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祸不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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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旗翻卷如红潮，遥指苍穹。城关之上，魂灯盏一息而亮，微红的魂火朦胧半道夜色。士兵铁甲裹身，驻守一方，剑上寒光映照凛然正气。
城门的千斤闸抬升。桓真掀开帘幕，却被萧易远略一侧身遮挡了目光。萧易远没有回首，但手刀准确无误地劈在桓真掀帘幕的右手手背之上，低声道：“别动。进去之后，和霍将军别多说话。”
霍单行，字伯路，正道风华榜第六，有语曰“赤烈将军”。
凡修道者，正道修行分七阶，分入化、道心、溯远、流光、明归、修灵、天元。而与正道五国征伐不休且修习之道以诡术闻名的邪道与之对应亦有七阶，遂分鬼嬗、妖变、礼祝、巫祷、千形、厉命、阎罗。对于一般的修习者，从入化到道心就需足足四年，在及冠之年达到溯远一阶的通常只有天资尚好且有点化的世家子弟。去年年初及冠的萧大公子如今也才刚突破了溯远阶，而年方二十五的霍单行已达流光阶。若说萧易远是天纵英才，那霍单行还要再上一层楼。
桓真桃花眼蓦然圆睁—霍家世代驻守正道雁归关，这与邪道的梁子结了八辈子，若是霍单行将帐算到自己头上刻意刁难，恐怕也绝非意料之外！
更何况，他桓真原本就隐瞒了修为，若论起道理，自然是他理亏。
桓真桃花眼霎时一暗——霍单行的名字取得真是上乘，他桓真从来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尽管他的本意只是不想因修为之高而被寄予太多期许，承担那些所谓的世间大义。他所要的，仅仅是以俗人之身自在逍遥。
姬姜的那道封印刚从古籍中修习而来，总归是现学现卖，不知霍单行是否能找出老魔头的破绽……
萧易远见他攥紧双拳，一滴冷汗顺着额间滑落，只当是他风闻过霍单行不待见邪道之人的声名，便出声劝慰：“无妨。霍将军虽对从邪道来的人没好脸色，但为人正直磊落。真表弟，不必担心。”
也对，萧易远归属正道七大世家之一的和雪萧氏，霍单行虽也出身显赫门族，但势力远远不及和雪萧氏。有萧易远在，霍单行尚要忌惮三分。况且老魔头再如何都是厉命阶高手，实力碾压霍单行绰绰有余。
桓真思及至此，暗中运动灵息。姬姜的封印以她的指尖血为引，图纹诡谲艳丽。桓真探查一阵，没寻觅出破绽，心中稍安。
“到了。”萧易远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之后的一声被刻意压低，“你要小心。”
桓真应声道：“明白。”
他从马车内走出，刚下马车就察觉到面前伫立的一人自带寒流，凝冻四海八荒。桓真凝神一看，险些没被那凶神恶煞的目光剜下一块肉。
桓真心道这正道风华榜莫非和他有仇，一日内就与前十之中的二位连环相撞。霍单行和萧易远的风度谦雅天差地别，神色在并不明亮的灯盏映照下显出十二分的阴郁。他桓真气势输人一截，表面功夫尚要做足，于是勉强收敛，抱拳作揖：“霍将军，有劳了。”
“无妨，请萧二公子入城，早些歇息。”
桓真听出在正道，自己的名号当是萧家的二公子，霍单行言辞客气，目光却狠厉，嫌恶之情不言而喻。桓真虽说是被邪道逐出，但四十年前正道第一书院玄游尹氏门下水派祭酒为邪道间谍之风波曾引动正道哗乱，霍单行的猜忌并非空穴来风。
“多谢霍将军。”桓真知道形势于他不利，有意早些蒙混过关，“行遥兄，我们走吧。”
萧易远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将寒暄的话咽回喉间。他明面带笑，本就生的清俊，更兼笑意温润，君子同璧这四字风华总算让桓某人窥见了一二。只可惜萧易远对外人惜字如金，攒下来的废话倒砸在桓某人身上，敲得他金星乱飞，头晕眼花。
萧易远话音刚落，向诸位军士作揖致礼。军士拱手回礼之后，萧易远给桓真递了眼色，桓真会意，跟随萧易远向被人牵引到城池内门停驻的马车走去。
刚刚踏出半程，桓真本元灵息骤然震荡。他来不及多想，就势牵动萧易远衣摆，萧易远反应灵敏，霎时拔剑出鞘，正与一道凝光相撞——
萧易远堪堪化解了凝光袭击之危，但相撞时迸溅的星火还是不可避免地碰擦到了桓真的手臂，鲜血登时涌现。
桓真暗暗咬牙。霍单行明面不动，暗里却使阴招来试探他的修为。如果他只以伪装的入化阶实力硬抗，怕是这条胳膊就废了。霍单行的意图是逼他展示出真实的位阶，坐实桓真是邪道奸细的猜忌。他隐藏实力，目的并非博人信任探听机密，但只单单这一条瞒而不报的罪名，他桓真就是跳进往生川也洗不清。
他灵息甫一震荡，就顺势抓住萧易远替自己消灾。幸而萧易远亦是高手之辈，出剑极快，他桓真的声名和胳膊都得以暂时保住。
伤口不深，但鲜血涌流之时触目惊心。桓真借着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番霍单行冷漠的面容，心下清楚这点伎俩不足以蒙混过关。相反，霍单行只会加重了疑虑，日后也不知会招致几重祸端。
但至少现在，霍单行还动不了他。
萧易远来不及向始作俑者霍单行声讨，一把抓住桓真受伤的手臂：“血流的这么多，先止住再说！”
“没事，萧家是神医世家，总归不会缺药……”桓真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易远狠狠瞪了一眼，立即噤口不言。
和雪萧氏历代修习医术，到了萧易远这一辈，萧易远不愿按部就班修炼萧家神医之术，正统医传交由嫡女萧易欢承继。但耳濡目染之下，萧易远也略通医术。他扫过一眼，见桓真的确只伤及皮肉，血口看来可怖，但没伤到筋骨，着实松了口气。他解下腰间束带，盖住伤口缠绕两圈，收紧束带，勉强充作止血的绷带。
“萧大公子，好身手。”
霍单行忽而拊掌，声音却听不出半分称赏之意。
“霍将军，谨慎提防邪道的人没有过错，但伤及无辜——则是大错特错！”萧易远骤然厉色道，“阿真他既然流着我们萧家的血，必然不是霍将军忌惮的大奸之人！”
萧易远把话挑明了说，桓真反倒有应对之策。萧家的傲气源于世代积攒的“萧氏无恶”之名，不过萧易远护短本性使然，一心偏袒桓真，言语逻辑自然顾不得严密。但霍单行自幼长在军中，半个粗人，从不咬文嚼字，也找不出这话里显而易见的缺漏，惟有冷笑而已。
桓真借坡下驴，替自己解围：“霍将军，本元不会骗人。我有几斤几两，还请霍将军明察。”
位于心口之内的珠状魂——本元，乃是修行者的命脉，轻易不示与他人。本元之核越亮，修为越高。本元周围萦绕的光环，一层即一阶，且由本元之色，大致能推断出修行者的心法。贸然探查本元则视为无礼。霍单行就是再忌惮桓真身份，出于礼数所限，也不能提出探查本元的要求。桓真此言既出，军士虽不敢议论，但四面投向桓真的目光敌意减轻了八成，紧张的气氛一瞬松弛。
“萧二公子是痛快人。”霍单行冷笑，语调颇为讥讽，“那就请便吧。”
桓真分毫不露惧色，暗运灵术，本元从心口飘然而出。
他的本元承继的竟非桓家的暗红，而是玄黑。但本元暗淡，其上也只缭绕了一层玄光，确是入化阶无疑。
桓真身侧有萧易远相护，霍单行尚不会愚蠢到直接和正道七大世家之一的和雪萧家撕破脸皮。本元既出，于情于理，霍单行都不会借此机会对桓真下手。
霍单行掌心凝气，一息而发，直向桓真本元探去。凝气萦回与本元之上，霍单行咬紧牙关，面色骤沉。
霍单行早料到桓真敢出此策，势必有万全准备。但他自负于实力，且不能在此事上不愿应承而折了面子，咬牙接招。
霍单行是青年一辈的佼佼者，流光阶的实力连萧易远也自叹弗如。但区区流光阶，在厉命阶的老魔头眼里，只一介蝼蚁尔。现今看来，封印至少能迷惑流光阶的修行者。
“很好，很好！”探察一番一无所获，霍单行从牙关迸出四字，面相骤然狰狞——
就在此时，一声轻柔从三人背后传来：
“霍将军。”
霍单行循声而望，脸霎时飞红，方才穷凶极恶的架势霎时消散。列阵的军士行伍中，一位持灯美人飘然转出。她一袭青衣，外罩薄纱，襟口绣着白莲纹路，束腰则系天青长带，以雪线攒成白荷千叠。灯盏中摇曳的烛火映亮半张人面，勾勒出眉眼秀美的轮廓。更兼柳腰莲足，行至处草木郁芷之气弥散，正是第一等的美人风华。
萧易欢，和雪萧氏大小姐，正道椒兰榜第二，有语曰“清雅第一”。
桓真饶是见过邪道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十之八九，初见青衣美人也不免被她的容貌惊艳。
而在一旁的霍单行，双颊通红，目光紧紧凝在萧易欢那含笑的眼眸之上，唇角微带腼腆的笑意，目中深情看得桓真心惊肉跳。
“等等，霍将军他他他——不会喜欢易欢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祸不单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