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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更巧谈话 ...

  •   虽是美味当前,谢恣意用餐时依旧细嚼慢咽、不疾不徐,然而,这份风度并没能保持到最后——他吃多了。当他认识到这点时,由衷产生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感觉。他并非贪食之人,只是自在江湖游荡之后,实在是有很长时间没吃过如此可口的佳肴了。
      人穷志短呐。此来阗州,路费还是奉连兄垫付的,数一数身上的铜板,大概也就够吃两碗阳春面的了。没钱,自己又不通厨艺,结果不难想象。
      苏姑苏见他如此,反而笑得开心:“谢郎君喜欢吃就再好不过了,时辰还早,锅里还煮着些酸梅汤,不若消消食,等会儿用些。”
      谢恣意坐在原地,脸颊微红:“让苏娘子见笑了。”
      经此一着,两人拖拖拉拉到辰时,方才到了衙门。阗州城侠士荟萃,官府并不那么强势,衙门也就格外质朴,谢恣意看着门口蹲着的两尊石狮子,竟然从中看出了些憨态可掬的意味。
      等候多时的李奉连格外眼尖,隔着百十来尺就认出了谢恣意,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谢先生,您总算到了。”
      谢恣意缓步上前,朝他拱了拱手,开口笑道:“奉连兄,别来无恙啊。”
      坐在正厅的赵广寒一身清淡的文人打扮,举止文雅,剑眉星目,冷面薄唇,看上去有些孤高不好相处。他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啜饮一口,姿态从容不迫地抬头看了谢恣意一眼,目光便转回李奉连身上。
      “不知这位是——”
      李奉连连忙道:“这位是谢恣意谢先生,是我专门请来破案的。”
      “哦——?”赵广寒这才起身向谢恣意见礼:“有劳谢先生专程前来,只是谢先生看着不似官府人士,不知办过些什么案子?”
      谢恣意慢吞吞道:“在下一介草民,在江湖游荡,只办过些鸡毛蒜皮的小案罢了。”
      赵广寒闻言微微蹙眉,对李奉连道:“一者,此乃赵某家事,再者,此事当受官府管辖。找江湖人士办案,李捕头,此举未免不妥吧?”
      李奉连深知绝不能给赵广寒说话的机会,立刻道:“事急从权。谢先生办案无数,明察秋毫,最能从微末中观全局。别说是我,纵是玄机阁派人来,也未必比得上他。”
      赵广寒略略沉吟,看向谢恣意。谢恣意微笑着站在原处任他打量,虽是有些形容消瘦,衣着落拓,倒也能看出些不卑不亢的凛然风骨来。
      谢恣意只觉得自己笑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笑得脸都要僵了,心说读书人果然不一样,难对付多了。但愿案子解决了他不会搞一幅什么字画来搪塞自己,否则这次真是要饿死街头了。
      所幸,赵广寒没有读心的本事,否则非要被气个倒仰。
      半晌,赵广寒余光里扫见了苏姑苏,微展的眉头陡然紧蹙。苏姑苏虽是绝色,但他仍目不斜视地看向谢恣意,道:“不知先生身后这位娘子是何身份?”
      “这位是——”
      “老师!”不待谢恣意回答,身后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谢恣意的话,一个水绿衣衫的少年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了进来。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圆溜溜的杏核眼,看着格外天真可爱,他动作轻巧灵动,起落间线条优美,像只在林间奔跑的梅花鹿。
      苏姑苏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神色微微一冷。她猝然回头,嗓音微微压低,一双凤眼不怒自威:“江林凡,你长本事了?”
      江梵见了苏姑苏立即一个急刹,条件反射似的立即立正站好,做出一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的模样。
      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活见了鬼,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哆哆嗦嗦道:“师——”他看着苏姑苏陡然黑下来的脸色,硬生生将那个“兄”字咽了下去,出口时拗成了:“师、师姐。”
      苏姑苏微微眯了眯眼睛,危险在眼底蛰伏:“你敢偷跑下山了?还拜了新师父?本事不小啊。”
      江梵立刻猛摇头,神色慌张简直像是老鼠见了猫:“不不不不是!我下山是师父同意的,广寒兄乃是受师叔所托方才教我读书,只称老师,并非是师父!”他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越是害怕,越是结巴:“师师师师姐、怎怎么会会会在在这里?”
      苏姑苏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师弟,你怕是忘了,我的客栈可就开在阗州。”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娇声埋怨道:“你下了山,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可真叫人伤心。”
      江梵被他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磕磕巴巴道:“师师、师师弟错了,请师姐见见见谅,高抬抬抬贵贵手,放放——”
      苏姑苏抬手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江梵整个人抖得像只病瘟的鹌鹑,苦哈哈地看着苏姑苏,只觉得膝盖发软,就差没直接跪在地上求放过了。
      白门九个师兄弟,他年纪最小,功夫最差,师门里其他人都乐得宠着他,偷了懒、犯了错,卖个萌讨个饶也就被放过去了。只有蔚予纵不同,蔚予纵是他人生最大的阴影,没有之一。
      蔚予纵就是活脱脱的无辜山一霸,一身反骨,极其难搞。别说他们这些个师兄弟们了,惹毛了,就连师父、师叔都敢怼。每个月轮到被他督促练功的那三天,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惨绝人寰。蔚予纵在练功这件事上从不含糊,无所不用其极。卯时起,子时睡,从拳脚功夫到十八般武器,从横练外家到精纯内力,竟无一刻停歇的,三天下来,几乎要被他折腾去大半条命。
      江梵这种雅好斯文的人在蔚予纵这种武痴眼里,一举一动,处处是漏洞,不出半天,就能被怼得像个筛子。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江梵遇上他,每次都是急匆匆避而走之,若是实在避不开,恨不得原地凿洞将自己埋了,好免受蔚予纵荼毒之苦。
      苏姑苏语气温柔,可惜背着众人的眼神并不如此,她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颇为欣慰道:“似是又长高了些。”
      赵广寒得知苏姑苏与江梵一样出身无辜山白门,同是江湖中人,方才正视苏姑苏,确认道:“这位娘子是宿墨的师姐?”
      苏姑苏大大方方地向赵广寒见礼:“不才苏姑苏,乃是云来客栈的老板,确与小八师出同门。小八年纪小,性情好动,这些时日劳烦赵先生照料了。”
      赵广寒文质彬彬地回礼道:“不敢,宿墨聪明灵动,反帮衬了赵某不少。”
      闻言,江梵红着脸溜到了赵广寒背后,炯炯有神地看着赵广寒,目光里满是崇拜和敬仰:“学生才是受益良多!”
      “原来是云来客栈的苏老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赵广寒曾听过他的名号,倒不是因为他的美貌,而是因为在生意上对他的雷厉风行有几分了解和忌惮。他有些犹疑道:“只是不知——苏娘子来此是为了?”
      “妾与轻容有些交情,实在不能放心,故而自告奋勇前来。至于这位谢郎君——”苏姑苏脸颊染了淡淡绯红,艳若灼灼桃李,神色腼腆:“乃是妾的未婚夫,故而妾与之同行。”
      站在赵广寒身后的江宿墨险些被惊掉了下巴,怔愣地看着扮成女子的蔚予纵,满脑子雾水:十一师兄什么时候有婚约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等一下!还是未婚夫?对方知不知道他是个男子?还是那种武功比他高,身形比他壮,掏出来比他大(划掉)的男人?这算不算是骗婚?自己要不要告诉可怜的受害人真相?
      江宿墨忍不住吃着手手,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真相抖搂出来,到时候蔚予纵一定会勃然大怒到直接砍了自己。虽然眼前的人很可怜,但至少不会送命——吧?
      原本言笑晏晏的谢恣意被他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妻砸得措手不及,脑子中一片懵懵然。再反应过来时,发现站在堂前的三个男人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李奉连艳羡,赵广寒责备,江宿墨——额——怜悯?
      谢恣意勉强笑道:“苏、苏娘子童心未泯,玩笑之语、玩笑之语。”赵广寒眼神中的责备更甚,显然是觉得他缺乏担当。
      苏姑苏“扑哧”一声笑道:“确是玩笑。不过妾的承诺依旧有效,若是谢郎君能找到轻容,妾愿意以身相许。”
      江宿墨神情悲愤地看着蔚予纵大言不惭地骗婚,被他的余光一扫,立刻变怂,老老实实把所有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乖乖埋头做鸵鸟——打不过、打不过。惹不起、惹不起——惹怒了蔚予纵,立刻就能知道刑天为何没有头,花儿为何这样红。
      这谁吃得消啊?江宿墨心里泪流如汪洋。
      谢恣意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必了,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他努力拉回正题道:“有关赵二娘子的案子,谢某需要询问一下您府中之人,不知可否方便?”
      赵广寒蹙眉:“已然有了疑犯,不去审问疑犯,却要从我府中查起,这是何道理?”
      “一者,在下发觉有几处蹊跷,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二者,疑犯不止柴秋宇一人,赵二娘子或是私奔而走,抑或是被人掳走伪造了留书,尚未可知,不宜视野太窄。”谢恣意语气诚恳:“不知赵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赵广寒犹疑:“这——先生非是官府之人,出入内院恐怕不方便吧。”
      苏姑苏及时提议道:“妾与谢郎君同行,一则,很多事情妾询问起来要方便些;二则,也可免去风言风语。赵先生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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