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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街烈焰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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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大门东侧有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里是奔流不息的马车,骄辇。大梁京都以居东为贵,因此往东走的多是官居四品以上的大官,缦纱车玲,微风卷起骄前的流苏,雍容华贵,肆意慵懒。
这是自大梁与西疆和亲以来,只有皇城才能看到的景致。
穿过朱红宫墙的街道,三里外,就是不属于皇城的辖区。这里,就是贵族淘珍宝古玩的地方。皇帝因与王爷交情甚好,又知王爷喜丹青之道,遂准许平常画师到此地。此刻虽未到时辰,但是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再过不了多久,就是百官下朝之时。
栩栩公子已经架好了摊子,是冬日,而且是不好的那种。陈峰把所有的砚都压住了画,自己退在一旁,只顾拿着毛笔到地上画写字画乌龟玩。
栩栩烤着暖暖的碳火,盯着地上陈峰写字的地方。
“你冷么?”栩栩问。
陈峰摇摇头,又在地上画了一只大兔子,在兔子的眼睛哪里加了一圈眼纱。然后乐头乐脑的抬起头指了指地上的乌龟,又指了指栩栩。
栩栩公子温和的笑着:“你是在说它是我吗?不过你如果不是先天不足,也能够妙笔生花的。”
说罢眼睛里泛起淡淡的怜惜之意。
一处画师,对这里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一位问。
“谁知道呢?长得这么像女人,要是给我,是个男的我都忍了。”
“你也未免太饥不择食了吧!哈哈!”说罢笑容都变得猥琐。
“不过,人家可看不上我,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吗?丹青妙手阁,不过那里现在已经倒了。”
“哎哟,这可了不得!还没挣够?天寒地冻的,跑到这里来受苦?”
一位颇有深意的笑一笑,“人家可不是来卖画的。”
另一位瞪大了眼睛:“那是来干什么的?”
“卖人的,你知道吗?就这位,上次把将军迷的五迷三道的,又想着勾搭王爷,看他身边那位,就是断袖的样子……”
“呵呵呵呵!”
栩栩眼睛前有轻纱,所以看什么东西都不是很清楚。但索性,耳朵灵敏,听得倒是很清。有时候,听到的比看到的对人的伤害更深。
陈峰手中的笔,突然被抓的很紧,手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陈峰。”
他抬头,是栩栩笑的温和的脸,一点一点将周围的寒意融化。
“你这个兔子画的不是很好看,我不喜欢,”
陈峰愣住了。
长街之上,多的是由北到南的马车。马上的达官贵人,或驻足观望,或匆匆离去,都很平常。
但是有一辆由南到北的马车,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华丽的幕布,用的是织锦。四角边沿上挂有铜铃,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拉着的是四匹高强的骏马,马头配饰是红缨。周围十几位,是将军府的亲卫精骑,装备精良,铁甲寒光。
这一大堆人,径直走向栩栩公子的摊前。
栩栩公子面露疑惑,但还是微笑着上前迎接。
“这位大——”
话还没有说完,一位将士就冲向前抓住栩栩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地。
“你要做什么?!”栩栩公子惊恐的大喊。
陈峰见状,发了疯一样的扑上来,不过很快被精骑制住,两只手被按在身后,双腿不停的想要挣脱。
冰冷的大刀驾到他耳朵边:“给我老实点!”
轿子里的人没有出来,话倒是出来了。将军夫人端坐在轿中,温暖雍容的香气在空中蔓延,夫人问道:“狐媚东西,将军抓的你,哪只手啊?”
声音尖锐而危险。
栩栩公子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两条细细的胳膊就被人家一只手抓到了空中,瞬间就红了。
夫人道:“我看栩栩公子是手太冷了,我瞧见这里是烧了炉子的,把公子的手放进去烤烤吧,让他好好记住,什么是本夫人给他的温暖!”
“是,夫人!”
“不,不要啊!”栩栩公子面色极恐,几乎是哭着喊的,痛苦的面目狰狞。他虽奋力挣扎,但是无奈还是被人托到了火炉子前面。几位将士未曾眨一下眼,直接把栩栩两条胳膊塞进了熊熊烈火中。
“啊!啊!啊!”栩栩公子闭着眼睛,惨叫声打破长啸,也遮盖住火焰中噼里啪啦的声响。
路上的人听见纷纷转头,不忍看下去。就是知道过分,谁又肯为了名声不好的画师去惹将军府的人呢?
这关头,谁也注意不到一只羊。
王爷的爱羊步伐轻盈稳健的躲过众人的眼线,包了金壳的羊蹄子轻轻一踹,火炉子就倒了,滚烫的火灰就倒了一地。
“哈哈!干得好!”王爷远远的对自已的羊竖起大拇指,吹了声哨子,那羊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王爷摸摸羊:“爱羊,回去给你十打纸啊!”眼角的余光中是已经叫的筋疲力尽的栩栩公子。
“平疆王!这关你什么事?”夫人不悦的喝道。
废柴王爷每日跟着上朝下朝,谁把他放在眼里了?
王爷嬉皮笑脸:“这是不管我的事,但是关你的事。”
夫人愠怒的道“哦,关我什么事?”
“你府中的那幅《仙童嬉戏图》,就是这位画师手中之作。”
“这又如何?”
王爷笑两声:“我只是觉得,这幅画是贵府大吉之兆,若是就这样沾了血光,只怕这大吉要变成大凶了。”
将军夫人未说话,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疑虑。确实,为了惩罚一个如此卑贱的画师,没有必要拿将军公子未来的福祉来冒险。
夫人从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将士们退下,然后离开。
将士松了手,栩栩公子声嘶力竭一下子如卸了骨头般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陈峰不会说话,悲痛的张开嘴巴干叫唤,抓着栩栩血肉模糊的手流眼泪。
王爷一下子冲向前,眉头已经成了川字:“他怎么了?”
范剑道:“可能痛晕了吧?”
王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烧了一般该烫人的袖口撕了,就露出两节白润玉藕一般的手臂来。与手掌部分的血肉模糊相比,白的瘆人。
陈峰推开他表示抗议,王爷无奈道:“我是在救他。”
栩栩的眼纱已经被痛苦出来的眼泪润湿了,额头刚刚闹出来的热汗在这冬日也即刻变得冰冷,嘴唇更是发紫。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栩栩公子包裹在里面,然后抱了起来。
“范剑,带上陈峰,我们走。”
范剑问:“我们去哪里啊?”
“王府。”
“那这羊呢?”
“你牵着。”
范剑不太情愿的哦了一声,然后牵起了羊的绳子,朝陈峰挥了挥手:“走了!我们走了!”
栩栩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四只蹄子被人几乎弄断了两只。王爷从宫里召了太医出来,太医说还要王爷救的早,不然这两只蹄子可要熟了。
太医拿着湿毛巾敷了一遍又一遍,两只手包的像猪蹄,各色上好的膏药堆在上面,太医边包边唏嘘:“真是可惜了,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齐整的人。”
王爷咳嗽两声,以表示不悦,范剑连忙道:“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位!”
太医连忙陪笑。
栩栩昏睡了几个时辰,开始还半睁着眼说话,后来就直接发烧。王爷怕府中人怠慢了他,遂衣不解带的照顾。就这么折腾到半夜,栩栩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开始王爷还是没看到的,他盯着栩栩的小臂看。栩栩公子的小臂跟修长白嫩,与烧过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后来发现栩栩的脑袋一直看着自己,那么久都不转,突然像见了鬼一样的退后三步。
“栩栩公子,你醒啦?”
栩栩还是不动。
“栩栩公子是不是饿了,我叫厨娘去给你端点东西来。”说完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准备了一碗粥。
这时候陈峰也进来了。仆人说他一直不睡,又不会说话,然后就把他带来了这里,果然是要看栩栩。
王爷有些尴尬:“栩栩公子,吃了吧?”
栩栩哭笑不得:“王爷,你看我吃得了吗?陈峰也不行,他要是能喂好,就不叫低能了。”
王爷也不说二话,端着碗直接上来了,又看了两眼傻乎乎的陈峰:“你出去吧。”
栩栩道:“我与他自小形影不离,看不见他我吃不下饭。”
王爷无奈,面对的是个美人,还是个病人,怎么能够扫他的兴?只得舀了粥喂过去。
栩栩云淡风轻的张口,王爷喂饭也没半分压力。王爷也享受,看着栩栩的红唇,口干舌燥起来。
王爷问道:“我记得栩栩公子是不怕冷的,为何今天要在路上点个火炉子?”
栩栩公子眉峰一转:“我今天穿的少了,怎么了?”
王爷道:“没什么,只是你不点那火炉子的话,就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
栩栩公子冷笑一声,无奈的道:“这跟火炉子有什么关系?有人想要害你,不用火炉子,用刀用剑都可以,只要能伤了你。。”
王爷沉思道:“栩栩,你不怨吗?”
栩栩又吞下去一口粥:“有这怨的时间我还不如多吃两碗药,这样多实在。”
王爷终于回去,屋子中只剩下两个人。
“今天,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