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淡且独

56、退让

　　回家的路上。
　　陈荨非常激动的吹了一路的祁意：“我刚踩着一本分数线飘过去，重本线还够不上边儿呢，但你们知道吗？祁意整整超了我七十六分，七十六分什么概念？零点五分都是天壤之别，祁意都快给我踩土里头去了。”

　　宋潜深吸一口气，问：“哥，你多少分，报了哪个学校？”

　　祁意刚要开口，今天莫名咋咋呼呼的陈荨就替他说了：“661分，我们老班都说了，他再使把劲儿，市状元都是他的了，但我是真没想到，祁意会和我报一个专业，当然我和他没在一个学校，祁意是重本，我就一个普通一本，不过说实话，以祁意的成绩，报T大我觉得还是太将就了的，他可以选择更加好的，但没办法，他这人劝不住啊。”

　　“我离市状元还差远了呢，”祁意说，“再说了，T大怎么不好，听说环境一流，学费也相对便宜些，最重要的是离家近，来回最多两个小时顶天儿了，是最好的选择了，有什么好可惜的……而且宋小朋友我跟你说哦，我比祁准考得高十分呢，你不用把哥哥的专称让给他了，我还可以让他给我转个行呢，到时候还能带着你一起。”

　　宋潜看着祁意轻松的说着这些话，眼睛里和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笑意，一时都顾不上为祁意考得好，超过了祁准这种事情开心了，不仅如此，他甚至有些难受。
　　他没有电脑，这种手机也上不了网，所以他对T大到底好不好其实并不了解，但陈荨姐都说将就了，那祁意就一定是将就了。
　　因为自己，而将就了。

　　“那陈荨你呢？”唐燃急切的问，“你报的哪所学校，离家近吗？”

　　陈荨说：“这个挺巧的，我报的S大，和祁意虽然没在一个学校，但在同一个市，离得很近，以后来回也可以有个伴儿。”

　　“那挺好的，”唐燃笑了笑说，“我以后可以和宋潜一块儿去看你们。”

　　“高中可累了，”祁意伸手揉了揉唐燃因为没睡好而支楞着的头发，“你们到时候整天刷题，写作业背书，哪有时间，想见的话，我和陈荨回来就好了。”

　　“时间总会有的嘛，”唐燃把祁意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去，对宋潜扬了扬下巴，“你说对吧？宋潜。”

　　“啊……”宋潜看了祁意一眼，“嗯，是。”

　　祁意确实是将就了的，他的成绩，报法学专业班主任是完全赞同的，但他去T大却让班主任足足劝了半个钟头。
　　原因没别的，就因为在和这个小破城市隔了有大半个中国的一线城市的G大，那里有最牛逼的法学专业，出来之后完全不用面对“毕业即失业”的困扰，凭那个学校的毕业证，在同一批毕业生里，他就已经生在罗马了。
　　而且以祁意的成绩，上那个学校绰绰有余，但他却选择了更加绰绰有余，甚至都还能匀个二三十分出来的T大。
　　班主任劝了半个钟头，都没有劝住。

　　宋潜一回到家，还没来坐下，就对祁意说：“哥，志愿应该还可以改的吧，在今天过完之前。”

　　“是还来得及，”祁意不解的看着他，“怎么？”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的吧？”宋潜态度有些强硬，“哥，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因为我，而在这种一辈子的事上放弃什么，也不想你因为我，而做出遗憾的事情，更不愿意看到，因为离家近，好照顾我这样的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让你做出错误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这是遗憾的事情，是错误的选择？”祁意去接了杯凉水，喝了一口后说，“我觉得T大挺好的。”

　　“挺好的？”宋潜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如果一个人，考上了他心仪的学校，做出了他喜欢的选择，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哥，你从教室出来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你笑一下。”

　　祁意发现，有一个太了解自己，太心细敏感的弟弟有个时候还真不是件好事儿。
　　的确，他是不太高兴。
　　但绝对也谈不上是为了宋潜放弃。

　　宋潜接着说：“哥，选择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吧，以你的成绩，哪个选择对你来说最好，你们班主任不可能没说的。”

　　祁意把水杯放到桌面上，摇了摇头说：“我仔细考虑过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啊？”
　　宋潜知道自己不应该发火，他哥考得这么好的情况下，他应该做的是笑着和祁意一起庆祝，而不是在这火大跳脚。
　　可他忍不住。
　　“哥，你说我卑鄙也好，不讲道理也好，利用这点逼你也好，总之，我以前就决定好了的，你报哪个学校，学哪个专业，我就和你一样，我早就把你的目标当成我自己的了，你要是觉得，我以后也上T大，也是最好的选择的话，你就在T大等着我吧。”

　　祁意瞪着宋潜，似乎有点生气。

　　宋潜火上来了，还挺来劲儿的抬了抬下巴：“别说瞪我，你就是上来揍我，我的决定也不会变的。”

　　祁意久瞪他一会儿都舍不得，舍得揍他才见了个鬼。

　　和宋潜倔强的对视了许久之后，祁意说：“G大离这很远，坐大巴要近二十个小时，火车更加久，车费也很贵，我可能要一个学期才能回来一次，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吗？
　　硬要说的话，不可能没关系的。
　　祁意是一天见不着就会想念的人，要时隔一个学期才见到一次，宋潜估摸着自己能没出息到想他想到钻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吧。
　　但是，就这么粗浅的原因，又怎么能阻碍祁意呢？
　　他怎么有脸阻碍祁意呢。

　　“没关系，”宋潜于是说，“你要是不放心，我高中寄宿也可以，总之没关系的，哥，做对你最好的选择吧。”

　　祁意被宋潜“逼着”，不情不愿的被宋潜“监视”着，重新去了学校，在班主任得知他要改志愿而露出的灿烂笑容中，如每个人所愿的，把志愿改了。

　　再次回家的路上，宋潜终于舒服了，哪怕以后要面临孤独和想念，但这一刻，他还是真真正正的放松了。

　　“骑车去镇上，买些好吃的庆祝一下吧，”宋潜开心的在后座上蜷着腿晃着脚，“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你真是……”祁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样就真的高兴了吗？”

　　“高兴了，”宋潜说，“至少现在高兴了。”

　　晚上，高兴了一下午的宋潜洗漱完躺上床，刚摸上手机，才如梦初醒的想起一件事。
　　他是高兴了，但仿佛有人不高兴了。
　　他打开闪烁着红点的通讯录，果然，唐燃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满满当当载了四五页。
　　未接来电宋潜就先略过了，他依次点开旁边的短信。
　　—宋潜！
　　—宋小朋友！
　　—宋宋宋！
　　—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大事儿！
　　—给你十秒想起来。
　　—好了十分钟过去了！
　　—告白啊！是告白啊！
　　—说好的帮我告白呢！
　　—你居然就直接和我们分开回家了！分开的时候，我叫你好多次，给你疯狂使眼色，眼睛都快眨巴出来了，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呢！
　　—这也就算了，我以为你是回去给我准备东西或者想主意去了，结果你！你居然！默不作声！还不接电话！
　　—我在陈荨进家门前叫住她然后却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玩手机真的巨尴尬的！
　　—我觉得她现在估计就觉得我像只在马路上跳脚的猴子。
　　—宋潜啊。
　　—宋小朋友，现在是下午六点五十分，我已经像个傻逼一样和陈荨在她家门前尬了两小时了，期间陈荨曾十六次询问了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他娘的快疯了。
　　—我回家了。
　　—怂哒哒的回家了。
　　—宋小朋友，再见面之前，你不负荆请罪哭哒哒的撒娇，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真的！
　　共计十九条短信，唐燃同学生动形象把他整个“告白”过程和愤怒的心路历程展现了出来。
　　宋潜万分的……不好意思。
　　他之前在愁着祁意没报好志愿忘了，后来又因为祁意改回了好志愿高兴得忘了。
　　总之无论怎么说，他就是忘了，放了对唐燃来说最重要的事情的鸽子。

　　—对不起。
　　—明天下班后我去找你。
　　—给你买最喜欢吃的慕斯蛋糕请罪。
　　—哭哒哒撒娇都可以。
　　—我错了。
　　发完信息后，祁意还在洗澡，没有上来，宋潜半躺着，靠在床背上，看着窗户外边儿出神。

　　两分钟后，手机响了。
　　宋潜拿起一看，是唐燃回过来的信息。
　　—说你是谁，为什么偷偷拿宋潜手机发信息哄我。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宋小朋友会这样吗？他又没疯。

　　宋潜被他这两条信息逗乐了，笑着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宋潜就赶在唐燃炸毛前说：“我是宋潜，我疯了。”

　　同一时间，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厕所里走出来的祁意，正巧看到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刚一接起，就感觉对面的陈大小姐能激动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给他踩进土里。

　　“祁意！你什么时候去改的志愿，要不是我刚刚和老班打电话问了点事儿她随口提起我都不知道！虽然你选择G大我很替你高兴，但我们以后就不能作伴了！我都计划好了以后每个星期或者每个假期就和你回来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