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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   温昇虽然答应濮真少看屏幕,可毕竟是自己的作品,还是耐不住心痒痒,时不时偷偷抬起眼瞄一下。濮真两天前拿到的视频原文件,温昇看着他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差点收尾工作。濮真没拿鼠标,就靠手提那小块触屏版,操作起来却不比用鼠标的慢。温昇缩成一团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和他聊两句。

      像是怕惊扰到卧室里睡觉的人,濮真音量放轻了,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挠。

      “芭蕾和街舞跳得都这么好,法语又是母语级别的,还自学了后期......会的这么多......”温昇越列举越觉得他厉害,说到最后,转头望向他。

      “一定学得挺辛苦的吧。”

      濮真的手一顿,不小心按错了地方。

      他快捷键撤销了上一步操作,却迟迟没有继续。温昇等了会,见濮真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你累了吗?”

      濮真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好像有点喝多了,脑子有点钝。”

      温昇打量了他一眼:青年的面色看着与平常无异,但细看之下,一双眼睛似乎的确不如平时那样清明,像是笼了层薄薄的雾。再一想,他今天的反应的确有些迟钝,以他上次录舞时的反应速度,之前扶温昇那下就绝对不会反被他带到地上。

      喝醉不至于,大概是微醺的状态。

      他忽然想到了撸串儿po过的一瓶叫微醺玫瑰的香水。对香水本身的种种描述他早已记不清楚,唯独香水的名字令他牢记至今。

      微醺玫瑰这个名字已经足够动人了,那瓶香水却还有个别名,叫今夜或不再。

      温昇一颗哄人叫自己哥哥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濮真先开了口:“我其实......”

      温昇立马收起了那份心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温昇本本分分地扮演者倾听者的角色,可濮真实在不是什么优秀的倾诉者。他眉头微微皱起来了,像是在想着怎么措辞:“学习能力还行。”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从小到大”。

      难为温昇病着,思考能力下降了不少,一颗脑袋像老式蒸汽火车的车轱辘一般吱嘎吱嘎转了会,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猜到了濮真的潜台词。

      濮真显然不善于自吹自擂,用“学习能力还行”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温昇把这句话纳入自己的逻辑,自动替换成了天赋卓绝。舞蹈并不是什么众生平等的东西,天赋决定了一个舞者终其一生能达到的高度。圈内有不少非科班出身的元老级舞见,舞龄比起温昇他们也差不了太多,可力度、踩点和南南北北之流却始终差一截。说人家不努力那也不是这么回事,只是天赋摆在这,有些距离不是后天的努力能弥补的。

      温昇毫不怀疑,濮真如果没有中止他的芭蕾,此时一定会是个世界闻名的芭蕾舞者。

      “小真,”温昇唤他的名字:“你是不是那种从小到大被夸天赋好的那种?”

      濮真怔怔的,喉咙里闷出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嗯。”

      温昇了然。

      天赋当然是个好东西,那是老天爷赏口饭吃。可它却也迷惑人心,甚至足以盖掉其他所有后天的努力。局外人自是艳羡不已,可对于当事人来说,他所有的呕心沥血最后都抹消了,只剩一句轻飘飘的得天独厚。公平吗?温昇觉得不公。可专门拿出来说,人家只会说你矫情。

      “天赋好那也不是无师自通啊,”温昇指指电脑:“学什么不得花时间。”

      origin成立的时候,国内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宅舞。开荒期没有专门的摄影后期,除了找亲友帮忙,更多的还是自己来。如今他们四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兼职当个摄影后期,看着每个都是全能型选手,可这都是当初各人学一点,学会了再互相教,一点点磨出来的。更别说跳舞,那可是一天基本功都少不了的。

      他又说道:“但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也没办法设身处地。”

      濮真能想象出这话要是换water来说得是怎样一副日天日地的口吻,可温昇不是太张狂的人,此时又感冒着,嗓音软绵绵的,像个张牙舞爪也没什么攻击力的奶猫。濮真保存好了文件,把页面关掉了。

      “好了?”

      “好了,还有个明天再做了。”濮真把腿上的电脑往外稍微推了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温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看着他手背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额头上,而后松了口气。

      嗓子有点哑,但好在温度没有上来,好好睡一觉应该不会发烧。

      温昇却不负众望地再次抓错了重点“还有个?”

      濮真心中顿觉不好,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揉吧揉吧吞回去,可温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濮真就知道自己赖不掉了。

      “......前两天录的一个原创,就在桌面上,想看就看吧。”濮真实在是不好意思和温昇一起观赏自己的舞,把电脑往温昇腿上一放,逃一般进了洗手间。

      ///

      濮真的电脑桌面很干净,文件夹的名字也一目了然。温昇是看过濮真所有稿件的,想当然地认为标题陌生的文件应该就是濮真新录的舞。因此,他几乎没费劲,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前面的aLIEz。

      核爆神曲温昇又怎么会陌生,他只是略微有点意外,没想到濮真会挑这首曲子。一首曲子的知名度越是高,编舞就越容易引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挑刺。温昇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手比脑子先一步打开了视频。

      耳机里并没有熟悉的前奏,屏幕里的场景是一间空荡荡的舞室,面积比o团那两间还要大上些,濮真站在中间,没有看向镜头。

      画面里的濮真一身修身的长袖长裤,没穿鞋子,头发比现在要短些,五官看着比现在要青涩了不少。

      这明显不是什么新作。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温昇,他此刻应该赶紧退出来,等濮真出来了再和他说一声,然后向他道一声歉——不管濮真自己在不在意。可他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就像是在雪天冻久了,不受他控制。画面的镜子里透出濮真的大半张脸,镜中他的那个眼神让温昇整个人都僵住了。

      愉悦也好,愤怒也罢,温昇在其中找不到任何的可以称之为情绪的因素,也想象不出一个人要怎样才能有这么空洞的眼神。

      直到过去了近半分钟,温昇才从人声里依稀找回了点熟悉感,认出这是aLIEz的一个名气同样不小的抒情版。虽然不如原版热血,但却同样令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稀疏的钢琴声和人声配合得恰到好处,高音的部分明明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震撼,但整首歌却始终充斥着一种在沉默中消亡的绝望。

      濮真用这首曲子编了曲纯粹的芭蕾。

      温昇不是芭蕾出身,只能勉强叫出几种手位和动作的名字,但他看得出来,濮真在这支舞里没有任何刻意的炫技。温昇甚至有种错觉,仿佛濮真没有刻意地去编排动作,就只是即兴跳的。随着人声到了高潮的部分,濮真的眼神也不再像开头那样一片空白。爱与痛苦如恋人般,死死交缠又如仇敌般撕扯,相互融进了对方的骨血中,又透过濮真那双眼传递给了温昇——在濮真的视线扫过镜头的那个瞬间。

      温昇当场一窒,仿佛整个人被死死地攥着,脉搏、心跳、呼吸,全部都在那一刻中止了。

      身为一个振付师,不管是什么音乐,温昇在听的时候都可以隐约描绘出舞蹈的轮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曲子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版本,温昇依旧可以编出自己的那一版。可在他看了濮真的这版后,他忽然强烈地意识到,他应该永远不可能编这支舞了。

      不是风格问题,而是他编不出来。

      要让一个观众从灵魂深处感到震动,除非舞者自己在跳这支舞时投入得更多。濮真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演绎了这支舞,并且彻底征服了温昇,让他从此笃信这支曲子的编舞就应该是这样的,不会再有第二个版本。

      音乐将要收尾,温昇仍沉浸在其中,还未来得及抽身出来,整个人如灵魂出窍般呆坐原地。

      画面中,濮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狠狠地跪在了地板上。

      bgm是后期加的,可在濮真双膝触地的一瞬间,温昇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

      濮真慢腾腾地洗漱好,估摸着温昇就算要循环一遍也该放完了,这才回到客厅。

      这首让其响彻和Sweet Devil的mashup*是濮真无意间翻出来的,曲子混得很好,濮真听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天和温昇临时起意合的舞。说是心血来潮录的即兴,但也藏了他的一点私心。他对自己的状态向来心中有数,估计温昇应该会挺喜欢这作即兴,可他又怕温昇胡天海地地夸,这才借口洗漱躲开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出来了以后会看到温昇这个反应。

      就像被抽走了魂一般。

      濮真脸上的浅笑顿时凝固,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濮真慢慢地靠近他,却在离温昇差不多还有一米时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屏幕定格的画面。

      犹如一瓢掺着冰的水当头浇下,那颗暖了一晚上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屏幕里,18岁的濮真如街头流浪汉一般蜷在地上,双手盖在脸上,看着生死不明。

      *mashup:由两首及以上的歌曲融合成一首全新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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