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密码给一下》琅俨

31、第 31 章

　　这显然是属于栗橙羽的梦境。
　　一个全然展现着她内心意象世界的梦境。

　　三年前的她曾在项云楚的意象世界动用出了她的自性原型。
　　那丝残留下来的意识能量被黑龙小心翼翼地呵护至今，这也让两人之间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数天前，他们又交换了彼此的意识能量碎片。

　　而后，栗橙羽又往“龙鳞”的潜意识里投入了自己如今的自性原型。

　　这让他们两人在彼此的潜意识中缔结了一座桥，一个交换能量的风口。可即便是意外促成了这些的栗橙羽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今晚的龙鳞已经会在梦中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了。

　　当项云楚到来的时候，他仿佛只是一团龙形的意识体。
　　等他被这个世界中的月亮所吸引，并一路飞向月球时，他就慢慢化形，变成了他原本的样子。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鳞甲，腰间系挂着短剑，眉宇间有着英气以及至今依旧未有散去的少年气。

　　他身上的这副打扮与山间的基地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然而在此处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却只有穿着制服的青年一个注意到了他。

　　“你看起来，对于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感到很疑惑。”

　　项云楚微微低了低头。

　　“那就进来参观一下吧。”

　　那是一个看起来脾气很温和的人，但却有着十分坚定的眼神。他看向被项云楚挂在颈间的项链挂坠，脸上的表情也因此而变得温柔起来。

　　“你有她给你的通行证。”

　　青年所说的，当然是那根散发着淡淡橙光的羽毛。
　　他上前一步，对眼前的陌生访客伸出了手：“我是程杨，这片意象世界的守护者之一。”

　　“龙鳞。”项云楚报出了橙羽给他起的代号，却也仅是如此。

　　他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以及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到很好奇。

　　这里似乎是橙羽的意象世界。但他又似乎绕过了这片梦中世界的主人。因为看到那轮让他感到尤为熟悉的月亮向此处飞来，又被那股对于他来说十分亲切的能量吸引到了此处山间。

　　“根据意象师的判定方式，我、青锋、晁宇，我们都应当是橙羽的子人格。就好像你和那条黑龙的关系一样。”

　　当程杨说出青锋与晁宇的名字时，两个鲜明的形象就当真出现在了项云楚的意识里。

　　一个，是长发半扎，负手站在长剑之上，即便对他露出了微笑也依旧看起来并不怎么友好的青年。

　　另一个，则用不带感情的视线注视着他，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更为广阔的星球，其打扮也极具未来感。

　　那两个人的样子随着程杨的上一句话而出现，却也因为他的下一句话而即刻消散。

　　“但我们从被橙羽创造出来的那天起，就都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人格了，拥有着彼此间不共享的记忆和秘密。”

　　程杨带着项云楚走进建在山体里的秘密基地。

　　在进到那里之后，项云楚首先看到的便是藏品惊人的武器库。军用卡车、战斗机、导弹，这些武器全都以某种规律的阵型排布在宽广的大厅里。

　　穿着反光材质工作服的机械工在对大型武器进行着日常维护。而在机械库的更里面，则有着坐在电脑前，偶尔和彼此进行短暂交流的许多技术人员。

　　这里与项云楚先前在橙羽的意象世界里看到的所有场景都完全不同，仿佛属于某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镇守的星球。在有外敌入侵的时候，这些星球都会挡在主世界之前。”

　　“什么样的外敌会来试图入侵？”

　　直到听到了那样的话语，项云楚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的着急。走在前面的程杨停在一扇门前，并在按键盘上输入密码。

　　“意象师的世界，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平和。所有试图强行入侵主世界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有时候，即便是拥有通行证的人，也会被我们判定为没有进入的资格。”

　　门打开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出现眼前。项云楚与程杨短暂地对上了视线。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便在稍作停顿后走了进去。

　　等到大门关上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就完全改变了。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小城，街上的行人都都是近一个世纪以前的打扮。路上的房子是当年的样子，商铺上的牌匾也是那时的风格，就连从他们的身后跑过去的小报童都是无比真实的模样。

　　程杨带着项云楚来到了一个摆在露天的茶铺，邀他同自己一起坐下。

　　程杨十分怀念地看着周围的景象，良久之后才说道：“这里是属于我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什么故事？”

　　“橙羽在创造出我的时候写的故事。”

　　一杯热茶被他握在手中，这称不上是一杯有品质的茶。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寻常人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随着项云楚也端起一杯茶，少年程杨与一个女孩的初遇便在他们的眼前上演。

　　“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女孩。她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来到这里，抬头四顾，却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

　　“她说，百年之后，我们的国家强大了，可现在，这里却是孤立无援，四海之内皆是虎狼。

　　“她说，有那么一群人在未来帮助她把支援一点一点地运到这里。”

　　在这个完全由栗橙羽创造出的故事里，架空世界里的留学生女孩在异国他乡进到了只对她一人打开的时空传输点，从自己所处的时代来到了旧日的破碎山河。

　　她自以为一切都是意外，可没曾想……那正是她自己给布下的局。

　　设计将她引入时空传输点的，正是她在属于过去的旧日的山河中最信任的搭档，程杨。

　　在她走后，程杨根据她离去前的意愿，创立了这个机密等级为绝密的组织。
　　这个组织在创立后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准备。而其终极目的，便是在她进入时空传输点后，帮助把属于未来的科技带去过去。

　　当你来时，你举目无亲，孤立无援。
　　你走以后，我要整个未来都是为你燃起的火种。

　　那正是栗橙羽的小说《奈何我军有外挂》的剧情。

　　当她开始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她想的是一个爽度破表的故事。可随着文章的世界观逐渐完整，她开始没法只是在更高的维度观察着这个世界，也没法仿佛搭乐高那样把世界搭出来。

　　她用自己的浅层意识创造出了这个故事。
　　而后，她的潜意识则无时不刻地对那个时间进行完善与补充。

　　它变得越来越完整，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也都仿佛有了自己的人格以及思想。
　　它变得越来越“真实”了。

　　当创造出这个故事的作者被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引力吸入其中，小说的气质也就随之改变了。

　　这再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无视时间背景中所蕴含的深厚苦难的故事了。

　　旧日山河之中的许多人都渐渐有了他们各自的愿望以及目的。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好人”，却都企图以自己的方法去改变世界。

　　而在女主角所出生的未来时间轴上，则更是出现了重重危险。

　　为了增加故事的看点以及主角一方的任务难度，栗橙羽在给故事做设定的时候，特意把时空传输点的位置定在了异国他乡。

　　故事的主角每次从过去回到未来都只是心念一起的事。
　　但她若想要从未来回到过去，却需要先去到他国，然后再远渡重洋。

　　主角多次以不同的身份入境他国的事实终于引起了别国政府的怀疑。
　　而与此相关的冰山一角也就此显现。

　　程杨：“其实，我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死了。”

　　项云楚：“是因为年岁的关系？”

　　程杨：“不，我死的那年，还不到四十五岁。外国的间谍通过他们的信息渠道触及到了我们。那年我们还不足够强大，为了保护‘她’的出生信息和我们布局了多年的计划，我亲手毁掉了总部的信息库。”

　　项云楚：“你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了。”

　　程杨：“是的。然后我就‘死’了。因为身为世界意志的橙羽认为我死了。”

　　程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而周围的场景则也随之改变。

　　热闹而平和的旧时小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程杨在一处看起来仿佛六七十年代的资料库里，按下了导弹发射按钮的场景。

　　密集的导弹所飞往的并非别处，那正是程杨所在的这座秘密基地。
　　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他将自己的多年心血和入侵到了这里的外国间谍全都毁了。

　　火光冲天，爆炸声则与山体倒塌的声音一同传来。穿着黑色鳞甲的项云楚垂下眼帘。当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时，他竟发现自己即便在梦中世界也能流下眼泪。

　　那是此时正身处现实中的他所流下的一滴眼泪。
　　来自现实中的触感将他的意识向外拉扯着。

　　他就要醒了，可他却还不想醒来。

　　坐在他对面的程杨双眼看向他。在程杨的注视下，被项云楚戴在了脖子上的那根羽毛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地飘了起来。

　　于是从外界传来的感知变得弱了，也不再用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了。

　　项云楚压低了声音，说出一句：“多谢。”

　　程杨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在她写出了我的死亡以后，我就没法再在她呼唤我的时候出现了。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意象世界守护者，我沉到了她潜意识的深处，陷入了彻底的沉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在小矮桌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至这个时候，项云楚已经能感觉得到，在眼前的这个青年的身上，有一股让他感觉到十分熟悉又亲切的，久违了的能量。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似乎闪现过了许多画面。
　　但最后，他却是想到了时钟将他禁锢时，那老迈得仿佛风中残烛一般的陈一川。

　　同样的，他还想到了为他所用的死神原型。

　　项云楚：“在意识的世界死去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程杨：“并不痛苦。我只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是，这件事对橙羽的打击却大得超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直至此时，程杨依旧能记得自己再次醒来时从橙羽身上所感受到的情绪。那几乎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这份影响是慢慢显现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我会直接在她的意象世界里消失。她只是发现她找不到我了。

　　“但随着她渐渐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几乎失去了创造世界的力量。

　　“她不仅没法写出故事了，也几乎要缓慢地失去和青锋他们的联系。”

　　项云楚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外貌还十分年轻，却仿佛已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青年。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

　　项云楚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此刻他当然很想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但他却敏锐地抓住了更重要的东西。

　　程杨脸上那温和的表情终于消失了。

　　当他的脸上没有了笑意，他身上的气质也就变得冷硬起来。那仿佛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对方——他是在恋人离去后以一己之力创建出那个绝密组织的人。

　　他还是在恋人出生之前就已经为她铺平了道路的，黑夜中的灯塔守护者。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相反，我还对你有些好感。因为她喜欢你。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喜欢。但我不希望你再去追问她。”

　　程杨从那间小茶水铺的矮凳上站起身来。

　　那小小的，温馨的茶水铺随着爆炸声在火光中毁灭了，而项云楚眼前的画面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去追问她曾经的自性原型，我更不希望有人去问她——为什么要把月亮送给别人。”

　　程杨看向项云楚，仿佛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

　　程杨：“你想要问她的，对吗？”

　　一个让项云楚听不真切的声音在这片世界中响起，曾经发生过的情景仿佛就在此时被复原在两人的眼前。

　　举着火把的栗橙羽不断地向着海底深处而去。她遵循着那个声音的指引，不断地下沉，下沉……

　　深海中的巨型鱼类在她的附近影影绰绰。
　　举着火把的女孩似乎有些害怕，却从未抬起头来向上看去。

　　她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潜意识中的更深处，想要在那片黑暗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她想要在那里找到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总是用温柔且期许的目光看着她的青年。

　　她潜入得太深了，那是比项云楚征服死亡原型的位置还要深得多的地方。
　　近乎恐怖的压力向她的每一寸皮肤袭来，从附近传来的声音则似乎向她诉说着无尽的诱惑以及恐惧。

　　但她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火把，并跟随着引导她的声音一路下潜。

　　即便项云楚明白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但他的内心依旧会升起焦急，并为橙羽感到担心。

　　项云楚：“到底是谁在让她一路往潜意识的深处下潜？”

　　程杨：“是她的师兄。橙羽知道仅凭她自己没法下潜到那么深的地方，于是找来了她的师兄为她进行引导。后来，她成功了。她在自己潜意识的最深处找到了我。”

　　画面就此消失了，但程杨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着。

　　程杨：“但那时的我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如果不唤醒我，她就没法把我带回去。”

　　项云楚：“所以她把月亮给了你。”

　　程杨：“是的。为了唤醒我，并把我带回潜意识之上的世界，她把她已经掌握的原型力量里最强的自性原型给了我。

　　“在她创造的故事里，我为她而死。虽有憾，却无悔。在我死后，她又在她潜意识的深处将我唤醒。

　　“从此以后，我为她而死，也为她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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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赶着出门上课，这章写得赶了一点。回来以后我又修了修。
以及这篇文里涉及到的所有小说和电影都是原创哒，大家不用搜了……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