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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余罪其一 ...

  •   在正道准备一齐剿灭魔教的无妄山上,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

      火舌将绿野青葱一点点舔舐殆尽,魔教异种的血液粘稠地顺着树干淌落至焰心,滋啦地摇曳着火光。

      白鹤纹样的黛蓝道袍被风卷着火星绕过,曳过霜草,爻冠被朔风吹斜,白发同道子手中拂尘般翻动。

      “疯了疯了。”

      有人呐呐出声,猛然缩起的瞳孔中映出道长犹覆霜雪的面容。

      “你竟是执意如此?!”

      有人却在低语,满脸痛心与不敢置信,又与几分窃喜糅杂为一团来混淆视听,“魔教异种该诛,你若执意保他们,留给你的只有千古骂名!”

      “异种……么?”

      而白发道长只是闭阖起了眼眸,似是极倦了,残霞落他眼角红痣上,晕开一道奄奄一息的阴翳。

      他这般闭了眼,又总让人从料峭春风联想到三十二楼的冷雪,是出鞘寒刃卷起的霍霍寒光,锐利至极总生了几分寂寥的脆弱。

      曾经那些人便是如此说他的,什么高处不胜寒的道长,一套套正道惯用的词皆落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一个骨子里不干不净人捧成了他们口中的高风亮节,光风霁月。

      当真好笑极了。

      于是他两指贴着腰间鹤翎剑的薄刃,直至划出一道血线,方才睁了眼,笑说:“你们正道当真是喜欢叽叽歪歪,一套比一套繁琐,要杀一个人,这般难吗?”

      话语竟是桀骜。

      剑光出了鞘,顺着道长微翘的拇指凝出一道冷凌凌的剑影,贴着对那些人的喉撕裂开红线,便是猩红腻了周身,染红了蓝衫子。

      他便是笑,鹤翎蚕食去那些体表尚还温暖的热度,便细细闻得了脉息在声声跳动得更微弱,将至滚烫的东西汇聚到剑的心脉。

      魔教众人执剑向正道们席卷而上,暴雨骤临,刀光剑影间是赤红大片大片蔓延霜草,火舌舔舐去梢上粘稠淌落的血色。

      便是正道覆,魔教兴。

      而白发道长便在一侧山巅睥睨这风云骤变,捋一捋拂尘,笑说。

      “天下第一终归是天下第一……”

      “我等谢过道长相救,往日道长有难,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有魔教教众冲沈长楼抱拳行礼,竟是要掀袍跪下,施那江湖上最大的叩拜礼。

      沈长楼虚扶那人,眼角攒笑,便说:“贫道可担不起蔺左使这般厚重的言谢,若是这一拜下去当真要折寿。”

      蔺左使见他执意不收这礼,便也料到定有后话,欠了欠身退后几步,“沈道长对我教众有救命之恩,若有什么要求大可向魔教提出,只要此事于我魔教无害,我等必定尽全力为道长办到。”

      “蔺左使是聪明人。”沈长楼便抚掌笑了,“贫道的确有事相求,这事也并不过分,不过想从你们手下捞走一人罢了。”

      “沈道长大可直说。”

      “前些日子贫道听闻魔教抓走了武林盟主的次子关押在十二狱中,便生出来一个绝妙的念头。”沈长楼微微一笑,指尖穿插在拂尘间,白绒软毛瘙在他冷白的指节上,熏出薄红。

      黛蓝道袍覆脊骨,神情三四分缀着悲悯,掀唇笑时如佛更胜佛,总给人带来一种拂面的山巅霜雪气。

      而蔺左使却莫名感觉一股寒意攀附脊骨而上,硬生生逼出几点冷汗来。

      沈长楼用余光轻瞥他,低声嗤笑:“贫道与魔教皆是憎厌正道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已久,蔺左使无需怀疑我对魔教用心,若我当真想要将矛头对于你们魔教,那此时无妄山被剿灭的就是你魔教了。”

      “在下自然不敢怀疑道长用心,若道长想要拿走那人便随意拿去,待我魔教来说那季姓小儿也没个用处。”蔺左使闻言匆忙表忠心,又想起十二狱里关着的那个小子,一时间又有些恨得牙痒痒。

      自那武林盟主季子澜当上了盟主便处处打压魔教,打着剿灭异种的名头实则对魔教管辖的区域虎视眈眈,说着什么杀魔教教众者得犒赏,但魔教教众毕竟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岂是那般容易被诛杀?便有所谓的正道侠客来到魔教管辖的村落城池,打着诛魔的旗号,实则干的皆是些打草谷的卑劣行径,老弱妇孺皆被无辜牵连,伪作魔教教众而杀害去领赏。

      而此番废了好大波折才绑走季子澜的次子,本想着可以做个人质威胁一二,哪曾想到这季子澜竟然铁石心肠至此,听闻次子被绑,便昭告天下与那季姓子断绝亲缘关系,还被世人落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蔺左使是爽快人。”沈长楼便笑了,“代沈某谢过贵教教主,待我大计已成,定会亲自上门拜会。”

      “那此次虏获的武林盟走狗……”蔺左使目光落在教众脚下踩着的那些正道子弟,仅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哦?他们……”沈长楼闻言便望向那些武林盟,意料之中望见了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弟子在其中。

      偶见一两个熟悉的面孔,他目光便停滞了一瞬,半晌便移开了去,恹恹得覆了两三分讥诮,说:“以免夜长梦多,就地杀了便好。”

      “可……”蔺左使欲言又止,半晌定了定神,方才开口:“若是以此为人质要挟武林盟……”

      沈长楼闻言便挑起一侧眉,轻飘飘向他瞥去一眼,“贵教莫非只教过你们要挟之法?”

      “此举也未免太过于下作,更何况待君子尚可做小人,若待小人此举怕是起不了半分作用,季子澜此人生性凉薄奸猾,且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既连亲生子都可舍去,那么舍去这群对他来说怕也是不痛不痒,反倒给你们再落一个奸诈小人的名号……更何况我助贵教之事,本该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是吗?”

      蔺左使便消得琢磨了下,就通晓了他的意思,顿时又被此人心思缜密而折服,惭愧地抱拳言谢:“多谢沈道长教导,我等感激不尽。”

      他闻言只是垂着眼睫掩去眼中翻滚的阴翳,一点点敛去其中阴森的冷意,嘴角噙笑,漫不经心开口。

      “不必言谢,我便在金陵三十二楼候你将人带来,到时候莫要让他人察觉,省得贫道再为你们收拾留下的烂摊子。”

      “三十二楼……”蔺左使微微一愣,却想起那时金陵最大的风月之地,一时又有些捉摸不透沈长楼的意思,却又踌躇着不敢与那欢场娘子联系在一起,似乎开口道一句都会污浊亵渎了眼前人一般,直至憋得脖颈通红,才呐呐出声:“为何是三十二楼……”

      沈长楼并未理会他,曳着一身腻着血的蓝衫子,衣袂风中如浪翻滚,便是食指绕过拂尘层层白绒,缠着其中一根被血染的红线,利落扯断。

      那红线便是在颀长的指节上纠缠不清,殷红得似坠入了层层堆血间,触目惊心得红艳,便是亲手斩落一切因果,尘缘。

      蔺左使望着他,突然又想起那个江湖中鲜有人知的荒谬传闻。

      传言说,有沙弥言世间苦厄皆可度,便要那姓沈道者散修为入苦海,受七情六欲之苦。

      度了苦厄,便成佛。

  •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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