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不清净》Aaafter

7、守空寺（七）

　　不凡从山下回来时，赵翊和秋一浓正在院子里练武。
　　便躺在一旁的石头上，有时啧啧啧感叹，有时拍掌叫好。
　　感叹的是两人武功并不差。
　　拍掌的是两人眉目传情那劲儿。
　　毕，秋一浓擦着额头上的汗，笑盈盈地说，＂阿翊，我先回房换身衣服。＂
　　赵翊喘着粗气点了点头。
　　不凡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勾着赵翊的脖子，说，＂诶，你喜欢他？＂
　　这话也不是随口说的，他是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体悟到的。
　　赵翊皱着眉头怒斥，＂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失恋了啊。＂
　　赵翊把剑收回，嗤笑一声，＂你失的哪门子恋？＂
　　不凡还是笑嘻嘻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赵翊小时候跟这位师兄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是什么尿性，便懒得理他，随口应道，“哦。”
　　不凡：“……”
　　小人精长成大人精了。
　　他摇头笑了笑，把怀里的告示递给赵翊。
　　“这种告示贴了满城，怕是唐化凛想引你们过去。”
　　赵翊看清告示上的内容，双目一缩，不凡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他开口道，“先去找师父商量一下。”

　　老和尚跟不凡想的一样，唐化凛不加掩饰的诱饵，就是断定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们都肯定会去。
　　老和尚问赵翊，“你怎么看？”
　　赵翊目光坚定，“我去。”
　　“理由？”
　　“我想见父皇最后一面。”
　　“想报仇？”老和尚笑了一声，“我看是去送死！”
　　“唐化凛为了稳定民心，不能对先皇做任何事，相反，他必须好生安葬。而你们，他现在需要一个杀你们的理由，你是想送给他这个理由？”
　　赵翊抿了抿嘴，老和尚确实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但他又如何能放弃任意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呢。
　　“我定躲在暗处，如果时机不对，不会贸然行动。”
　　老和尚：“不准。”
　　忽然察觉到有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赵翊转头看去，见秋一浓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按了按，说道，“我陪你。”
　　赵翊笑着，“好。”
　　“胡闹！”老和尚怒道，转而指着赵翊对不凡没好气地说，“把你师弟和这位施主看紧了，要是偷去了皇陵，我拿你是问！”
　　不凡悄悄把刚刚打算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无奈道，“诶，我这只池鱼存在感这么低了就不要被殃及了吧。”
　　赵翊低着头默不作声，让不凡想起来他小时候也曾经和老和尚争执，也是这样低着头不服气的模样。
　　这人还真是像小时候一样，死倔。

　　“你有何打算？”
　　“不管怎样，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夜晚，赵翊睁着眼仰躺在床上，想起白日秋一浓对他说的这两句话，弯了弯嘴角。

　　忽然窗户咯吱一声响，不凡偷偷摸摸探进脑袋，小声问道，“师弟？睡了吗？”
　　赵翊：“……”
　　见他似乎有意从窗户跳进来，赵翊呵道，“走正门！”
　　不凡尴尬地把正迈进去的一只脚伸回来，灰溜溜地敲了敲门。
　　那人拎着两壶酒，刚一开门就赶紧蹿了进来。
　　“关门关门，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了。”
　　赵翊：“……”倒也不必搞得好像偷情一般。
　　问道：“何事？”
　　不凡：“好久没有喝酒了，上好的女儿红，一起吗？”
　　自从赵翊来到守空寺，他们确实没有好好心平气和地说上一两句话，更别提如此刻一般安静对酌。
　　赵翊想起了一些往事，“从那时起？”
　　不凡喝了两口，感叹道，“好酒……”转而又面对他说道，“不，老和尚不让喝就不喝岂不是过于没有志气？我恰巧是个有志气的人。”
　　“不过，亏你还记得。”
　　赵翊点头，“印象比较深刻。”

　　那一年。
　　自赵濮独自离开一段时间后，赵翊在守空寺生活得还算顺心，唯一不顺心的可能就是他的某位师兄，整天拉着他一起惹师父不高兴，受许多的罚。
　　是日。不凡神神秘秘地带着赵翊偷溜进了老和尚房间的地窖，声称老和尚有些东西要拿给赵翊。赵翊不作他想，却只见他那师兄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四处敲敲打打，片刻之后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找到了。”
　　赵翊将信将疑，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一手推下了地窖，结果不凡也跳了下来，赵翊站稳之后想找不凡算账，可一抬头，只见许许多多的酒贴墙整齐地罗列着，一时间直叫人叹为观止。赵翊本来只是以为老和尚看起来不靠谱罢了，如今才发现是表里如一地不靠谱。于是翻着白眼嘟囔，“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什么？”不凡正打开了一坛酒，香气四溢，忙招呼他，“别自己跟自己叨叨了，来，尝尝这个！”
　　赵翊皱着眉正打算拒绝，就被不凡一指头戳的定了身，“我说师弟啊，你这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啊不是，说什么。”
　　“你看你长这么大了没喝过酒吧？难道就不想尝尝吗？”说着还拿着打开的酒坛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闻闻，多香啊。”
　　赵翊皱着眉不打算理他。
　　于是不凡就自顾自喝了起来，“你也不想想，你就算什么都不喝，出去以后还是得跟我一起被罚，为何不破罐子破摔尝点儿呢？”
　　赵翊：“……”说的好特么有道理。
　　然后两个人就坐一起喝了个天昏地暗。
　　赵翊不愿承认的是，他从来不是被不凡寥寥数语打动，以至于和他渡过那段荒唐且肆意的日子，而是内心深处一直叫嚣着的放肆与自由，不再被压抑罢了。

　　老和尚发现时，他俩喝得酩酊大醉，脱了裤子，正在比谁尿得远。
　　老和尚一人给他们脑袋来了一下，“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也有的比？”
　　赵翊红着脸说：“不……不小……师父也来比一比？”
　　老和尚本想骂一顿带他们去醒酒，但又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一笑，“师父不跟你们比了，不过你们光比没用啊，要把结果写下来。”
　　于是第二天他们醒来，见床头放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今日嘘嘘比远比赛，赵翊以微弱优势（注：极其极其极其微弱的优势，再喝点酒就能反超那种）赢了本人，本人承诺让于‘师兄’称号一个月，特此为证。”
　　左下角还歪歪扭扭地署着自己的名，而旁边，一个工整的“嗯”字，同样署着赵翊的名。
　　二人铁青着脸色被老和尚扔下了地窖，不打扫干净不准上来。地窖里的酒不知被老和尚藏去了哪儿，此时空空荡荡，只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不凡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不多久之后，那地窖便成了全寺小和尚被关禁闭的地方。

　　他们想起当初的事皆忍俊不禁。
　　不凡好似喝得多了点，酒气熏的脸异常红，忽然伸手搂着赵翊肩膀，“诶，回宫之后有没有想我？”
　　两人距离那样近，近到赵翊可以看见他头顶新长出的小绒毛。他蜷缩着手指，忽然想一把呼噜上去，享享那触感。
　　等了一会儿不见赵翊回答，不凡便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必然是想了！哈哈哈！”
　　赵翊把将要出口的“有”咽了回去。
　　不凡说的没错，他回宫之后经常会怀念在守空寺的生活。对他来说，那段时间是最鲜活以及难以忘记的存在。
　　无关其他。

　　片刻后，赵翊把醉倒的不凡扶到床上躺下。
　　拿起剑出了门。

　　城里的百姓被士兵拦在远处，只能远远地看见新皇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戴着冠帽，前后悬挂珠帘，正面对一副棺而立。
　　只有新皇身边的侍从才知道，他此时正对着棺说话。
　　“朕给你最后一份体面，也算是相识这么多年。”
　　赵翊隐藏在百姓们中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时间一到，太监喊道，“入皇陵……”
　　棺便被抬了进去。一同被抬入的还有一些陪葬品以及几个老奴和宫女。
　　本来按照祖训，先皇驾崩所有妃嫔应一同送去皇陵，但赵濮这一生只有一妻一子，在宫乱那日都不见了踪影。
　　忽然间被押送的人群一阵暴动，其中一位老奴挣脱押送的士兵，边跑边大声吼道，“太子殿下！留得青山在……”
　　话未说完就被当场一刀砍死。
　　赵翊眼眶渐红，松了握剑的手，记忆中那位老奴一直随侍父皇左右，总会牵着自己的手跨过宫殿那高高的门槛……

　　就在此时，一位黑衣人忽然窜了出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剑刺入新皇身体。

　　唐化凛握住胸前的剑，惊道，“是你？”
　　黑衣人拔出剑，一旁的侍卫连忙把唐化凛扶起来，指着黑衣人说道，“快保护皇上！是先太子殿下！！”
　　“来人，把先太子殿下抓起来！！”
　　那黑衣人转身便跑的无影无踪。
　　百姓尖叫着四处逃窜，赵翊却自岿然不动，他明明好生生地站在这儿，那黑衣人是谁，又如何突破重重围堵到唐化凛面前……思及此，赵翊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中计，冷哼，“真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