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身地》清风半夜鸣蝉远

13、第 13 章

　　暑天的燥热让人头晕脑胀，心生烦闷，偏偏这室内的空调制冷出了问题。偌大的屋子里，老旧的空调发出竭力运转的嗡嗡声，却还是无法驱散热气。窗外的蝉突然也凑起了热闹，鸣叫不止。透过窗子，外面是高大的柳树，蔫蔫儿的叶子上蒙着灰尘，柳绿暗淡无光。

　　陈茗盯着平板只觉昏昏欲睡，暗暗埋怨自己左挑右选却来了这么一间冷气不足，蝉鸣声躁的阅览室。空旷的大房间里只寥寥几人，彼此间隔着很远就座，连键盘敲击声也很难听见。

　　如若不是夏天，这是很好的自习环境了，陈茗心下暗想。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刚吃完午饭。正是犯困的时候。

　　看着屏幕上翻到五十五页的书，陈茗心里的烦躁已经无法抑制。这就是一上午的学习成果？她努力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然而生理的不适和心内的燥意使得这些文字如一只只瞌睡虫，钻进了她的脑子。

　　她知道这是个很难熬的夏天，保研的竞争谁都无法百分百把握自己是最终的幸运之子。七月中旬，她却有点撑不下去了。

　　近来频繁给家里打电话，着实不是她的风格。妈妈总在那头说着家里的逸闻趣事，今晚和姑姑她们一起出去吃饭了，昨天和你爸爸去丁香公园散步了，晚上看了一个很好看的电视剧……她感情内敛，不善于找寻话题，往往是妈妈在那头说，她安静地听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什么安慰，只是觉得在家里真好，爸妈过的日子真幸福，她呢，她在苦苦追寻什么？

　　许是察觉她的异常，最近几通电话中妈妈都透露出让她回家复习的意思，或者出去散散心，陈茗只是笑笑带过。现在她的脑子里却认真想着这些的可行性。学校如一只四四方方的笼子，她多想飞出去，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好友肖柚那里早已尘埃落定，寻了好去处，正盘算着暑假怎么浪。陈茗也未犹豫，当即发消息约她一起出去旅游。肖柚现在无所事事，几乎秒回她的消息，三两句话就拍定去川城吧。

　　陈茗对那边交通倒是颇为熟悉，七八个小时的高铁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以前实践调查去星城的时候，十个小时的高铁她也跑了好几趟。况且，她现在心里有事，正是需要静一静的时候，路上无疑是个很好的时间。肖柚却是不同，她断然无法忍受长时间的路途，出门也是飞来飞去习惯了。这个小小的争执让俩人的计划稍稍延迟。

　　“我查了，明天上午城际从帝都到卫城，从卫城转川城机票很便宜，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全程七百块钱不到”。

　　手机屏幕亮起，是肖柚的消息。她正准备点开，又进来一条。

　　“茗茗你何必呢，高铁票又贵又费时间，去一趟得九百多“。

　　陈茗摁亮屏幕，回了消息，”那我们就买机票吧“。虽是好友，她也不能和肖柚去说自己心里的不平静。

　　”好嘞“，肖柚回了个十分雀跃的表情。

　　机场候机室内，陈茗正端着一杯酸奶，旁边的袋子里放着一个苹果一只梨。那是今早收拾行李时她发现还剩下的，正准备留给室友，肖柚说她刚好想吃，陈茗便去水池洗好后一起带来了机场。袋子里还有一层水雾，陈茗想，待会儿赶紧让肖柚吃了。

　　手机自带的电话声响起，周围人都下意识掏出了手机看是不是自己的，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有闲心去挑一首自己喜欢的或者表现个性的手机铃声了，大家都一样。陈茗也掏出了手机，是肖柚打来的。

　　”茗茗，对不起啊，刚刚老板电话就是让我立马滚去实验室，有个项目正急缺人手“。肖柚急切的声音响起，语速颇快，话里带着愧疚与恳求。

　　”啊这样，没事，那你先回去吧，赶紧买票“，陈茗听见这消息也是一惊，但没办法，这谁能想到呢，老板喊还能不回吗？

　　”行，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处理完了，立马过去陪你“。

　　”没事儿，你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嗯好，那我先去找行李了，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陈茗看着旁边的袋子，拿起了苹果，小口啃着。

　　川川航空这趟是提供饭食的，由于登机前吃了一个苹果一只梨，哦还有一盒酸奶，陈茗看着面前酱汁颇浓的面条，挑了几筷子后就放下了，安静地看着舷窗外。快日落了，平平的云层是粉色的，越往外延展越是明亮。旁边座位是一对小情侣，男生突然递过来一个设备，询问陈茗是否可以帮忙拍下外面的美景。

　　陈茗接过，依照男生的指示按下按键，屏幕上是粉色云层的飞快流过。

　　突然飞机开始颠簸，陈茗手也一抖，随口说了句“抱歉”。

　　”可能是遇见气流了，没事儿“，旁边男生出言。

　　然而似乎并未如所有人猜测的那样幸运，飞机开始持续颠簸，越来越剧烈，乘客不耐和痛苦的呼声逸出，但也都颇为小心，都在抑制着。旁边那对小情侣中，男生正安慰着女生，女孩子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身上有些狼狈，不适与恐惧袭来，转眼女孩子已是满脸泪珠。

　　广播中空乘人员正在极力安慰着大家，但空姐的声音隐含了颤抖。抚慰人心的广播真的在单纯安慰，没有解释原因，没有。陈茗脑子还是清醒，她只觉自己倒霉，又庆幸还好肖柚被她老板喊回。

　　一个向下俯冲，飞机直往下坠，乘客慌张害怕的声音终于大力冲破喉咙，尖叫出来。陈茗知道，完了，她所有的忧愁与开心都随着这架飞机的俯冲急速远去……

　　——————

　　南月正拿着帕子小心地抚去陈茗额上的汗珠，自吃完齐国的药躺下后她就一直在睡，现下突然冒出许多汗珠，陈茗眉头正紧蹙着，想来是梦中很不舒服。

　　魏嬷嬷在旁边小声地哄着安抚着，恨不得进入梦中给予这可怜人儿真正的实质的安慰。

　　她不敢怀疑药效，也不敢贸然唤醒公主，嘱咐大公公郭直赶紧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