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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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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平安京城门四开,藤原将之、源博雅、兵部少輔藏人少将各带一队人马,由三路直奔那火源之处。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之人最后看了一眼烈焰滚滚的行寨,房屋之上黑烟袅绕,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一团团火焰发出嘶声惨叫,在院中乱跑乱撞,渐渐瘫倒不再动弹。阴冷的空气因高温蒸腾,使火光映亮的景象有浮动的感觉,如倒影在水中轻漾。
“大人,快走吧!”身侧的士卒焦急的催促道。
那人四下回望一遍,“只剩这几个人了么?”
“火势太大太猛,弟兄们根本逃不出来......”说到这里,身后燃烧的房屋突然塌陷,发出巨大的响声,顷刻间灰尘浓烟密布。
几匹马打个鼻响向后退去,那人侧过脸去看看骑在另一匹马上的道尊,只见他在烈火的映照下,长发飘散于风中,绯红的衣衫在晃动的光影中更如烈焰般分明。若不是身侧有两名士兵相胁,整景象恍若般若涅磐一般。
看到道尊嘴角衔着的笑意,他冷淡了脸色,怒意化入诅咒般的话语中,一字一字地说出来:“不要高兴的太早,明日此时我会让这火点燃整个平安京!”
道尊却仿佛全不介意,朝他略一低道:“哦?那我就静候了。”
那人死死的盯着他,若眼中的怒火可点燃所视的对象,道尊怕早已随之灰飞烟灭。而道尊也与他对视,毫不妥协。少顷,那人扬起手中的马鞭,猛然抽向身下的座骑,风驰电掣,十几个人呈一条直线在孤月洒下的薄光中穿越荒野茫茫,向武藏山奔去。
在得知源博雅杀了使者进京护驾的消息之后,曾经的太政大人丰臣吉赖甚是恼火,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年轻人,可以轻松的将其玩转于股掌之上,没想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却被他摆了一着。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扶持源博雅篡位,说白了,源博雅只是他用来吸引朝庭注意力的一枚棋子而已。另外一大票曾经与克明亲王交好的将领们现在都静坐壁上观,虽然朝庭有令不得进京勤王,但若是源博雅真的揭竿而起,恐怕大部分都会投靠过来。
想到这里,他更加气郁起来,现在的情形已对他们十分的不利,计划内的援兵现在已不可能再出现,而跟随自己的人却又比预料中少了大半。原想调集近万军队,兵分四路在月食之夜一举攻入皇居,可现在兵缺将少,粮钱尽乏,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忧沮悲伤不能自己。
走出帐来想四下走走,可没走多远就已疲惫不堪,只得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歇息,两名侍卫站在一旁侍候着。
他眯起老花的眼睛,向四周无目的地张望。远远地看见几匹马扬着灰尘奔来,不由得对马上的骑手飒爽的英姿艳羡不已。触景生情,脑子里浮起了当年自己领兵之时,也是如此少年峥嵘。眼看着父亲、兄长一个个惨死在战场上,为朝庭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却不骄不躁、勤勤恳恳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关白的位置。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就此终老,可是没想到,天皇却开始削弱他们丰臣家的势力,并逐步提拔藤原氏的人。再加上自己的孙女桐壶殿女御,在不久前因难产而母子双亡,藤原道长的女儿彰子却将临产,若生下皇子来丰臣家就根本没有与藤原氏对抗的能力了。虽然盛极必衰艮古不变,但让他就此将手中的权力拱手让出去,却是绝不可能!
“父亲大人!”
一声恭敬的低呼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他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长子丰臣信义站在身边。只见他脸色青黑,心头一惊,“怎么了?”
“京郊的行寨被焚,寨中兵马粮草尽毁。”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足利义昭人呢?”
“足利大人也死了,逃回来的只有十几人。”
丰臣吉赖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了一下,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儿子扶住,虽未跌倒,但心中却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悲哀。他一把甩开搀扶自己的手臂,重新挺直腰杆,一副威武的气概迈着稳重的步伐向营帐走去。
此时已有一群幕僚们聚集在营帐之中,他们已经得到了京郊的行寨被焚的传报,此刻正交头结耳议论纷纷,见丰臣吉赖进来,原内大臣织田大人按奈不住,凑上前来说道:“大人,京郊的行寨被焚,我们手中的兵马损失近半,倘若朝庭此刻派兵围攻,只须数千人就可将出路堵死,不如先将咱们撤吧!”
丰臣吉赖却沉吟不语,织田见他没有反驳自己,话说得更直了:“大人,识实务者为俊杰,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家伙都得死在这里......”
丰臣吉赖仍未说话,但站在他一旁的丰臣信义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两眼光芒毕露的瞪着织田,厉声道:“织田大人!你如此胆小怕死吗?”
丰臣吉赖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平静下来,仍以缓慢的口气说道:“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织田大人既如此怕死,你尽可离开这里。”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织田见如此也不再多言,转身向帐外走去。而他却没能看到在他身后,丰臣吉赖向一旁的信义使个眼色,信义会意,手握着腰间的长刀跟了出去,只听帐外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少顷,信义手提着织田的头颅走进帐来,往地上一丢,漠不在意的重新站在丰臣吉赖身侧。
而丰臣吉赖扫视了一圈帐内之人宛而一笑,道:“凡怕死在此地的人,都可尽早离开。”话虽说得祥和,眼神却已透出勃勃杀机。
顷刻之间营帐之内众人肃然而立,一个个脸色煞白,谁也不说话,整个大帐里鸦雀无声。
丰臣吉赖见众人皆不再言,站起身来,忽地振臂一挥,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厉声道:“明日即是大战之时,众将既留下,就当尽心竭力,若有心存二意者,便与织田同一下场!”
“是!”
黎明时分一个人影步入牢狱之中,隔着狱柱只见道尊衣衫凌乱,躯体上阡陌纵横的布满血色伤痕,青紫的斑块突兀的挂在脸上。却仍旧危坐不动,脸上淡漠得不留丝毫情绪的痕迹。
“道尊,你何苦要如此呢?!”
道尊抬起半垂的眼帘漠然看了他一眼,身上仍有他昔日那令人尊重乃至惧怕的威严。但他并没有回答那人的话,清眸一转重又恢复刚才眼帘微垂的姿态,平静的无懈可击。
见他不言,那人示意狱卒打开牢笼,一步一步从走至道尊身边,站定,朝他微微倾身,轻柔的笑意与发上步摇曳动的阴影一齐落在他肩上,在他耳边私语道:“你知不知道,平安京里的那男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