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葵》柯闻悦

4、他们

　　没有嬉笑打闹没有敞开心扉的长谈，徐晓满和许泽清的世界是安静并简单的。听不到操场上的喧嚣看不见追逐玩耍的同学耳边只有粉笔摩擦黑板的声言和飘荡在教室里老师的声音。隔离了周身的色彩他们俩人的相处就像一张经过处理的黑白照片，远远望去整片向日葵中只有几朵在绽放光芒。

　　每当小组讨论时晓满就会轻声问许泽清该怎么做，许泽清便会用圆珠笔在纸上写出他的想法并向晓满解释，握着笔的修长手指快速地在纸上移动，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缕缕白汽，黑白照片上没有亮点唯一跳动的只有漂亮的楷书字体和干净的声音。徐晓满喜欢低头写字时的许泽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的双眼专注地看着书本，有时他细碎的刘海会滑到额前他便会皱起眉用左手将它们抚去脑后，有时他会停下笔抿着嘴思索问题蓦地他又会重新在纸上留下漂亮的楷书字体。晓满有时也会说些自己的想法许泽清便会将它们加入材料中，而更多时候她都是无声地望着许泽清准备讨论材料。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却宛如相隔千山万水，仅存的交集只有简单的对白与不期而遇的目光。

　　除了学习上的必要交谈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其它对话，晓满发现许泽清是一个不多话的男孩，他从不会刻意地寻找话题与别人交谈，但却会耐心并客气地回答别人的问题。有时他会趴在桌子上睡觉张开的双臂绝不会进入晓满的领地，有时他会静静地望着窗外目光涣散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时他会拿着一本英语笔记看上整个中午，有时他会去室内网球场打球结束时他会用毛巾擦干汗水并仰着头喝光一瓶矿泉水，有时他会悄然消失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足迹。

　　对于这种相处方式徐晓满没有太多抱怨，她觉得许泽清是属于安静的男孩，与他相处时不会有奢华的对白和夸张的肢体语言，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生长在泥沼中的成片芦苇，单一的色彩直至蔓延到天边，清风吹过芦苇摇晃发出不绝于耳的沙沙声，那份震撼并不亚于长于山巅的瑰丽红色枫叶。许泽清的安静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枷锁而是他独到的魅力所在。

　　那张黑白的照片在徐晓满心里已经渐渐被染上了颜色，一笔一笔淡淡地涂上色彩，淡淡地涂上可以藏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回忆。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第一次看见他的字迹第一次目光相对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第一次不经意间肌肤相触，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在徐晓满与许泽清之间发生，就这样一副刚打完草稿的画稿在晓满心中逐渐成型，她会用最绚丽的色彩描绘这副画卷，只要许泽清仍然停留在晓满的世界那么这便将是一副永远没有尽头的作品。

　　许泽清的一举一动像走马灯似的回放在晓满脑中。

　　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像石子投入湖中泛起的阵阵涟漪，圈圈环绕，久久不能平息。

　　“小猪，起床了。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啊？”

　　徐晓满感觉有人轻轻摇她的肩膀，她缓缓张开眼睛，发现夏敬贤正站在她桌旁。

　　“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坏事了？一上课就知道睡觉。”夏敬贤双手撑着晓满的课桌低头俯视她。

　　徐晓满总觉得英语老师是催眠天才上课不到五分钟她就会沐浴在二十六个字母中昏昏欲睡，她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扭头一看许泽清已经不在了。晓满平时会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拉这样空出的地方就能让坐在靠墙的许泽清随意进出。

　　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子徐晓满心中漾起一份失落。

　　“怎么不说话啊？睡傻啦？再不去吃饭好吃的可要被抢光了哦，小猪猪。”夏敬贤用手指敲了敲课桌，他绕有兴致地看着睡得七荤八素的徐晓满。

　　“不许叫我小猪猪！你这个笨蛋，当心抢光了你也没的吃。”徐晓满开始整理课本。

　　“没关系，反正有你陪我饿肚子。”夏敬贤豁达地摊开双手。

　　“鬼才会陪你，你去吃便便吧！哼！”徐晓满起身一把推开夏敬贤拔腿就跑。

　　“喂！我还没叫开始你怎么就跑了啊！犯规啊！”

　　因为开学第一天的巧遇夏敬贤便把晓满视为第一个新朋友。他总会笑着出现在晓满面前像一个早已混熟的老朋友自然地和她打闹没有丝毫做作。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不久晓满便习以为常。

　　“你是外星人吗？”晓满有一次忍不住这样问夏敬贤，他交朋友似乎没有过程，只需一步俩人就能从陌生人跨越到好朋友。这一点镡庭语和他一样。

　　“你是猪我就是外星人。”夏敬贤咯咯笑着。

　　“我们又不熟，为什么总来找我？难道不怕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徐晓满歪着头看他。
　　“要我说实话吗？”夏敬贤问，徐晓满点头。

　　“因为你长得笨笨的，看上去就是一个好欺负的孩子，所以从你这儿下手会比较方便。”夏敬贤一脸坏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这个笨蛋！”晓满用力推了夏敬贤一把，她噘起小嘴，大眼睛里似乎闪着零星的火花。

　　“其实我会看人，因为我看到你脑门上写着‘我会接受夏敬贤’所以我才来找你呀。”夏敬贤伸手点了点晓满的脑门。

　　“你乱说！”徐晓满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将信将疑地看着夏敬贤。

　　“信不信由你。”

　　笨笨才会相信，徐晓满想。“你该不会是因为我长的可爱才故意接近我吧？”晓满开玩笑地问道。

　　“故意接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把你卖到巴比娃娃公司做标本么？”

　　“你这个……笨蛋！”

　　夏敬贤总喜欢捉弄晓满，每当看到她生气抓狂的样子他都会笑得乐不可支。他知道在徐晓满身上有一种特有的魔力，它能让人毫无防备地向她靠近、敞开心扉。他觉得晓满笑的时候像个婴儿，眼睛里蕴涵着无尽的天真与烂漫，笑声清脆、乐耳就像夏天悬挂在屋檐上的透明风铃，叮叮咚咚的曼妙乐章轻意就能驱赶夏日心中的焦躁与烦闷。徐晓满拥有与生俱来的天然。

　　而徐晓满则认为夏敬贤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他能轻而易举地调动周遭的气氛。他是个调皮的男孩他会站在某个老师身后模仿他的经典动作被发现后还能镇定自若地道，老师好。他是个聪明稳重的男孩全年级前五名的优异成绩使他成为老师的宠儿，每次公众发言他的演讲稿都是最出色的。站在演讲台上的他不再是那个和晓满奔逐嘻闹的夏敬贤，他挺拔得像一座无坚不摧的丰碑眼中从不带丝毫犹疑，话音掠过最后一个句号时台下必定会荡起翻江倒海的掌声。夏敬贤拥有植入骨子里的锋芒。

　　那么许泽清呢？许泽清似乎从未散发出像夏敬贤那样气贯长虹的锋芒，他总是默默地出现在一个地方然后默默地离开，一如空中飘浮的白云一如漂过千万次的白纸。但是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七彩云霞变成气韵无穷的书画，徐晓满总这样认为，她觉得在许泽清身边飞舞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流莹，一旦它们聚集一处散落的微弱光芒便会成为冲破云霄的如柱火光。

　　夏敬贤和许泽清是恰恰相反的两类人。

　　真是不可思议呢。徐晓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