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与命运》克莉丝汀碧

3、第一枚：血染的嫁衣(下)

　　春华篮球馆只有四个篮球场地，从东向西依次排列，古琬和艾糖并肩走进篮球馆，立时看到南北两侧看台上的女生都集中靠向一号场地，纷纷大声呼喊着吴钊的名字，激动不已。

　　艾糖像早就预料到一样微微一笑，指出：“吴钊很受女生的欢迎，春华校队是明年大超的热门队伍。大超是华联大学生超级篮球赛的简称。”说完，用她那玻璃般的美目扫视一遍篮球场地和两侧的看台，然后向古琬抛了一个咱们果然不虚此行的眼神，正打算走向东侧看台。忽然，几位身着警服的人忽然从古琬和艾糖的身后走进来。古琬昨晚见过的校领导谢雨姗走在他们中间，正向他们指认吴钊。

　　艾糖忽然拿出她的录音笔大声说道：“张警官，你们怀疑此事与吴钊同学有关系吗？”

　　被称为张警官的正是紫都警署的高级警探张年，他昨晚曾给古琬留下了一张名片。张警官的表情非常复杂，愤怒中竟然带有一丝惊慌：“艾糖同学，我还在办案，等我侦破此案后再接受你的采访如何？”

　　艾糖还想纠缠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站出来，抓住艾糖的录音笔，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哟，这不是艾大社长么，找新闻可不能妨碍警方执行公务哟？”这个男生身材单簿，上身穿着蓝白相间的竖条西服，领口系有黑色领结，下身是熨得笔直的白色长裤，一派花花公子的样子。

　　艾糖马上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说道：“原来是‘春华名侦探’杨羽啊，法律专业四年级在读。不去好好准备你的国家司法考试，又跟着警方到处乱走，小心毕业后当不成律师。”

　　杨羽的脸立马白了，指着艾糖激动地说道：“你，怪不得你这么漂亮却有‘春华万事通’的外号，我早就听说你手段非常，拿捏着全校师生的短处，到处套取八卦消息。”

　　艾糖甜甜地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就这样吧，正好需要麻烦你们帮我让这里安静一点。至于阮敏的几个室友，昨晚你们就已经审过了，我再去问她们几个问题，应该不算妨碍公务吧。做为好市民，我也希望能早日破案，帮全国纳税人节省警方的开支嘛。”

　　接着艾糖让在一边，任由警方停止了一号场地内的篮球练习，将吴钊带走问话，两侧看台上立马响起各种不满的声音。因为吴钊的离开，众女性观众也不得不悻悻离去。

　　艾糖拉着古琬耐心地站在篮球馆大门一侧，当几个女生经过他们身前时，艾糖用录音笔忽然拦住她们说道：“我是新闻社社长艾糖，你们的室友阮敏昨晚刚出了事，你们就在这里开心地看帅哥，现代人还真是冷漠啊。”

　　三个女生惊恐地望向艾糖，都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仿佛她刚在她们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艾糖似乎对震慑她们的效果非常满意，继续说道，“我们可以谈谈吗？学校很多人都怀疑阮敏是被情敌所伤，我相信你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三人只好沮丧地跟着艾糖向看台的西侧走去。艾糖边走边介绍道：“这位是古琬，这次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如果不是古琬及时止血，你们的室友可能就会永睡不醒了。”

　　女生们这时纷纷看向古琬，古琬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全靠我小时候学的中医封穴，可惜我资质有限，所学甚浅。”

　　一位穿着绿色衬衣的女生关心地问道：“那阮敏还会好起来吗？”

　　艾糖用冷淡的语气回答道：“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但要想完全恢复键康，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绿衣女生听后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艾糖介绍道：“这位是朱倩，警方调查出她平时总和阮敏在一起，但昨晚她要在综合楼上一节选修课。我们学校最晚的一节课都是九点四十下课的嘛，理论上从综合楼到野猫馆最快只要五分钟。”

　　朱倩脸色一变，不悦地说道：“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宁可不上这节课也要陪着小敏。”说完竟掩面跑开了。

　　另一个女生不禁指责艾糖说道：“你这样说真是太过分了，朱倩和阮敏平时感情最好的。阮敏出了这种事，我们都很难过的。”

　　*
　　古琬和艾糖一直追着朱倩，直到她走到北湖湖畔才停下来。日落时分的北湖，光与影同时在湖面上交错呈现，正如人性善与恶之间的永恒斗争。

　　艾糖俏脸生寒，生气地说道：“没说几句就跑掉，她很可疑！”

　　古琬望着朱倩独自站在北湖边上的孤独身影，答道：“我今天回忆案发现场时才想到，走廊地面上最新一组脚印其实很小，很可能是女性的脚印。等警方到时它们都干透了，混在其他脚印中。对了，可以用这个试试她。”说完，古琬从外套内侧掏出一叠纸牌。

　　艾糖竟不加思索就问道：“天机算牌吗？”

　　古琬不禁好奇地反问道：“你居然认识？”

　　艾糖微耸香肩，轻松地回答道：“由二十二张大牌、五十六张小牌所组成的天机算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占卜术。你想怎么试？”

　　古琬没有回答她，而是向正迷惘地望着北湖湖面的朱倩走去。

　　*
　　古琬来到朱倩的右手边，顺着朱倩的目光看向波光潋滟的湖面，问道：“你在看什么？”

　　朱倩正想什么想得出神，听到有人问她，猛地一惊，转头看到是古琬后，警惕地问道：“你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古琬温柔地说道：“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就跟过来看看。你在研究这片湖吗？听说北湖是由北姬的眼泪哭成的，所以湖水是甜的。”

　　朱倩完全不明白古琬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但还是回道：“那些都是唬小孩的传说，这里的水不干净，是不能喝的。”

　　古琬苦笑道：“我倒是没敢尝过，因为我怕水。湖看起来高深莫测，不知深浅，不太透明的水面之下，也许藏着什么不洁的东西，比如说水怪。”

　　朱倩看着古琬清俊的侧脸和认真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道：“也许你是在害怕未知。”

　　古琬转头直面朱倩，不太自然地干笑道：“也许吧。未知，未知的生物，未知的危险，未知的命运。谁都会有恐惧的东西，而我就是有点怕水。”

　　朱倩终于暂时放下了紧张的心情，语气柔和地说道：“其实湖水是非常温暖和美好的。我的家乡到处都是水，每年湖中的盛会，男子划舟，荡在湖中央，而爱慕他的女子们则在两岸唱歌。他中意了谁，就会划到谁的面前与她定下三生。”

　　古琬一脸天真地问道：“你的歌一定唱得很好了？”

　　朱倩摇头叹道：“不，那时的我只想努力学习，走出那片湖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才报考了春华，来到了这里。”

　　古琬点头并继续问道：“这里和你的家乡，应该差距很大吧。”

　　朱倩用苦涩的语气说道：“这里有很多家乡没有的东西。”

　　古琬认真地说道：“比如说朋友和恋人。”朱倩听后闭目不语。

　　古琬将女皇、情人、正义和塔四张天机牌抽出，打乱顺序后，背着牌面递给朱倩说道：“我这里有四张牌，你随便选出一张，我不只能猜到你会选哪一张，还能解开你的心结。”朱倩半信半疑地选出其中一张。

　　古琬一脸神秘地说道：“我猜是情人。”

　　朱倩奇道：“我是这么好懂的人吗？”

　　古琬将四张牌全收回自己手上，指着其中写着“塔”的一张说道，“人往往能看到别人，却看不穿自己。你不会选这张牌。这张着火的塔暗示着毁灭，失去现有的一切。你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没有选它。”他指向另一张牌，“正义这张牌的牌面，是一位手持宝剑的法官，你害怕利刃，所以也没有选这张。”朱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古琬指着第三张牌，继续说道：“这张是女皇，你没选它，并不是因为它的字面含义，而是因为它的图案。美丽的皇后身着红石榴图案的长裙，代表着孕育和丰收，但对于昨晚到过黑猫馆的人来说，这张牌影射着阮敏浸上血迹的裙子。你刚做了一件既后悔又后怕的事，于是你潜意识地逃避着。”

　　朱倩终于变色道：“你就是为了套我的话才和我说这么多的吗？”

　　古琬继续缓缓说道：“昨晚因为下雨，上晚自习的人都早早地回去了，而阮敏却留到了十点，她一定是在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她此时正在与死神做斗争，但我相信她一定会醒来，因为当她满身血迹地躺着时，我在她的眼中发现了泪水，她一定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不是为了指责，而是为了救赎。”

　　朱倩浑身都颤抖起来，古琬立即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即使昨天发生了如此残酷的事，今天的太阳依然灿烂如常。阳光照在古琬飘逸柔软的头发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配上他如圣子一样纯洁的面容，朱倩似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圣洁力量净化了心灵，平静下来，思绪也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地叙述道：“离开家乡来到春华后，我很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阮敏也是如此，于是我们变得很要好。吴钊很有魅力，但我只希望从远处默默地守护他，看着他带领整个团队一步步打进大超决赛，我真心为他们高兴，但并不想走进他的生活。阮敏与我不同，她也喜欢他，但她的喜欢却是占有。她对我说她不能接受吴钊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所以她想表白，打工攒钱，然后买礼物。我反复地劝她都没用，她完全听不进去。”

　　说到这里，朱倩的心情又再次激动起来：“就像你说的，我最怕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同时失去朋友和心爱的人。男子划船荡在湖中央，我只喜欢看着他慢慢地划，而阮敏就是唱得最动听的那个少女，于是男子慢慢地远离我，划向她，带走了我的思念和与她的友谊。”

　　古琬亮出情人牌的图案对朱倩说道：“不，我只是想说，其实你自己也没看透自己的心情。情人这张牌的牌面图案是圣母在祝福着两个相爱的人，这也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祝福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古琬递给朱倩一包纸巾，无比温柔地说道，“女人的眼泪是最苦涩的甜蜜，只有爱得越深，才会痛得越深。”

　　古琬离去后，朱倩一个人在湖边放声哭泣。

　　*
　　古琬走出很远后，艾糖忽然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你想放她一马，不把她交给警方吗？”

　　古琬苦笑道：“我们没有证据。阮敏的东西和凶器肯定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再说阮敏的伤情并不严重，应该三天内就会醒来，到时候让她去决定朱倩的命运不是更好吗？”

　　艾糖犹豫良久，最后还是说道：“可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湖边？”

　　古琬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顺口答道：“她在思乡吧。”

　　艾糖冷笑道：“思乡，这说法到浪漫。她被我刺激后会来到湖边，只不过因为作案的血衣、凶器和阮敏的东西就沉在这湖底。”

　　古琬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个推测很可能是真的。”

　　艾糖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才不是推理呢，因为我早就在阮敏的手机植入了定位病毒程序，昨晚最后一次发出信号就是在北湖湖边。”

　　古琬吃惊地问道：“为什么要在阮敏的手机上植入定位病毒？”

　　艾糖的理所当然与古琬的惊讶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她得意地说道：“为了新闻啊，我可是春华新闻社的社长。阮敏平时只和朱倩特别要好，嘴巴严得很，有什么事从来不和其他人说。但她学习又好，人长得又漂亮，如果想知道她和吴钊是否在一起，我只好用上些非常规手段。”

　　古琬无奈地问道：“能否请新闻大社长暂时保守这个事件的真相呢，因为我觉得阮敏醒来后，不一定会说出朱倩的名字。”

　　艾糖毫不在意地说道：“干嘛学杨羽那样叫我，叫我艾糖就好了，这也是让我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说完向她古琬伸出右手。

　　古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她的手，心中立刻浮起异样的感觉，于是真挚地说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艾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右侧脸上又现出那个甜美的酒窝，为掩饰这份真情流露，轻咳一声说道：“完全是为了我的事业，今后可能还需要仰仗你的推理能力。”

　　古琬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已经是朋友，请问我的手机里是否也有跟踪程序？”

　　艾糖调皮地说道：“你真的想知道吗，”忽然贴近古琬与他四目相对，“没有，也不需要。”

　　夕阳照在北湖湖面上，金黄色的湖水正如鱼鳞般层层荡漾，使古琬心底产生一份莫名的感觉，只认识一天的艾糖，似乎与他有着很深的羁绊，就像熟识已久。命运，古琬不知怎的，竟会忽然想起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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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到的天机牌（即韦特塔罗牌）的情人、高塔、正义和皇后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