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唯有忘忧》鲁予熙

62、何以归途，唯有征途（十六）

　　“船下有东西。”山海蹙着眉说。
　　此时他们已处于一片红得耀眼的花海当中，再往远眺望的渺渺花颜色越来越深。忘忧三个正分工合作，山海下到花海中去采摘，忘忧在船边上用特制的器具捞花，忘川则是在一旁装花。
　　听到山海这么说，兄妹两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脑海里的那根弦顿时绷得紧紧的了。
　　“是什么？”忘忧小心翼翼地问。
　　山海许久都没有说话，兄妹俩也不敢再动作一同保持着安静，好久之后才听到山海低沉的声音：“吞海鲸王。”
　　吞海鲸王，海中霸主之一，传说它体型极大，一口能吞掉半个海域的海水。常年游走在各个海域之中，神出鬼没的，不知何时何地你就会遇见它。
　　山海顿了顿，继续道：“吞海鲸王其实性格比较平和，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就没什么危险。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仿佛……还处在幼生期……”
　　忘忧探头探脑地朝海里望去，但是除了层层渺渺花，她没有看到别的。
　　山海转头望了望远处的渺渺花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忘川看着他一动不动，便道：“要不你先上来吧，先暂时别摘了。”
　　回到河图舟上，山海仍是微微垂着头，一双桃花眼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忘忧则是闭目散开神识，往海中感知探查，忘川迷茫而又紧张地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能说点什么，这种感觉又再一次让他觉得无力极了。
　　过了一会，忘忧总算睁开了眼睛，对上忘川有几分急切求知的眼神，她说：“我感觉出现了第二只吞海鲸王。”
　　忘川：“……又来一只？？”
　　“它们一前一后出现，都是往花海中心而去，发现了我的神识也没有停下来。”忘忧面上神色并不怎么好看，“而且，在它们之下，还潜伏着更多妖兽，我担心那些妖兽与吞海鲸王不一样比较暴躁，所以并未仔细深入探查。”
　　忘川神色凛然：“为何……”
　　他才刚开口，话就被一直在沉思的山海打断了，只听得他的声音里仿佛带了几分兴奋和隐忍：“也不知该说你们是走运了还是说不幸。”
　　忘川连忙问道：“怎么说？”
　　山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直视着忘川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道：“渺渺花每隔千年诞生出一位花皇，传说花皇诞生，四海来贺，在这期间，渺渺花会一反常态，主动攻击抓捕猎物以做为献给花皇的贺礼。”
　　忘忧愣怔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抓捕猎物？比如我们吗？”她还伸手指了指自己。
　　山海微微点头。
　　“那我们赶紧退出渺渺花海啊！”忘川有些慌乱地挥舞了一下手臂，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问山海道：“你方才又为何说走运？”
　　山海扯了扯嘴角：“花皇诞生，四海来贺，此事被称为‘海上极宴’，千年一遇，宴会的主人就是新诞生的花皇。若有幸能成为它的座上宾，将会得到花皇的馈礼。像吞海鲸王，若是有花皇赠送的花皇露，它就能一下子涨几百年修为。
　　海上极宴乃海中妖族的大盛事，这些妖兽绝不会允许产生任何变数，所以，在这个时期来采渺渺花的人，都会变成花皇的贺礼。”
　　忘川看着山海以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冷漠的声调说着这个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浑身的寒毛顿时就抖了起来，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是采花的人？”
　　山海：“……”
　　一时忘记了，他自个是妖族还好说，面前这两兄妹是人族来着，以如今人族与妖族的恶劣关系，这两位很难在花皇那讨着好。
　　这时，忘忧突然开口说：“如果我们也去给花皇送贺礼呢？”
　　山海不假思索地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是能做贺礼的？”
　　忘忧一时语塞，随即开始翻起了她的两仪袋。
　　忘川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去送贺礼，可是这其中也是有讲究的，要投其所好。而我们要怎么知道花皇的喜好？”
　　忘忧翻找东西的手一顿，恍然大悟般地道：“是哦。”
　　“说不定也能趁乱走掉呢？”山海的脸上挂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一瞟，往河图舟背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他们入海之前，曾有许多修士乘着大船先他们一步去往渺渺花海了。
　　忘川的眉头并未因此而舒展，依旧有些不安：“我们一路进入花海，并未见到多少船只。光凭那几条船只上的人，怎么可能扛得住海中妖兽和花皇？”
　　“他们也有两个元婴。”山海说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算了不说这个，总之现在想要离开花海已经没有多少可能了，继续往前走吧。毕竟是千年一遇的盛事，见识一下也不错。”
　　忘忧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忘川感觉自己有没有意见都无所谓了，只得也点了一下头。
　　忘忧踮起脚尖努力够着她兄长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自她跟山海越来越熟之后，她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山海在我手，天下任我走。
　　忘川一时无言以对。
　　越往花海深处走，花香越迷人，纵然身上贴满了醒神符，忘川也有一种摇摇欲坠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之感。山海将他扶到房间里躺下，隐约听到他呢喃着什么。
　　忘忧又在他枕头底下放了一打醒神符。
　　山海：“……虽然我知道你在符箓一道上颇有天赋，但符箓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忘忧并不吝啬这些符箓，整个人趴在忘川的床头，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轻轻地说：“他现在，已经陷入幻境中去了。”
　　山海问：“那你自己感觉如何？”
　　“还好。”忘忧轻飘飘地说，“就是体内水火灵力有些躁动。”
　　山海顿时想到了在八里湖洞发生的事，仔细观察了一下忘忧的表情，见她面上什么都不显，暂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动用灵力，到花皇跟前由我出面，它不可能与龙族交恶的。”
　　忘忧点了点头，又问道：“后面的几条船是不是跟上来了？”
　　山海“嗯”了一声，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那几条船一直都相隔很近，一边往花海深处走，一边往下捞渺渺花。如果不是花海下的妖兽都争相往花海中心涌去，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到了这里。
　　山海仿佛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感觉如何？脑子还清醒吗？”
　　忘忧有些难以言喻地看着他：“我还清醒着……师父说，如遇幻境惑人，最好的方法之一是心无旁骛。”
　　所以忘川是因为心思重才中了幻境的么……
　　山海：“……那行。那几条船发现了我们，在向我们这边喊话。”
　　而且还是由元婴修士聚力传来的念话，想试探一下他们这艘船上有没有高手，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那你回复他们吗？”忘忧好奇地问。
　　“不回。”山海很果断地说，“他们很可能也知道花皇的传说，并为此而来。不过准备不是很充分啊，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元婴巅峰，抗得住吗他们。”
　　这个问题，大概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料到。立在船头的墨绿袍男子看着前面的船影和无边无际的花海，忧心忡忡地说：“此行只怕凶多吉少啊！”
　　瘦高个的青年站在他身边，带着不满说道：“还不是秦花头带着一部分弟兄另立门户了，才使得我们人手短缺，只能补充一些新手！要是弟兄们都在，偌大个渺渺花海，还不是任由我们进出！”
　　“不不不。”墨绿袍连续摇头道，“是这花海里不对劲！老大不是说已经发现了吞海鲸王吗？可是一直都没有叫我们下海，还要我们别让那小孩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瘦高个奇怪地道：“能有啥不对劲啊这花海，以前咱们还往里走得更深呢。”
　　墨绿袍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直觉，仿佛再往里走，就将葬身于大海。
　　船舱里，那少年又把崭新的一套茶具摔了个稀巴烂，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前面的到底什么人！也是冲着花魁和吞海鲸王来的吗！”
　　老学究的口气依旧不紧不慢没有什么起伏：“能走到这里，证明那船上的人实力不俗，这个时候，能多一个帮手，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少年瞪着他大声嚷道：“这我难道不知道吗！可是那船上的人理会过你吗！你看他们像是要找帮手的样子吗！像是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老学究：“……我再试着联络一次。”
　　少年磨着牙，恨恨地道：“那老头都算出来吞海鲸王会出现在渺渺花海深处了，怎么都到这个地方了还不见影子？！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地去找！”
　　老学究依旧慢吞吞地说：“小少爷，稍安勿躁。”
　　那少年听了这话，猛地抓住了桌边，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举起桌子砸向老学究的脑袋，但终究还是缓缓松懈了下来，恶狠狠地嗤笑了一声。
　　“没用！”
　　老学究根本不受此影响。
　　花香已经很浓了，这几条船上的人都很有经验地准备了隔离的口罩，此刻，所有人都精神着。
　　猛地从后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等船上人反应过来，一只黏黏糊糊的超大触手从海雾中显现出来，死死地缠住了位于最后的那艘船，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地惊叫着，各自抱头鼠窜，危急关头只有少数几个人想起用刀剑法术攻击那只触手，可是很快的，第二只超大触手附带着红得泛黑的渺渺花也从海里甩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