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35、求医2

　　大壮喏了声，走回了王鸢身旁把何木穗的所说所做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胡郎中。
　　胡郎中眉头紧锁，抖了抖身上的白袍，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数年前带徒儿拜访青竹庐，那时未曾见过此小儿，也未也曾见过此规矩，莫不是那小童故意刁难寻医之人，好让人求他，从而获利。”
　　大壮一听有理，马上从行李里取了点钱两，想找何木穗通融一下，能让他们早点见到神医，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留下一堆谜题的何木穗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耍玩去了。大壮悻悻而归，他看那何木穗的态度也不像是有意捉弄他们，便叫来胡郎中一起商议谜题。
　　“‘妖石花’的传闻我倒是听过，相传需要用风鼬血养之，才可开花，但‘妖石花’应该五彩斑斓，绝不是这般漆黑的疙瘩。”胡郎中看着黑石块若有所思。
　　“见过‘妖石花’之人少之又少，又怎么能断定黑石不是妖花的花苞呢？”大壮反问。
　　“这样，开封府百里外就有个风鼬村，我采买药材时候常有往来，咱去村里花钱讨点血，滴在黑石上试试便可真相大白。”胡郎中所说的风鼬村离开开封府百二十里，村民基本靠采药维系生活，青壮年大多出村闯荡，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所以比起有些兽村来，他们对梁人还算客气。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大壮说着就把矮小的胡郎中背在身上。
　　“可风鼬村距此百里，若不骑马，我怕子时不能回。”胡郎中说这话已是酉时，离开子时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如果一切顺利，倒还是能在子时前赶回青竹庐，万一黑石不是妖石头，他们还能留下一点时间另想它法。
　　“这地方穷乡僻壤，哪里找马？郎中你安心伏在我背上，我驮你去。”大壮所言不差，现在他们的时间紧迫，为了找马会花去大量额外的时间，倒不如自行前往，还能节省不少时间。当然，你必须要有同大壮一样的非凡脚力。
　　大壮吩咐胡郎中徒儿先送王鸢客栈，等子时再带他来青竹庐。徒儿一口答应，大壮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些王鸢平日里的起居习惯，等徒儿全部记下后才安心出发。
　　大壮健步如飞，脚下生风，青竹从他身旁“唰唰”而过，不一会儿他就穿过了青竹庐周围那片反常的竹林，来到了平原上，死气沉沉的冬日残景与竹林内的一派生机对比强烈。冬日夜长日短，太阳这时早已下山了，好在天气不错，夜空繁星满布，没有一朵乌云，让大壮可以借着月光寻路。大壮以可以比拟快马的速度赶往风鼬村，一路上想着王鸢的安危，没有什么心思观赏风景。其实那风景不看也罢，这时的佃农也都在家安歇，苍茫大地上尽是枯藤枯树，北风呼呼吹过，刚出苗的麦田悉嗦作响，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其中穿梭。
　　大壮面前一马平川，他穿过的北方大地陌生又单调，让人有种一望无垠的错觉，如果不是胡郎中还时不时同他搭上两句话，他还以为自己顿足不前。
　　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大壮终于看见了星星灯火，不用胡郎中介绍，他也猜出这里就是风鼬村。这风鼬村看上去实在是寒酸，村民的屋子基本就是一个个开了门窗的土堆。
　　就在这时，大壮看见一个黑影从村中窜上天空，然后朝着他呼啸而来。大壮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黑影已经重重降落在他面前。大壮面前瞬间尘土飞扬，身后的胡郎中也被黑影散发的妖气震晕。大壮想都没想，抱住黑影冲上云霄，散去的尘土之后，他看到的是个身穿青布衫的黄鼬，看来应该就是胡郎中口中所说的风鼬。这黄鼬大约六尺，全身覆盖黄毛，并散发着一股骚腥的体味。令大壮奇怪的是，这风鼬脖上所挂的挂坠就是他手上的黑石，似乎风鼬同青竹庐有些关系。
　　“鼬兄，我并无恶意，只想问你借血救人，如能答应，我愿意出百两银子答谢。”大壮架着黄鼬想同他说理。
　　而那黄鼬只是“嘶嘶”两声，一个旋转便从大壮怀中脱身，并掏出一把镰刀砍向大壮。大壮一路疾行，法力却用的不多，要对付一个小妖还是绰绰有余，但考虑到回程时的消耗，他实在不愿意没进村就同妖怪大打出手。
　　但利刃已经离自己数毫，岂有不反击之理。大壮虎躯一震，“啪”的一声身边掀起一股气浪，连刀带人把风鼬震飞。风鼬眉毛一挑，表情疑惑地朝地面落去，落至一半，他腰上吊着的一颗银铃铛旋而碎裂，剩下七颗铃铛随风飘荡。黄鼬一龇牙，发出“嘶嘶”声，向俯视他的大壮飞去。空中的大壮不躲不闪，有节奏地踩踏着大气待在原位，从容地等着黄鼬出招。黄鼬再次拿镰刀劈向大壮，大壮以不变应万变，又想震飞黄鼬。只见黄鼬眯着眼睛嘿嘿一笑，拿手轻弹铃铛，一股乱流在大壮身边刮起，大壮只觉得脚下一空，失去了平衡。眼看着黄鼬的镰刀就要砍向自己，大壮连续踏空三下，硬是冲出了乱流，同时黄鼬腰间的铃铛又碎了一颗。黄鼬故技重施，这次弹响了四颗铃铛，一股通天的气柱压在大壮身上，气柱之内气流乱窜、毫无规律，虽然威力不大，却让大壮寸步难行，吃尽了苦头。看着大壮在被乱流冲得四脚朝天，黄鼬笑得更加开心了，但笑归笑，他却完全不敢夸入乱流一步，看来连风鼬自己也无法在其中自由活动。四颗铃铛没多久便碎裂，黄鼬则立刻弹响最后两颗铃铛，铃铛一响，镰刀四周瞬间覆盖上一层削铁如泥的气刃。黄鼬拿起大镰刀抬手砍向晕头转向的大壮，本以为稳操胜券，哪知大壮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在立足未稳的状态下向他使出了一招“起手长拳”。
　　在船上的两个月，大壮可没有白过，得到神力的他深知以自己的功夫根本无法发挥出这力量的十之一，所以在出发去汴京下他特意带上了那本自己从未翻看过的《长拳二十四式》。
　　对于这本书，大梁百姓可不陌生，相传由太祖所创，之后作为强身健体的武术在民间流传，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要知道，太祖当年便是靠着长拳和盘龙棍打遍天下无敌手。长拳是在战场上杀人的招数，自然讲究实用，大壮从此学起也是为了尽可能快速提升实战能力，可惜他天资平平，两个月的时间也只学了三式，但对付黄鼬已经足够
　　起手长拳，腰马合一，敌动我静，所向披靡。起手长拳的精髓并不在出招，而是在起手式。无数次的练习让大壮的身体早已牢牢记住了起手式，只要他将双手握拳收在腰部，在以腰部之力催动，任何状态之下他都可以出拳，哪怕在出招后他都可以用起手式收招。
　　大壮的长拳带着风压碾向黄鼬，黄鼬看着对面那越来越大的拳头不禁直冒冷汗，但此时风镰已出，他也无法停手。拳刃相撞，只听“呯”地一声风刃被风压击飞，镰刀被从黄鼬手中打飞，“嗖”的一下往地面飞去。
　　黄鼬下意识地朝镰刀被打落的方向看去，竟然见到镰刀正径直飞向村里两个小儿，他“嘶嘶嘶”地大声发出警告却无济于事，几个小儿全然不知危险靠近，依旧开心地玩着过家家。黄鼬也想救人，无奈法器用完的他已无力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步步靠近无辜的孩子们。这时，一个身影飞速飞向镰刀一脚将其踢折，黄鼬定眼一看，居然是那大壮。
　　几个孩子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哇哇大叫，大壮则非常友善地安慰着他们，虽然语言不通，但看得出，孩子们安心了不少。黄鼬落地后，匆忙赶到孩子身边，确认他们确实无伤之后，学着梁人抱拳作揖感谢大壮。
　　“鼬兄，我并无恶意，只想问你借血救人，如能答应，我愿意出百两钱银答谢。”大壮再次重复道，并手舞足蹈地配上肢体动作，希望黄鼬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黄鼬似乎也能听懂大壮所说，他先是客气地摆摆手，然后笑着拿起镰刀将自己的手臂划破，将鲜血滴在了黑石之上。然而，奇迹没有发生，黑石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如何木穗给大壮时那样又黑又臭。大壮见求医唯一的希望破灭，瞬间失了神，从不轻易流泪的他眼眶逐渐红润，黄鼬似乎还想同他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随意挥了挥手转手离开。
　　大壮在村外找到胡医生后，一声不发，背起他以最快的脚力返回青竹庐。等他回到竹林时，还没过子时，而醒来的王鸢这时正在胡郎中徒弟的搀扶之下欣赏着夜空。
　　“大壮，你回来啦！”王鸢看到大壮后挥手说道。
　　“噗通”一声，大壮跪倒在王鸢面前痛哭流涕，道：“哥儿，我无颜见你，无颜见你啊。”王鸢从未见过大壮这样，一时愣住，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壮豆大的泪水滴下，落在衣服上，落在黑石之上。
　　怎知那黑石遇泪即化，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朵莲花模样。
　　“恭喜郎君，花开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何木穗朗道：“解药也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