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入睡》优伶

1、无人入睡

　　公爵的城堡今晚依然弥漫着乐器用松香、香水脂粉、以及炙烤肉类的香味。漂亮苗条而装扮艳丽的女士和挺拔俊朗且举止优雅的男士在鲜花与美食间穿梭。

　　每周六晚上，当皇家歌剧院的演出结束，公爵都会盛情邀请那些“卓越的歌唱家们”以及“高格调的歌剧鉴赏者们”来自己的城堡舞会，并且非常乐意于资助与收留那些年轻漂亮的歌伶新手。如果可以忽略掉晚上他在剧院看戏时的呼噜声，噢，为什么不呢？我们完全可以这么说：公爵非常热爱歌剧艺术。

　　哦。得了！别管什么公爵了，我的朋友。
　　提起他，只是因为我们第一幕的舞台，就在他的城堡里。

　　信仰的时代已成云烟
　　一群野蛮人菌集在城门之前
　　异教徒和破坏者纷纷涌进
　　世界末日将在我们面前展现

　　——《大教堂时代》（<巴黎圣母院>开场葛林果的咏叹调）

　　“福纳斯罗先生，福纳斯罗先生！噢，我必须得说，您的奥菲欧实在太精彩了！如果你允许，下一次的天国与地狱，请务必让我来唱尤丽迪茜。仁慈的您不会拒绝我可怜的要求的对么？”

　　一个穿着翠绿色低胸裙子的红发女子向勋爵兴奋的说着，最后微低头抬起眼乞求的看着他，棕色瞳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婉转的如同森林的晨雾。

　　“哈，我说怎么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紫阳花的气味，还当是谁刚从东洋回来，原来是你再这儿啊，我亲爱的卡芮娜。怎么，上次在文森特那里失败的如此彻底么？这周不得不把目标转向福纳斯罗·德·格莱利斯勋爵了？”

　　年轻的歌剧演员拉内瑟用他美妙高亢的男高音说着，带着微微夸张的戏谑语气。他面带微笑的忽略卡芮娜利剑般的愤怒眼神，接着说，

　　“恕我直言，亲爱的卡芮娜，我觉得您还是比较适合和我合作，出演下周的《黑桃皇后》。＂如果今天晚上你不离开我，我就教给你三张扑克牌必胜的秘密绝活，但如果有第三个男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当他接近你的时候，将会有死亡的灾祸。＂如何啊～我的＂伯爵夫人＂？（注１）”

　　拉内瑟夸张的微微弯腰，向已经愤怒的快要燃烧起来的卡芮娜行了个礼，同时隐蔽的用愤恨而嫉妒的眼神，直直刺向一旁的福纳斯罗，却意外的和对方满含忧伤和歉意的柔软眼神交汇，那如春水般碧绿的眼中甚至还包含着怯懦而热烈的恋慕？

　　那样的眼神是给卡芮娜的，一定是我看错了。拉内瑟对自己说。随即满意的看到卡芮娜提起裙摆匆匆的向福纳斯罗行礼，看样子是要提前离开舞会了。

　　＂是啊，我真是个傻瓜，她不曾真正爱过我。也从未相信过我说的话，也罢、也罢！我只能是□□轻浮的罪恶之花。＂（注２）

　　拉内瑟自嘲的轻哼着，到餐桌旁倒香槟，心里盘算着，如果这药真像他说的那么有效，五天后事成，一定要到泰瑞尼斯家拜访，对他表示最真挚的感谢。

　　端着两只香槟杯踱回来，递上一杯给福纳斯罗，瞧见后者有些惊异的表情，他笑着说，

　　“您就当作是……我对于破坏你和她的好事的赔礼吧。我先干为敬。”

　　喝掉自己的那杯，看到对方也仰头吞下了所有酒液，拉内瑟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舞会大厅，投入巴黎夜晚的黑色阴霾。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来自自己的“情敌”的依恋目光，也同样没有注意路旁的枞树后面，卡芮娜手中匕首发出的闪光。

　　直到睁大眼睛也看不见拉内瑟的背影了，福纳斯罗才收回视线，原地踱着步子犹豫了许久，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径直走向舞会厅角落里站着的黑发青年。

　　“我问你，泰瑞尼斯，你和我说起过的那种，那种和紫罗兰香水的气味儿一模一样，只要涂抹就会立刻中毒的药剂。是真的有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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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瑞尼斯坐在地板上，在巴黎深夜的月光照耀下，他显得愈发洁白而冰冷。文森特走近，跪下来从背后拥住他，把头埋在那柔软的黑色发丝中，闭着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怀中的少年顺势向后靠，游戏般的搅着文森特垂到自己耳边的银白色头发，用讨论天气的口吻问道，

　　“福纳斯罗·德·格莱利斯。他是格莱利斯家族第十七代唯一的继承人，对么？”

　　“是的……是的泰若。”

　　“福纳斯罗父亲的弟弟，那个二十年前和舞女私奔的劳伦，他只有拉内瑟一个孩子，是这样的吧。”

　　“……是。”

　　泰瑞尼斯满意的转过身子，抬起手臂环住文森特的颈项。甜蜜的笑着把嘴唇贴到对方的唇上，然后慢慢的划过脸颊，在耳根处停下，愉悦的拖长声音低声说话，甚至故意借此向对方敏感的耳朵吹气。

　　“看来……我们格莱利斯家族的男人，拥有着喜欢同性，和爱上那些……体内流着与自己同样血液的人的天分呢。你说……这会不会是遗传呢？哥哥。”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泰若。”

　　“别这样？你是在怪罪我么哥哥？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是拉内瑟自己来倾诉恋爱烦恼的，作为他的声乐指导老师，以及他的长辈，我有倾听和帮助他战胜有钱有势的贵族情敌，让他抱得美人归的义务。不是么？

　　至于泰瑞尼斯，你也看到了，他是主动过来找我的。他要毒杀那个爱他的女人，我又怎么舍得拒绝自己重孙子的祈求呢？”

　　满意的感觉到文森特的颤抖，泰瑞尼斯笑得近乎迷醉。他彻底软倒在文森特怀里，腿轻轻的环上对方的腰侧，用力扯着那被自己解开丝带而披散开的银发，迫使他的头更靠近自己，顺利的在对方的眼瞳中看到月光下自己妖冶苍白的脸。吻他，一直吻下去，尝到血的味道。

　　“多好的东西啊，哥哥。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和你一样，再也不需要除了它之外的东西了。”

　　得意的舔舔嘴唇，他知道自己被血染红的唇更能刺激对方的欲望。

　　“这样多好！文森特·德·格莱利斯，只剩下他深爱的弟弟泰瑞尼斯·德·格莱利斯了。属于我们的黑夜里，其他人，其他人都睡着了。

　　呵呵呵呵……那是多久以前呢？在你把我变成你的东西的那个夜里，那天的晚宴上大家轮流唱歌。我扮成葛林果唱<大教堂时代>，而你唱当晚的最后一首，我站在乐队那里给你伴唱，那是你最拿手的歌了。还记得么？

　　你唱的是<今夜无人入睡>，扮演那个爱上了美艳嗜杀的无情公主的，可悲的亡国王子卡拉甫。”

　　没有任何人能有机会知晓他的名字，
　　而因此我们所有人不得不去死！

　　　　 ———— 《今夜无人入睡》

　　注一：“如果……死亡的灾祸。”这一句是歌剧《黑桃皇后》中托姆斯基唱的叙事曲《某次在凡尔赛宫的皇后扑克牌聚会上》中的歌词。里面的伯爵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水性杨花的风流女人。拉内瑟在借此讽刺想要攀高枝当贵族的卡芮娜，因为卡芮娜之前说的尤丽迪茜是《天国与地狱》一剧中奥菲欧非常深爱的妻子。

　　注二：“是啊，我真是个傻瓜……轻浮的罪恶之花。”这句是歌剧《苔依丝》的第二幕中，苔依丝的自言自语，是拉内瑟在自嘲。（为了结合拉内瑟的身份和歌词本身的韵律，我在原词上做了一些改动。）

　　顺说：紫阳花的比喻是因为紫阳花的话语是：水性杨花、多情而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