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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暗香浮动月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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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相遇,我已经心碎了。我从不知心可以碎的如此轻易,没个声响,化成千万瓣。
泪眼婆娑中,赢政策马越过营地边缘的围栏,我骤然惊觉。
下意识地,我勒马转头,挥鞭。
跑吧跑吧,在雾云林中狂奔,逃开这人,再不要相见。
这感觉如此熟悉,像当日羊肠绝崖的重演。
同样肝胆俱裂,心痛似绞。
“倩宁!”身后传来赢政的吼声。
我闭上眼睛,抽鞭,风呼呼刮在嫩白的双颊上。
别追,已经无可挽回,没什么可以挽回。我已离魂,魂回不了昔日的赵国,也回不了你的秦国。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泪水模糊双眼,婆娑中,依稀看见往日一个温柔的笑容。
永不,永不,相负。
原来一心一意,这般难。
挥鞭,再挥鞭!不顾刮得脸生疼的风,只要逃出他的眼帘,逃出他呼吸的天地。
身后马蹄声仍在,赢政在追。
我疯了似的,只管前冲。
两人两骑,在黄昏的淡红色中争持不下,越过茂密的丛林,直冲靛青峰顶。
失去理智的策马狂奔仿佛持续了一个轮回,我再次举起手中的鞭,骏马猛然嘶叫一声,人立起来,将我摔下马来。
“小心!”赢政的吼叫传来。
我重重摔在草地上,一阵头昏眼花,强咬着牙站起来,终于发现骏马为何忽然止步。前面竟是辰不可策的断崖。
没想到韩将军为我留下的良驹如此神骏,可我怎容自己以被俘之帅的身份回到赢政身边?
与其受辱,不如留着那一段花儿般芬芳的回忆。
面对没有退路的断崖,我居然平静下来,站在断崖边上,悠然回头,朝正欲飞身扑上的赢政微笑,柔声道:“此处风景独好,使倩宁歌兴大发。我为大王清唱一曲可好?”满怀柔情,双目泪光颤动,依依不舍地凝视赢政。
赢政见我太过平静,知道不妙,心知此刻一言不对,这烟雾般无法捉摸的奇女子就会毫不犹豫跳下悬崖,脑子里急速转过千百个念头,忽然福至心灵,还我一个温暖的微笑,从容道:“赵国五年契约是本王与你定的。你若纵身一跳,契约立即失去效用,本王将尽起秦国大军,挥兵直取归乐。请三思。”
这话一矢中的,我脸上笑容尽去,动弹不得。
赢政徐徐举步,在我面前停下。
我眸中泪光盈盈颤动,垂首轻道:“大王为何要来?”
“为了你。”赢政沉声应道,牵过坐骑,翻身上马。
坐定后,赢政在马上伸出手,凝视着我:“从我上马来,从此,你不姓赵,你姓赢。”
我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仰头凄声道:“政。”恍若三生的哀怨情愁在那一刹那全数演来,道不尽酸甜苦辣,只余满腔流不完的热泪。
此般深情,居然属于我,区区一个赵倩宁。
赢政沉默半响,叹道:“有你怎么一声政,赵国算什么?”仰天长笑,状极欢畅,笑罢低头,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伸手道:“倩宁,到我这来。”
我静静凝视那满是茧子的宽大手掌。记得这个温度吗?抚过我的发,我的脸,我的哭泣和欢笑,都是这手。
从此以后,真能不姓白?
纤纤玉指,千金重似的,艰难提起。
一寸一寸,怯生生地,穿越国恨如山,穿越两军对垒的烽火。
从此,赵倩宁不再姓赵。
赵国之危已解,皇兄,忘了我。
一寸一寸,移动。终于轻轻地、轻轻地触到那温柔的手掌。
“啊!”手被蓦然握紧,腰上一股大力涌来,双脚已经腾空,被扯入马上人的怀里。
赢政熟悉的笑容映入眼帘:“倩宁,月亮出来了。”
仰头,果然,月亮出来了。亮,弯弯地,哪家的银盘子,笑弯了腰?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赢政一字一顿认真道。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深情道:“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清冷的月光下,大胜的秦军压带俘虏,由怀抱美人归的主帅领头,取道云崖索道回营。
“为何皱眉?”赢政在马上低头,看怀里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
我蹙眉,迷惑地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有什么好闷闷不乐?”赢政低头吻我发端,安慰道:“胜拜乃兵家常识,你输给自家夫君,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云崖索道在望。我下马,他也扶着我。
“我……能问军中的事吗?”不久前才是敌军主帅,连我也不免忐忑不安的打量赢政脸色。
赢政不露声色道:“问吧。”
“大王打算怎么样处置韩将军?”
“本王根本不打算处置他,所以本王才取道云崖索道回营。”赢政笑道:“本王料到你们会在水中下毒然后全军而出突袭,所以偷偷来取你们的大营。韩将军嘛,就让他在本王的假营里扑个空好了。”
我猛然屏住呼吸,我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
我全部猜对了,却忽略了一点--兵贵神速。
赢政的速度太惊人了,竟在他们的围堵发动前攻进了赵国军营。我见了赢政,魂都飞到天边去了,居然此刻在悟出这一点。
这一场真是输的冤枉。
如此说来,韩将军正领着大军在云崖索道另一头浇头找秦军凭空消失的一万大军,而赢政岂非根本不知道赵军主力就在对面?
马蹄踏上云崖索道,我因为和赢政重逢而迷迷糊糊的脑袋继续艰难转动。按照秦军出现的时间估算,割断索道时,赢政的奇兵早过了索道,在林中藏起来了。
不对,即使韩将军不知赢政已经过了索道,他依然会按计把索道割断。
可……为什么现在眼前的索道还是好好的呢?
迷惑间,索道忽然猛地摇晃,发出难听的各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