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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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冉一字一顿道：“天、愆。”
玉对面的声音不紧不慢：“五月余前，不见天西方，落仙崖那方向，隔着封印与魔雾，天光不息。那般天光，共落了九九之数，若有息猜的没错，那是飞升劫雷。”
叶冉沉默下来，谛观里面安静得只余几道呼吸声。
扶有息在寂静中继续说道：“八百年间，落仙崖落下的仙修不少，幸存者也不在少数，据他们口述，他们的老仙首姓叶，已在五百年前故去，新任叶君世袭仙首，却常年深居望云，足不出户。”
“叶。”扶有息道，“普天下叶姓者不在少数，可名叶冉，还能任魔王或仙首的却不多，可笑那群仙修，至今不知自己奉魔为主五百年。”
“所以呢？”叶冉问，“你又如何能断定五月前应雷劫的是我？”
“因为魔主之名从生杀榜上消失了。”扶有息道，“因为三百年前从落仙崖上掉下来的魔王林钧，在天光那日，不惜代价闯我观世坊，要与我做一场生意。”
“生意？”叶冉一顿。
扶有息话音微转，笑一声：“不然魔主以为，魔王如何离开的不见天？”
“原来，林钧是从你这拿到的离开不见天的方法。可你还设计让不见天众魔误以为是魔王自己有办法离开不见天。所以呢，”叶冉声音沉了，“你如此大费周章引我与林钧去微观城，我不觉得你扶有息只是要与我叶冉做一场生意这么简单。”
“你与林钧的交易是什么？你要他付的代价又是什么？”叶冉问。
扶有息道：“观世坊生意期间，扶某可不能透露与其他顾主的交易内容。”
叶冉想到今日在羞花楼里遇见的林钧纸影：“是林钧要进黑市，还是你扶有息要他进黑市？”
“魔主要再猜，本坊主与魔王的交易恐怕不保了。”扶有息显然是不准备再多说一个字。
叶冉自知难从狐狸嘴里套东西，轻飘飘改口：“好吧，本君也不是那种爱纠缠俗事细微之人。嗯……扶坊主知道离开不见天的法子？是什么法子？让本君也洗耳听一听。”
玉对面有什么东西搁到桌面的轻响，扶有息似有笑意，鸟形传音玉如呼吸般明暗：“叶仙首放心，没人能从那条路走过去，有息也不能。那条路，唯有死人能过。”
叶仙首。
扶有息轻易拿捏到她的软肋。
叶冉表面不在意：“可林钧过去了。”
一条唯有死人才能通过的路？
叶冉可从没听说过这样一条路。
可扶有息又说了：“这得问魔王自己，魔王与扶某的买卖，是有关这条路的细节，而魔王能不能过，可不在观世坊的考量范围内。”
叶冉笑了：“本君忽然觉得，你观世坊能屹立至今不倒，怕是祖德荫庇，以扶坊主这般为商操守，没被不见天众魔吞了，扶坊主想来是神人降世。”
昏暗的室内，漂浮的是隐约药香，桌上的药藤壶雕刻精细，桌面几只刻刀，男人的声音过传音玉时微微变了声，成了叶冉所能听到的，略朦胧的音色：“彼此。”
彼此？
叶冉居然觉得此刻扶有息的说话吐息方式，过于熟悉了。
但没多久这种怪异感就消失了。
“你方才说的天愆是什么意思？”叶冉问。
“魔主渡雷劫后仍在下界，不仅修为尽失，身体都变回稚童，扶某当然能确定魔主在雷劫中经历了什么。天道用雷劫考量世人，魔主过不了雷劫，自然是天觉得魔主不可，而天认为魔主不可，不正是天愆么？”扶有息道。
她身体不全，魔身覆仙骨，所以上天觉得她愚弄了它，于是降下天愆？
叶冉不免如此猜测。
“那你说的奉神祀请神舞……”叶冉道，“那是律清川的地界，你有办法搞定他？”
“扶某当然不能。”扶有息道，“可我观世坊定会全力相助魔主。”
叶冉气结。这男人惯喜欢空手套白狼。
叶冉最终还是回到了临水榭。
因为扶有息告诉她说，他与她交易的那件东西，在东夜的宝库。而东夜的宝库，由黑市三层的主事，廷培看管。
而廷培，据观世坊谛观的眼线消息，今日羞花楼中，他已惦记上商知韫的女傀。
商知韫……
叶冉没想到自己还得回来这瘟神身边。
男人似早知她要回来，站在临水榭大门里不远的树下，一会儿不见，浑身似畏寒一般披着一件雪白的袄裘。在见到她与白霖踏进临水榭的大门时，男人的眼微眯，面上恢复几分似笑非笑的倨傲：“怎么，落了东西？”
叶冉看他模样：“你看起来好似早知我要回来。”
商知韫道：“君说笑了，临水榭不燃炭火，屋里冷，商某出来走走。”
叶冉反讥他道：“你的四季阵既能变幻四景，何不同样造出一个最暖和的时辰？”
商知韫却不答她，将她盯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这一身，粗糙，不好看。”
叶冉气笑了，转身回了自己醒来的那间院子。身后的男人说完几句话，咳了几声，显然是她之前那把魔刀插得深，伤了他的肺腑。
叶冉畅快。
畅快的同时，也有几分不理解。她一把刀捅前与捅后，把商知韫这人好似捅变了，他眼里对她的杀意没了。虽有时仍旧孤高，但有时却似恶鬼谪仙掉落了凡尘，染了几分浊气。
但很快，叶冉察觉自己错了。
廷培第二日就迫不及待抬着几大箱魔珠来了临水榭，商知韫面上的凡尘气尽消，眼中又含上睥睨，似笑非笑地与廷培打起了官腔。
“廷大人造访，商某的临水榭蓬荜生辉。”商知韫身上的病气也似乎遮掩了一点，就连叶冉昨晚听了一夜的咳嗽都被压了下去。
叶冉被迫换回裙子，戴上面纱，这男人对美感要求极高，他说她碍眼，不许她进主厅待客。
叶冉只好穿回裙子，伪装傀儡。
廷培难以按捺地悄声侧目看向一旁的叶冉：“商公子昨日羞花楼中允诺本主事的女傀……”
商知韫刻意轻咳两声，告罪：“廷大人恕罪，商某昨日回来，不慎染了风寒，寒气入侵，蚀了一身弱骨，现已难拿得动刻刀。”
都是不见天里的“鬼”，谁能骗得过谁？这男人说谎委实不打草稿。
寒气入侵？
他何不干脆直说被她捅了一刀，还让人好相信些。
果不其然，廷培的脸色微微变了，“商公子这是，要食言？”
商知韫的笑未及眼底：“廷大人说笑，商某怎敢戏耍大人，只是近来身子确实不爽利，不若廷大人多宽限商某几日，待商某细致制傀刻身，为大人将女傀做得更合心意些。”
显然，廷培也是在三教九流那些腌臜事里蹚过一遍又一遍的人，商知韫如此说辞已不能让他相信。
廷培的语气变了：“既如此，当然是商公子的身子格外重要些。但是本主事看你这临水榭简陋，所侍候的下人伶仃，定不能让商公子好生养病。这不，本主事的金钱庄里空院子多，奴仆皆由管家仔细管教出来的，择日不如撞日，商公子便搬着家什来本主事的金钱庄，将病养好了，也能即刻为本主事制上一具女傀。”
叶冉眼尾一挑，目光不动声色地望向主座的商知韫。
商知韫似乎为难，但这为难也并未为难多久，他便似受廷培权势威压，勉强答应了廷培。
廷培微“哼”一声，挑高着眼，带着一众魔侍浩浩汤汤离开临水榭，而受令留在临水榭里的一部分魔奴，已经开始着手为商知韫“搬家”。
叶冉望着主座仍旧风平浪静的商知韫，直觉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自羞花楼事后，她想离开临水榭联系扶有息，商知韫不阻拦她。
而后她为接近廷培回来，商知韫的临水榭大门依旧为她敞开，好似知道她要回来。
她来黑市的目的只为与扶有息的交易，她先前以为那东西在东夜身边，便一心想办法上一层，她从二层出来，来到三层，也是暂避。所以她的目的，一开始是上一层的。
可直到遇到这个男人，她受制于他被强留在三层，一切局面看似不受她控制，但好似所有线路都在往正确的方向上发展。
她留在三层才是对的，因为扶有息说那件东西在东夜的宝库里，而东夜的宝库——在三层。
这几日这几件事，看似分散毫无关联。
但直到刚才，商知韫轻易引诱廷培动怒，使自己入住金钱庄。
而再往前推，廷培惦记上他的女傀，也是他商知韫一手促就，用她叶冉在羞花楼中“大放异彩”。
说这一切不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叶冉都不信。
叶冉退出主厅，回到屋里，拿出从谛观带出来的鸟形传音玉。
“喂，扶有息。”她道。
对面过了许久才有声音，扶有息咳嗽一声，声线变了变，才变回叶冉所熟悉的观世坊坊主的声音：“何事？”
叶冉问：“你昨日说，黑市三层临水榭里的公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扶有息道：“商知韫。”
“商？”叶冉道，“商人的商吗？”
对面声音顿了顿：“是。”
叶冉道：“帮我查查他。”
对面没了声音，半晌后才道：“商知韫为傀师，不见天里制傀者第一人，似乎百年前忽然出现，一出现便崭露头角，没多久，就被黑市招揽，进了金阙台。”
叶冉道：“哦？这么说他才不过百来岁？”
扶有息道：“或许不止，但也差不离。”
叶冉道：“头一次见你扶有息对一个人的履历用‘差不离’这三个字，你观世坊的谛观竟查不清此人身份？”
扶有息微顿：“魔主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叶冉不确定自己的猜疑该不该与扶有息说，扶有息此人同样八百个心眼子，她都得提防，“不过是昨日偶听你提起，商知韫在解释本君身份时用了女傀二字，还道倾心本君。本君便想着，稀罕事，不论真假这倒是本君第一次听人向本君求爱呢。本君倒要看看，敢正大光明当众说喜欢本君的，究竟是个怎样不怕死的货色。”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回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