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大佬》入云栖

42、第四十二章

　　无名村的夜被宁静和平笼罩着，蔼蔼晚云停留在四面环山的村庄上方，使得村中人仿佛只能任人宰割的瓮中鳖。

　　“我是何叶，眼下另外四个男修在位于昆仑虚东方一座洞穴里，现在我跑出来了，掳我们的人似乎有迷魂药，或是有能控制人心智的法术，同行者能逃却不逃，我……啊！”求救音以惨叫声结束了。

　　林凛央倚窗而立，道：“使不了通心音吗？”

　　于浅无奈摇摇头：“我什么术法都用了，就差没在上头凿个洞了，只翻出来这个，他们四个的玉令应该没有感应术。”

　　“逃出生天的何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绝对不会只留一条线索，感应术应该是有的，”林凛央道，“但玉令不在他们手里，所以联系不到，不要过频唤另外四块玉令。”

　　于浅道：“我明白了。因为对方有迷惑心智之术，所以玉令有可能被拱手相交了，对不对？”

　　这时，噗噗噗——窗外传来一阵拍打声，继而啾了一声。

　　“去了近一天，”于浅打开窗，“比以前慢了不少。”

　　窗棂刚打开一条缝，云深就忽地飞进来，仓惶中，剐蹭到了窗缝，几根深灰羽毛飘落在地。

　　于浅长指抚摸着掌心的云深，问：“看到什么了？这么慌张。”

　　云深微微发着抖，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叫了一声。

　　于浅蹙眉：“你确定吗？看清楚了吗？”云深拇指大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地。于浅道：“我知道了，辛苦了，你休息一会吧。”云深扑扑翅膀，飞回自己鸟笼里。

　　“云深跟着鸟人一路向东，在冷杉林外跟丢了。”于浅简明扼要翻译云深的话。

　　林凛央道：“跟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被吓成那样吧？”于浅特疼宝贝小灰鸟，平日里犯了错，能不打就尽量只说教，许是苍凤山天地灵气颇丰的缘故，通了这普通小鸟的些许灵根，朝它说教也不是对牛弹琴，如若不然，她们两早就会被墨阳连人带鸟加铺盖给赶出天穹派。

　　这样做即没养成云深无法无天的性子，也不可能因为跟丢了一个人而吓得瑟瑟发抖。

　　于浅拿起桌上茶杯，仰头将茶水倒入喉咙，“他在冷杉林外看到了很多死了的牡丹鹦鹉，几乎都已经腐烂了……”

　　林凛央沉吟片刻，拍拍于浅的肩头，安慰道：“无碍，等云深休息好了，天一亮就让它带我们去看看。”

　　于浅作为爱鸟人士，下山处理个异务遇见野禽都要逗弄一二，恨不得将天下各品种的鸟禽都豢养一只，装满整个明阁才甘心，林凛央打心眼里觉得天凤训是十分有存在的必要。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凛央却是另一番思索——同一物种大面积死亡绝对不是巧合，何况，一地鸟死在自家门前居然不清理，实乃有违常态，尽管有可能异能者不会像凡人族忌讳那么多，但总归有碍观瞻，气味也让人难以忍受。

　　林凛央还想安慰一下，却发现于浅正凝神盯着窗外阁楼下，她走至窗前，只见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人，正右手捂头在田埂上跑着，看发髻应当是个男人。

　　从她们这角度望下去，广阔的田野间，只有他一人，月光映照在淌着鲜血的背上，分外可怖。从他踉跄地步履和三步一回头的举止来看，应该是正在被什么人追赶或是追杀，即便相隔如此远，林凛央也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畏惧感和求生欲。

　　“他左肩蝴蝶骨处受伤了，这个人我们是不是见过？”于浅依然盯着那人问道。

　　林凛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变：“是昨日劫财的鸟人。”

　　林凛央顺着鸟人频频回头的方向望去，一个散发微光的不明物体紧随鸟人其后，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很容易错认成星星或萤火虫。

　　林凛央道：“你家云深不用带路了，也不用等到明天。”

　　于浅：“？”

　　“你去把鸟人拦下，带上来，”林凛央朝小得快要看不见的一点点人影抬了抬下巴，“别伤着他了，他西南方上空有一不明发光飞行物体，弄清楚是什么。”

　　＊

　　鸟人孱弱的身子还在田埂上用自认为最快的速度移动着，周围风声虫鸣皆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盖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

　　鸟人再次回头，脚步一崴，摔倒在地，险些跌到泥泞的田里，撑着胳膊准备起来，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凤尾白靴，向上望去是飒飒裙裾，双凤腰带，然后是一张英姿飒爽的脸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鸟人又看一眼离他越来越近的微光，绝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泄了气，将撑在地上的胳膊伸直，摔回地上，心说死定了。

　　“别跟见了锁魂官似的呀，我是来救你的，前提是，”于浅甩出长|枪击落几乎要与夜色相融的光，“待会你得跟我走。”

　　豆大的光落地消失后，一个矮于浅半个头的人立在鸟人后头，穿着一身黑衣，右脸下侧有一朵彼岸花刺青，“天穹派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遇到异能者不杀反救，想砸自己招牌？”

　　“我救他，可没说不杀他，”于浅召回长|枪，道：“都说鬼王易请，小鬼难缠，这话果然不假，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又是‘道貌岸然’又是伪君子的一通骂，还将明淮上陆修士骂了个遍。”

　　小鬼没接她话茬，只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让他感谢你，臣服你，把他当跳狗养着，以后出了什么事，能指哪咬哪。哼，修真界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会投机取巧。”

　　“啧啧，就算修真界和鬼族水火不容，到底那层窗户纸是没捅破的，今日若是你们鬼仙王站在这里，说的话一定比你有水平。何况，你们鬼仙王向来不管上陆之事，你追杀异能者至此意欲何为，我下无间之地一问便知。”

　　那人道：“你什么意思？”

　　于浅看了一趴在地上的鸟人，眼睛紧闭，垂下来的发丝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飘动，在心中欲哭无泪，晕了怎么带回去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要你掂量掂量其中的厉害，”于浅神色不变，朝小鬼走去，“异能者是明淮上陆衍生出来的新种族，就算要处决，也轮不到无间之地来执行，何况还是一个小鬼，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管地上的事。你猜猜，鬼仙王知道你管了这桩闲事，会给你多大惩罚。”

　　“还有，就算是鬼仙王指你做的，那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而装作不知情呢？”

　　于浅一语中的，那人泛着青色的脸上露出惊恐，道：“你非要异能者？”

　　于浅坚定：“非要不可。”

　　“可我……不拿他人头没法复命……”

　　“这就跟我无关了，”于浅道，“自己编吧。”

　　“对了，你们鬼族不一直是遁地的么？怎么如今阶级最末的鬼都能飞了？难不成你们真想上天？”于浅轻蔑一笑，“那我可告诉你，既然入了鬼道，九天之上就不会有你们的位置，什么样的人就该呆在什么样的地方，痴心妄想，成不了气候，还是遁地比较适合你。”

　　＊

　　“他倒是睡舒服了，可把我累个半死，这人看着个头不大，却沉得要死。”

　　“再不醒就丢出去得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要他干嘛，云深翅膀一抖就能带我们去，带着他还只能走路……”

　　鸟人被一声声抱怨闹醒，他撑起上半身，后背传来的剧痛使得手一软又重新趴回床。

　　“不好意思啊，我们医术不精，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伤口，只粗粗包扎了一下。”林凛央略带歉意的眼神看着吃痛的鸟人。

　　于浅搭把手扶起他：“伤口已经没流血了，是我，”指着自己，“救了你，现在你的救命恩人有些疑问需要你来解答，能做到吧？”

　　鸟人动了动自己身体，应该是在检查自己没有新伤，或是其他不适感，来推测于浅话真假几分。

　　于浅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可算是等来了一句“你说”。

　　于浅挑重要的问：“听徐春形容，这里像是特意为异能者建立起的世外桃源，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被追杀？”

　　“世外桃源？”鸟人冷笑，“你们来这一天了，除了我，还看到过其他你们口中的异能者了吗？”

　　林凛央道：“你是说根本不是异能者的栖息地？”

　　鸟人道：“从前是，现在都在昆仑虚，这个村里基本上都是凡人了。”

　　于浅道：“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鸟人看于浅和林凛央——这两个姑娘一个英气十足，一个面色如冰，周身萦绕尽然不可侵犯之气，料想应当坏不到哪里去。

　　“我表达能力有限，不会精简，就从头开始说吧，”鸟人呼出长长一口气，“我是女修和鸟妖所生之子，在异类大清剿之前，我们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日子过得平淡舒适。可就在我八岁那年，上陆异类大清剿，因我年少虚荣心作怪，总把自己多出来的翅膀拿出来显摆，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很多邻居都不让儿女跟我玩，是以，必须得搬家，我们得到消息后，连夜拾掇拾掇就开始逃亡。”

　　“逃亡的这两年里，我们东躲西藏，听到‘修士’两个字就像凡人听到妖怪，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吓得搬走。”

　　“后来，爹娘在淮西地区的荒山中找到一个洞穴，把我藏在那里，一藏就是半年。半年第一次出山就被修士盯上了，我父亲找吃的去了，我母亲为了救我而丧命，姗姗来迟的父亲虽然勉强救下了我，但也失去了一只翅膀……”

　　这什么跟什么啊？

　　她明明问的不是他人生经历啊，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呢。于浅看了一眼林凛央，后者正细细聆听，没有一丝不耐烦，眼底潋滟一丝复杂、难以言状的神色。

　　鸟人吸了吸鹰钩鼻，声音有些哽咽，但说得十分投入，没察觉到于浅的急躁，也没感觉到林凛央奇怪的目光。

　　“就在我快要被常年疑惧惊慌折腾死时，我爹不知从何处听闻，昆仑虚山脚下有一无名村，专门收容异能者，我们立马启程期间躲过几波修士，接连飞了三天，才到昆仑虚。”

　　“那时候，无名村就名副其实的是世外桃源——不会无端受到白眼，也不用担心修士会不会突然来袭，这里住着的普通人也把你们口中的异类当人看；有时候家里父母都要下地干活，孩子没人看，漂亮的村长姑娘偶尔会来帮帮忙，十分平易近人，虽说只是帮着看孩子，没做其他事，但也帮了不少忙；邻里间和和睦睦，今天去你家吃饭，明天来我家吃饭；谁田地收成不好，谷子多的人家都会匀一些；个个勤劳，男耕女织，其乐融融，好像一家人。”

　　“从出生到现在，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唯一不足之处，是我母亲不在身边……”

　　于浅迫不及待：“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可算是要说到点子上了。

　　“就在几个月前，那位移树的那位——也就是村里人敬称的先神——带来几个穿黑袍子，右脸有刺青的人，带走了几乎一半的异能者，再也没有回来过，几天前又来了一次，把剩下的异能者全都带走了，当时我偷偷跟着徐春出去了，就把我给遗漏了。”

　　鸟人挪了挪屁股，似乎坐的不是很舒服，继续道：“接下来这几天里，我都没见过我爹，问邻居才知道，我爹也被带走了，我想找都不知道去哪找，家里没食，饿得不行的时候，又跟着徐春出去了一次，看着她用米换了钱，我忍不住就……然后就被你们发现了……”

　　“就在你们把我赶跑后，我直接飞进无名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要知道以前我飞到一定高度，就会被无形的屏障给挡下来，从外往里也没法进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

　　“无名村已经不安全了，”于浅接过话，“这里面有些问题——第一批异能者被带走时，他们的父母有没有问原因，或者直接阻止？是他们的父母都被带走了，还是只有你的父亲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