的师傅叫易严，是国内电视行业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是做新闻出身，20多年来在电视江湖里南征北战，操刀过多档电视节目，创下过令人叹为观止的收视奇迹，也带出了一大批国内知名的节目优秀制作人和电视团队，就是这样一个在业界颇有盛名的人，实际上也就只是一个40多岁的老顽童。易严易严，人如其名，是一个严于他人，宽以待己的怪人。
　　机缘巧合，林夏刚踏入电视这个行业时就遇见了他，那时在台里实习，被分到他组里做事，在他手下干事日日骂夜夜骂，林夏经常被骂地一脸唾沫星子，继而擦擦脸，厚着脸皮道“易老师，我以后早上还是别洗脸了，节约点水资源。”
　　每次林夏被骂，骂完也不发脾气，认认真真地再把手上的活儿做一遍，直到易老师满意。在如此严苛的训练过程中，有一天易老说要收林夏为徒弟，林夏也百思不得其解台里的优秀能干的实习生数不胜数，这易老头怎么挑中了他。
　　易严当时只说了一句，这孩子我骂的顺嘴。
　　林夏想想往事笑了笑，这些年唯一有联系的就这么几个人，易老对他来说不仅有知遇之恩，也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有搭没搭地刷着微博，不知道是不是周公召唤，又在沙发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