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淡且独

15、喜欢

　　“应该不行，”陈荨遗憾道，“我们高一比你们晚放学半个小时。”

　　唐燃：“那一起上学？”

　　“你家是林镇哪里的？”陈荨问。

　　唐燃说了地址，陈荨就笑了起来：“哎，我家就是那个晨光文具那里，离你家那挺近的呢，一起上学的话还是可以的。”

　　唐燃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真好啊。”

　　一起回去的路上，唐燃一直和陈荨在不停的聊着天，这家伙也就刚开始紧张的时候磕巴了点，一旦放松下来了，心里建设做好了，就还是平常在班上那副滔滔不绝的样子。

　　宋潜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走到分叉路口了也没有主动去搭过一句话。

　　“那，”陈荨指了指前方的路，“我和唐燃走这边，就先说再见了。”

　　“好，”宋潜点点头说，“再见。”

　　唐燃冲到宋潜旁边，捞着他的肩膀在他耳畔飞快的说：“我好像喜欢上陈荨了。”

　　宋潜听是听清楚了，但没反应过来。

　　“明天见，”唐燃放开宋潜的肩，跑到了陈荨的身边，“走吧，陈荨。”

　　从分岔路口走回家里还有大概十二分钟的路程，宋潜低头看着自己黑色帆布鞋的白色鞋尖，脑海里漫无边际的思考着唐燃刚才的话。
　　唐燃不愧是班上玩得开懂得多的人，居然在认识陈荨还没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坦诚的跟自己说，他喜欢上了陈荨。
　　这难道算是一见钟情吗？
　　喜欢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么容易就产生的东西吗？
　　宋潜对男女之间所谓刚迈入青春期的暧昧情愫毫无了解，也无心去了解那些东西。
　　但在班上他也见过无聊的同学去开另一对男女的玩笑，说谁喜欢谁，谁喜欢谁但是谁不喜欢谁反而喜欢另一个谁……
　　这些东西在青春期都是再平常和无可厚非的东西。
　　宋潜不理解，没法理解，不想理解，但不代表他看不到。

　　“真奇怪，”宋潜掏出钥匙，慢慢的开着家里门的锁，“为什么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却就要去喜欢一个人呢？”

　　此时正是风雨兰的花期，宋潜以前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做晚餐，但自从祁意送了自己一盆花之后，宋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变成了去给阳台上的风雨兰浇水。

　　今天风雨兰的花也开得很娇嫩，宋潜的手捏着绿叶上下摩挲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了一个想法。
　　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如果说一定要有喜欢的人的话——
　　那那个人一定是祁意。
　　这个想法颇有点惊世骇俗，宋潜拿指甲狠狠的刺进自己的手心，凭借那一点点的刺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晚上祁意在书桌面前写作业的时候，突然问旁边正在看书的宋潜：“你和唐燃相处得怎么样？算是好朋友了吗？”

　　宋潜想了想：“……算是吧。”

　　“那就好，”祁意说，“我就怕你一直不去交朋友，怕你一个人。”

　　“可我不是有哥了吗，”宋潜偏头看着祁意在灯光下俊秀的侧脸，“就算没有朋友，也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可有朋友会好很多啊，”祁意也偏了偏头，对上宋潜的视线，“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活在他自己内心里固执的画着的小圈子里的，我是一直会在，但还是会有其他的人也进到你的圈子里，无论你情愿还是不情愿……其实如果可以，哥很希望，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开朗，和任何人都可以开心的聊得来的人。”

　　宋潜移开了视线，没有答应也没有说拒绝。

　　隔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唐燃坐到宋潜的座位旁边，嬉皮笑脸的说：“宋潜，你猜我今天有没有和陈荨一块儿来学校？”

　　宋潜面无表情的写着课后作业：“你好无聊，而且幼稚。”

　　唐燃捧着一颗碎得七零八落的小心脏：“……”

　　“不过——”宋潜咬了咬下唇，“你真喜欢陈荨？就才认识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喜欢上了？”

　　“喜欢啊，”唐燃说，“她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女生了，热情，活泼，而且很好看，比我们班，不，我们这个初中年级里面，任何一个女生都要好看。”

　　宋潜仔细想想，给唐燃这个喜欢的理由迅速的下了个定论：“皮相动物。”
　　这样的喜欢不过就是乍见之欢，一个还尚且什么都不懂的，情窦初开的少年的乍见之欢，能够长久到哪去？
　　宋潜悲观的想：大抵也就是当时头脑一热，过了就忘了吧。

　　“皮相动物？”唐燃不可相信的问，“你是在说我吗？”

　　宋潜说：“不是吗？你对陈荨甚至都还没有任何的深入的了解，就说喜欢她，而且喜欢的原因还是她好看，不是皮相动物吗？”

　　唐燃伸手拿过自己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大口，而后说：“还真不是。”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事，”唐燃蹙了蹙眉，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说，“许多的感觉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全部表达出来的，陈荨的好看必然是我刚见她第一面就心升好感，想接近她，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机会的原因，但又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和她相处之后，哪怕只是浅浅的交流几句话，几个表情的来往，都会成为我认为我那一份因为她的外表而产生的好感该不该或者会不会延续下去的考据。”
　　“陈荨值得我再延续下去，你明白吗？”

　　宋潜还真不明白。
　　他在听完唐燃这一段听上去还算有水平的解释外，除了感叹，这家伙不愧每次语文都是全班前三，还非常早熟之外，就没别的感想了。
　　但宋潜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得配合一下。
　　“我明白了。”

　　“所以说，”唐燃又吸了一口牛奶，“我以后要娶陈荨当老婆。”

　　宋潜刚拧开水壶喝了口水，听完他的话，差点一个激动就把自己呛着了。
　　他是在开玩笑吗？
　　“陈荨比你大三岁。”宋潜开口提醒道。

　　唐燃毫不在意的说：“女大三抱金砖。”

　　宋潜又提醒道：“你现在还只有十二岁。”

　　唐燃摆摆手：“我会长大的嘛。”

　　宋潜继续耐心提醒：“她高中毕业后就不在三中了，而到时候你才刚刚读高一。”

　　唐燃坚定道：“我的喜欢可不是时间和距离可以轻易抹灭的。”

　　宋潜耐心耗尽，决定嘴不留情，在这个勉强算是自己朋友的人头脑一热的时候好好点醒他：“我指的是你喜欢陈荨，她又不喜欢你，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迟早会有喜欢的人，哪怕退一万步说，她高中不会喜欢别人，那大学呢？到时候她都不知道去哪里读大学了，别说你们俩会有什么发展了，她能不能记得你，那都是个问题。”

　　唐燃刚刚粘起来的还裂着缝的小心脏，再一次支离破碎了。
　　“我难受了。”唐燃把喝空了的牛奶盒捏扁，然后起身回了自己座位上。

　　宋潜也不好受了，他好像……过分了。
　　是朋友的话，无论他要做什么，是不是正确的做法，都应该是不顾一切的肯定和支持吧。
　　他之所以会这样……心狠手辣的不停的往唐燃头上兜凉水，多少有些是因为在唐燃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想到了祁意吧。
　　想到了祁意也比他大三岁，想到了祁意高中毕业后，也会离开家里去读大学，想到了祁意也会交女朋友，甚至未来还会成家立业。
　　永远待在自己身边，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吧。

　　“唐燃。”宋潜转过身，戳了戳正撑着下巴忧伤的看着窗外的唐燃的手臂。

　　唐燃转过头，看着他。

　　“抱……对，不，好……”宋潜结结巴巴的，一直没法儿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唐燃被他这样逗乐了：“你是想说抱歉还是想说对不起又或者是想说不好意思呢？”

　　他的理解能力简直太感天动地了。
　　宋潜不停的点头：“都，都是我想说的。”

　　唐燃食指在课桌上不停的敲着：“那我不接受。”

　　宋潜：“为，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做错事情，也没有说错话，”唐燃笑了笑，“没有做错，就不需要抱歉。”

　　宋潜：“可你难受了。”

　　“我难受是因为我在怪自己没有想那么多，”唐燃说，“没有把所有的未知数都仔细考虑清楚，但我可不会放弃啊。”

　　宋潜说：“什么？”

　　“就在刚刚，未来我能够想到的未知数我都已经想了一遍，最后我决定，还是应该要尽人事听天命呐，我会顺其自然，在现在能和陈荨相处的时候以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形象和她相处，不论以后如何，我也不会告白，但我想在她的记忆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宋潜捏着下巴沉默了半晌，最后赞许的看着唐燃：“你上次语文是不是全年级第一？”

　　唐燃没回过味：“是啊，怎么了？”

　　宋潜笑了笑：“货真价实。”

　　天气其实是很闷热的，祁意进陈戟房间的时候，后背上已经渗了一层汗了。
　　他坐在软椅上，但没有靠在椅背上。
　　房间里有空调，很凉快。
　　祁意拿出自己出的题目，对陈戟说：“今天讲函数，你把你初三下期的数学书给我一下。”

　　陈戟眼神在他挂了汗珠的锁骨上扫了一圈后，转身从书包里把数学书拿了出来。

　　祁意接过书，刚翻开封面，就看到了一段很好看的字，据祁意对陈戟的了解，一看就不是陈戟那鸡爪子扫出来的字儿。

　　“我筑我的堡垒，我希望能够有别的人住进来，但如果没有，我一个人住，也没关系。
　　——朝。”
　　祁意把这段话在心里念了一遍，然后指着问陈戟：“这是谁写的？”

　　陈戟哪儿记得这么多，他平时在班上书就堆桌子上，就算现在翻得多了，一般也会略过封面，他凑近一看，对这段话并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字有点眼熟，”陈戟想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响指说，“好像是我之前一个同桌的。”

　　“字写得挺好看的，”祁意把书翻到后面，“话也写得不错。”

　　陈戟“唔”了声，在心里暗搓搓的记下来：以后得练字，还要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