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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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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雪乍一听到承恩殿,立刻想起陈侍君一事,心有不快,“这些事你听听就罢。想不开的人多得是,若是天天吓自己,迟早得疯。”
宫里死人的事儿,探雪已经多见不怪,并无稀奇。
“嗯嗯……姐姐说得在理。”九儿颔首符合,呆呆傻傻的。
“可是……”九儿又有点儿想不明白,挠了挠头。
“怎么?”探雪问。
九儿实诚道:“双喜姐姐还说,吊死的那个宫人不是之前告密侍君苟且一事得了赏赐,怎么会想不开呢?”
探雪抓住什么,“你说死的宫人是告密的那个?”
九儿肯定的点头,“双喜姐姐说的,她俩住一个院子。”
那个告密的宫人探雪见过,告密的时候怕得要死,得赏赐的时候又乐开花,这才多久就吊死。
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在宫中,闲事是最不该管的。
九儿一直见她思索不语,伸手戳戳探雪的手,“姐姐,你在想什么?”
探雪回神,“没什么。”
九儿噢了声点点头,“那姐姐你说,这世上有鬼神吗?”她好奇道。
她突然拐了个话,让探雪都有些怔愣,“只要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神之类。”
“双喜姐姐说正是因为与那个侍君苟且的宫婢回来报仇,才会让告密的这个宫人无故吊死。”
“胡说!”探雪呵斥,她吓到九儿,九儿立马低头,“婢子说错话,姐姐别气。”
探雪耐着性子,“不是怪你,宫中忌讳鬼神一说,你同我说说便是,切莫同他人胡言。”
九儿怪怪点头,“是是是,婢子谨记。”
提点完九儿,探雪隐约听到殿门的动静,应该是陛下回来了。她连忙返身回去,九儿摸不着头脑,“唉,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跨入殿门时,聂笙已经在品尝红枣雪蛤汤,抬眼道:“温热刚好。”
探雪福身,“陛下喜欢便好。”
“你的手艺朕知道。”聂笙又尝了两口,探雪默默观察,道:“陛下心情不错。”
“尚可。”
“婢子不懂政事,陛下高兴婢子便高兴。”探雪道。
“平日在宫人面前是掌事的女使,怎么在朕面前就成了小姑娘。”
探雪抿唇忍不住笑意。
聂笙放下玉碗,她今日心情的确不错,可能是难得见秦舟吃瘪吧。
“你回去看着绿衣吧,这丫头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的病。”聂笙起身,俨然要去另外的地方。
这事儿,探雪知道。自那日陪绿衣回去后,第二日就又病倒了,唤来医丞把脉,只道是疲累又着了风才病倒。
“是,婢子告退。”
暖阁
聂笙倒在躺椅上,微微摇着,闭眼养神,难得的清静一直持续到傍晚。
紫红的彩霞遮住天际,似洒了颜色上去。
画屏在前,上面设了副云景图,笔画精妙,形神兼备,飘渺优美。
“陛下,人带来了。”苏觅低首在画屏前道,把那人从大理寺牢里带出来还要掩人耳目,不得走漏风声,如今关乎大长公主的案子群臣都盯着,她也是费了番力气。
“让他进来吧。”
“是。”
苏觅微微回首,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进来,“草民拜见陛下。”
叩头之声在暖阁中尤为清晰,苏觅听闻里面传来窸窣之声,随后听道:“你叫什么名字?”
叩在地上的人回:“草民陆远泽,字安之,永州人氏。”
“是你把那些东西交给苏尚侍的。”
“是。”
“你的胆子……很大。”
“草民不敢。”
苏觅听到一声轻笑,余光瞥向地上的男子,她有些怀疑带他来的对错之举。
不久后,里面又问,“你费尽心机要见朕,另有他事吧?”
“是,此事……草民想单独同陛下禀告。”
苏觅眼皮一跳,蹙眉不悦。
陛下九五至尊,这人放肆了。
还未待她出声,聂笙再度开口,“你可知逾矩二字如何写的。”
苏觅汗毛竖立,随时准备把男子带出去。
“兴庆十三年,冬至。”男子脱口而出一个日子,苏觅不明所以,常年来敏感的直觉体会到这一瞬的静默。
良久,聂笙才开口,“苏觅你先出去。”
“可是——”
“他不会。”聂笙笃定这男子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儿,不然也不会波折几许来此见她。
苏觅深呼吸一口气,门前留守不少亲卫,只要一点动静便可及时闯入。
她行礼告退。
这时,一道身影从屏风内绕出来,聂笙目不斜视的经过陆远泽旁,绕到坐床边靠着,“起来吧。”
“谢陛下。”
陆远泽起身,黑色斗篷将他裹得严实,看不得半点儿。聂笙兀自倒了杯温茶喝下,是鲜嫩的蒙顶甘露,余香扑鼻。
“怎么,不敢露出真面目?”聂笙美目含光,垂目间总是带着几分慵懒。
陆远泽褪下斗篷,本是一身洁白衣裳,此时却有不少污垢和鞭痕,血迹在衣衫上染开,怪的是眼前人并无狼狈之态。
不得不说陆远泽有一张好皮相,五官深邃,干净利落,俊朗脸庞总是更引人瞩目些。
即便是嘴角伤口明显,丝毫不影响其波澜不惊的姿态。
可惜,有先太子在先,聂笙至今还未见过比得上兄长的。
“大理寺监牢用刑了。”她淡淡道。
大理寺有什么手段,她自然知道,亦是司空见惯。
陆远泽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聂笙觉得这个人不会笑,而且……过于阴沉了。
那双眼,没有光如同死灰。
“当日在公主府拨弄古琴的是你。”
“是草民。”
“乐师……还是男宠?”
“琴师。”
一来一去,与方才提及的日子毫不相干,可偏偏聂笙有个好耐心。
她手指在上等青瓷口沿上划过,仍能感觉到余温蔓延指尖,“果然如此。”
此话其中深意,陆远泽没有过多揣测。
其实聂笙想的是,以她那作茧自缚的姑姑的喜好,断不会喜欢陆远泽这等,尽管他长得的确不错。
“看你还能撑住,继续说吧。”
陆远泽唇瓣泛白,脸色不佳,加之一日未入食饮水,且在牢狱这几日,受了不少折磨,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草民——”
“先从你的身世说起。”聂笙打断他。
陆远泽舔了舔干涩的唇,道:“陆承山是草民的父亲。”
轻敲杯沿的手错落一瞬,聂笙起先只觉这个名字熟悉。
人就是奇怪,需要想起的时候,脑子里偏偏没有头绪,到底……在哪里听过。
“是尚药局前任奉御。”
这么一句话,就开了头,顺便解决前面那日子的疑惑,聂笙扯笑,终是想起来。
事关一件往事,还是一件不小的事。
那还是先帝在位时,先皇后也就是聂笙的母亲——司徒皇后。
兴庆十三年,司徒皇后再度有喜,聂笙记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缠着兄长问诗词呢。
楚遥皇室子女本就少,多添一个自是天大的喜事。
一时间皇后宫中的宫人多了起来,先帝更是处处小心,十分期待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皇后所出一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得先帝喜爱,所以对还未出世的孩子有了与众不同的期盼。
就像是等待惊喜般。
可惜……最后等到的不是惊喜,而是噩耗。
怀胎六月时,正值白雪纷飞的季节,恰好这一年冷得不行,比之去岁更甚。
以至于永鹤池的水都结冰了,本来先帝叮嘱过让皇后不要去那等处,可后来司徒皇后觉得屋子里闷,还是去散步了,不幸崴脚,好在其他地方和腹中孩子都无事。
正在上朝的先帝听闻此事直接落下一干朝臣往后宫跑,得知皇后和孩子无事方才松气。
虽说无事,细想仍觉害怕。便下令让尚药局两位奉御随宫照顾。
可是在冬至宫宴上还是出事了。
司徒皇后一碗药膳下腹,就开始腹痛不止,最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方才捡回条命来。
至于那孩子,终究是无缘。
聂笙只记得父皇的滔天怒火,命人彻查,最后定罪于当时的尚药局奉御陆承山,因那药膳出自他手,是名副其实的落胎药。
且是他亲手交给随侍的宫婢,尽管当时他交手之后便出宫回家过冬至,哪知道灾祸上身。
后查到,他与一冷宫妃嫔乃是亲戚,不知怎么那妃嫔竟主动招认,称她是妒忌皇后才指使陆承山下药的。
人证物证皆在,陆承山即定死罪,因着皇后念及已去孩子,为其祈福想减少杀戮,便轻判其家中嫡妻和孩子。
陆远泽从头至尾复述一遍,聂笙想了片刻,“朕记得你和家中母亲是被流放两千里之外的博远。”
陆远泽颔首,“是,只是母亲常年体弱,途中受不住去了。”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