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99、罪人村之变

　　二十日后，葫芦祭在“波澜不惊”之中结束了，胜者来自海空庙，而顾沌等几个孩子则早早退出了竞争，没能走到最后。在宝葫芦内溢出的彩光之中，所有人平安回到了海空庙。
　　顾沌刚顺着“彩虹桥”落地，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其实每个回来的被试者都感到了一股寒意——毕竟正值春日的葫芦界和隆冬季节的外界温差实在太大。顾腾抬头望天，墨黑的苍穹中见不到一点星光，他嘴中呼哧着白气，突然觉得寒意更甚，忍不住用双手蹭身，希望借此获得一丝温暖。呼啸的寒风中似有煞意，想用寒冷的摧毁人的意志，顾沌身上的灰色薄袍在它面前如同薄纸，随风飘逸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被扯碎。
　　这不是顾沌的错觉，他的周身的确充满着煞意，但却是来自人的杀意。只听熊力广一声“沌哥儿，当心！”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冲向顾沌，顾沌扭头看到的是荀梁谷扭曲至变形的脸庞。荀梁谷在“傀儡试炼”中本就想暗算顾沌，哪知却被他打败，落得个出局的下场，而今他又想伺机加害顾沌，连一旁的熊力广也看不下去。
　　与此同时，村内的沌咒顷刻间变大，红色的咒符将整个村子包围，“啪”得一下，沌咒如雾气被散去，同时，“噗”的一声，李雷吐血倒地。
　　对于李雷来说，顾沌回来的是正是时候，现今正是将光暗颠倒的日子，那逆转魂魄的阵法他早已准备多时，只等使顾沌堕化。然而，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罪人村本该在阵法的影响下瞬间变“黑”，哪知荀梁谷在葫芦中已被李松涛完全吞噬成为了暗魂，而当阵法内的混入了暗魂后，光暗平衡被破坏，竟让阵法自破。
　　而李雷的所作所为终于引起了顾腾的注意，在他启动沌咒的那一刻，一道气刃甩出，当阵法失效之后，气刃也正好刺穿了李雷的胸膛，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而喷，李雷却显得很平静，似乎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可能自身的毁灭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但李雷并未安静地等死，只见他将自己的心脏掏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它抛向天空，心脏在半空中“嘭”得爆开，血雾混杂着肉糜四散，接着又集结成一股涡旋，数不清的血线从涡旋中飞出向遍布村内的沌咒飞去。顾腾心知其中有蹊跷，却也只能看着以生命为代价的血咒干着急，无法破解。当那些符咒吸满了血肉后，又一张咒网在罪人村展开，随后极速收缩成一个人形，天上雷声炸响，随着瓢泼大雨，一位持剑老人从天而降。
　　“魔将因仇。好一招‘斩空’！”洪亥看着面前的白胡老者说道，他语气凝重，如临大敌。而那穿着一身紫黑铠甲的老者，风轻云淡地捋了捋胡子，看着空中的顾腾轻蔑一笑。顾腾双眼微睁，下意识地展开了术式——如果说他之前还不知道恐惧为何物，那么他现在知道了。
　　同时，感到恐惧的还有顾沌，虽然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荀梁谷的行动，但这疯子仍旧不依不饶，发疯似地蹿向他，即便被他的朋友们合力制止，却还是不断挣扎，想要置他于死地。大雨之中，几位少年按住这条“疯狗”，但无论如何劝说，还是无法打消他想毁了李蝶一家的念头，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打晕，这才算暂时解决了问题。几个胆小的女孩受到了惊吓，再加上大雨淋身，痛苦难堪，忍不住蹲下痛苦，几位年纪稍长的和尚只好尽力安慰，并答应陪同她们一起回家，才让女孩们安心许多。
　　“吱呀”一声，海空庙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位面色惨白的妇人跨步入内，身着白衣的她行动迟缓、貌似恶鬼。
　　“阿娘？”顾沌也惊于顾霜绫的变化，甚至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女鬼”就是他的母亲，而他也清楚母亲的身体状况，从红白斋至海空庙有些距离，以她的体力想独立过来绝非易事儿。
　　可顾沌这一声叫喊却引得其他人的一阵欢喜，随着一声声“阿爹”“阿娘”年纪稍小的孩子们涌向门外，以为自己的爹娘也来接人。
　　冲在最前头的是胡小妹，她是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被顾霜绫砍下头颅之时，脸上还带着微笑。“轰隆”又是一声雷响，闪电划破天空，顾霜绫低着头，没有表情，除了侧脸的反光，脸上几乎全是阴影。她左手上的人头鲜血滴答，她突然怪叫一声，将头颅提起，开始舔食颈部的鲜血。
　　“啊啊啊啊啊！”孩子们见状开始慌乱、尖叫、痛苦，而离开海空庙的唯一出口就在顾霜绫身后，他们根本不敢贸然行动，掏出庙宇。
　　“咯咯咯”顾霜绫看到孩子们的表现后发出一阵闷笑，又用右手逃出胡小妹的眼珠放入嘴中。在她嘴中的眼珠被舌头来回拨弄，在嘴中翻滚，她将眼珠移至牙间，用力一咬，眼珠破裂、汁水四射，接着，她舔了舔嘴唇，喉头一动，将只剩下“皮”的眼珠吞入口中。
　　顾沌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母亲，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是一位满脸血污、嗜血如命的恶鬼。他长跪在地上不起，不愿意接受现实中所发生的的一切。
　　然而，来自海空庙的几位少年武僧却明白应该干什么，他们三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噌”的一下跑至顾霜绫周围将她围住。
　　三人所使的都是硬气功，他们肌肉鼓胀、皮肤通红，从体内散出的热气甚至可以将雨水蒸腾。带头的和尚一击猛拳，便将顾霜绫的细手折断，另外另个和尚一左一右同时挥拳打在她脸上，拳劲的力道使得其颈部扭断。
　　“莫要伤了我阿娘。”顾沌忽而大喊，心中一阵痛楚，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和尚们已经收拳，开始念经超度“女鬼”的亡魂。
　　“放。”那顾腾突然暗念。顾霜绫身体随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扭折的颈部立刻旋回原位，而她的指甲刹那间变长，化作了削铁如泥的利刃。
　　三个和尚还没有做出反应，顾霜绫一个旋身，利刃飞旋，三人身子便被旋斩“拦腰砍断”。
　　不少孩子见此惨状，瞬间失了神，瘫坐在原地不敢动弹。而胆子稍大的孩子则冲向了寺内的禅房，欲请寺内的高手前来救人。然而，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残酷的现实，如果寺内真还有除他们之外的活人的话，这些“救世主”早该登场了，怎么会观望至现在？因而孩子找到的只能是散发着血臭的尸体——那些被顾霜绫残杀之人的尸体。
　　顾霜绫一爪杀一人，她那指甲锋利无比，却又柔韧细长，所至之处，万物皆四分五裂。顾沌不是没有被攻击到过，不过由于他下意识地使用了灵木遁，借用了葫芦界中的“硬木”之力，才勉强防下攻击，但仍旧皮开肉绽。
　　顾霜绫从未打过顾沌，如今却想残杀自己，他怎么也无法接受母亲的变化，终于崩溃，他泪如雨下，也如同那些无力的孩子一般瘫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他只感觉自己跌入了一座湖中，并在不断地下沉，黑水将他渐渐包围，渐渐侵入他的体内。
　　可孩子中不是没有人想求生，他们虽然没了葫芦界中的法器，但试炼不单锻炼了他们的能力，也给予他们的勇气和智慧。以熊力广为首的几个孩子得知全寺被屠后，知道如今只有顾沌可以与此魔女抗争，求活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们且战且退，试图将顾沌带离顾霜绫，并找办法将他的意识恢复。
　　“沌哥儿，没人要，打架总是会输掉，此伤三日便能好，莫要哭泣或吵闹。”熊力广不知为何在顾沌面前念起了这首儿歌。经过葫芦祭后，他和顾沌已经成为了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此时绝对没有侮辱他的意思，只是想用激将法将他唤醒。
　　熊力广一说，几个孩子也跟着叫喊了起来，他们也知道顾沌平日最恨这首歌，一听便恼，说不定真的可以将他唤回。
　　“沌哥儿，没人要，打架总是会输掉，此伤三日便能好，莫要哭泣或吵闹。”歌声中，顾霜绫魔爪一挑，王哥儿被杀。
　　“沌哥儿，没人要，打架总是会输掉，此伤三日便能好，莫要哭泣或吵闹。”歌声中，顾霜绫继续攻击，孙姐儿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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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伤三日便能好，莫要哭泣或吵闹。”随着被切成三块的熊力广用尽吃奶的力气挤出这半句话，在场的孩子除顾沌外全部命丧黄泉。
　　而这时，顾霜绫也来到了顾沌面前。
　　顾霜绫出爪下劈，顾沌却也不躲，似乎心甘情愿被她杀害。顾沌跪在地上、眼中无神，等待着死亡降临，此时，一股黑气从村内从天云霄，又侵入了顾沌体内。
　　“哈哈，成了。”与魔将缠斗的顾腾心中一喜，看来被他操纵的顾霜绫成功让顾沌堕落，光魂立刻就能变作暗魂。
　　出人意料的是，顾霜绫的双手并未劈下，转而在胸前轻捶了两下。顾沌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母亲的坏习惯，一旦伤心之时，便会下意识地捶胸。“阿娘并未疯癫，定是遭贼人所害。”顾沌见状终于恢复了意识，但为时已晚，光暗颠倒是不可逆的过程，既然转化已经开始，就不可能恢复。
　　顾沌起身走到顾霜绫的身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母亲床上，“阿娘，别着凉了。”瓢泼大雨之中，顾霜绫开始抽泣，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无法辨识，她的牙齿“咯吱”作响，似在抵抗顾腾的控制。
　　突然，顾霜绫仰天长叹，伸出利爪刺入胸中，“噗”，鲜血喷出，她随即倒在了血泊当中。“阿娘！”顾沌大喊，并用手接住顾霜绫，“阿娘！你为甚么自绝性命。”他哭喊道。
　　“我是罪人，不配做你阿娘，叫我顾霜绫罢。”顾霜绫在死前摆脱了顾腾的控制，恢复了正常。
　　“不，你不是顾霜绫，你是我永远的阿娘！”顾沌喊道。
　　此时，一股暖流涌入顾沌心中，五行魂识尽然与顾霜绫体内的光沌魂产生了共鸣，他顺着本能，将顾霜绫之魂赐予自己，居然将其魂魄从阴间小鬼身上夺过。仅仅是一瞬间，光沌魂完整合一，为了保护宿主，“无常末那”得以发动，迎着黑气，一股白光从顾沌体内迸发，照亮了黑夜。
　　“吾乃顾沌！定要让加害阿娘之人血债血偿！”光柱中，顾沌高声发誓，并发动了在葫芦祭中学会的灵木遁的运用——自我赐予。由于灵木遁的效果，他将身为蟠桃的自己赐予了自己，使得光魂固定，阻止了进一步堕化。顾霜绫之魂则与之分离，却阴差阳错地进入了陈半脸所赠他的玉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