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恋歌》Elaine杨

2、受不了你，大叔！（上）

　　2001年3月3日
　　香城

　　“老大，拜托你别拉我好不好？让我回去吧，要再失败一次，我往后的人生就得在沉默中更加变态了……”
　　从被聂俊廷硬拽出自习室门口的那一刻起，葛絮飞就没停止过“哀求”。可惜她跟她的名字一样，瘦得像片一阵微风都能吹飞到半空的柳絮，毫无反抗之力。
　　“想半途而废？好，你有种就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一句，我，葛絮飞，不想见金曜华！”男孩停下脚步，撩了一把额前的刘海儿，盯着她的两道目光就像两把雪亮的锯齿水果刀，专料理糙皮菠萝的那种。
　　“算你狠……”葛絮飞使劲闭起眼睛，双手胡乱在脑袋上抓，回去还是不回去？又一次引发了她的选择困难症。
　　今天，是香城新秀歌唱比赛接受报名的最后一天。
　　然而对这个比赛，她有极大的心理阴影。没错，去年她以优等特长生的身份从穗州来到香城大学声乐系报道，不到半学期便意气风发地跑去参赛。谁料在选拔赛时唱到最后一秒钟，她突然被亮了盏红灯，亮灯的评委正是近年人气飙升的美女歌手楚羽蝶！
　　“葛絮飞小姐，请问你给我们看那一大堆成绩单和获奖证书是什么用意？还有你提供的那些光盘，拍的全是你家的照片，不错嘛，很气派的音乐世家，随便一样家具或是乐器，价格至少得从五位数算起。难怪唱歌一直在炫技，却没投入半点感情，我只能对你说，抱歉了哦。”
　　自尊，就这么被伤得彻彻底底，每当脑子里浮出楚羽蝶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藏了针芒的微笑，她就白天浑身发毛，夜里辗转难眠。对这个时代的女大学生来说，刚刚打入中国市场的韩国偶像天团无疑是最好的心灵治愈良药，比如H.O.T，可惜她属于“80后”中的奇葩生物，终日除了关注NBA的比赛动态，就只会对墙上贴那张“60后”所谓中国“熟男”的海报犯花痴。
　　金曜华，是葛絮飞唯一的偶像。六岁那年，她就被他的一首《爱到极点》迷了个晕，搞得母亲担心她过于早熟，从小学就会开始早恋。
　　往后的十三年，她买下了金曜华所有的专辑，不管是十块钱一盒的卡带，还是几十块钱一张的碟。一个封面是少女吹着粉红气泡的带锁笔记本，是她私藏的宝物，里面贴满了各种从娱乐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偶像照片，有时间还给手绘点儿小波浪花边。
　　可是，金曜华从没去内地开过演唱会，即便穗州和香城只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终于考上香城大学，家里却断了葛絮飞的生活费，说是要自力更生，逼得她为了一张演唱会门票在课余时跑去做音像店营业员，攒了整整一学期也没攒够四位数的门票钱。
　　大学念了一年多，电话那头的“喂”又产生了新的担忧，因为她至今为止，甭说交个男朋友，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每次搪塞母亲，都是同一句“我早就把自己嫁给曜华了”，她深信这话绝对发自肺腑，并非敷衍。
　　“冷静，葛絮飞，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在歌唱比赛上得了冠军，曜华就会为你颁奖，还会把你捧着奖杯的双手举过头顶，和你深情拥抱。往后你就能天天抱着那件散发着魅力男人香的衣服睡觉，再也不怕失眠了……”
　　她喃喃自语，话虽听来俗不可耐，但也只有如此才能坚定她再次踏上参赛旅程的信心。对啊，前面不远处是恒星体育馆，从那儿路过，再走一公里，就到报名点了，赐予我力量吧，my love！
　　“哎呀！”正在灵魂出窍的她，忽然撞到一堵“墙”上，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有没有搞错？眼睛长屁股上了还是赶着去投胎？大男人走路往人家姑娘身上撞！”聂俊廷一手拖着葛絮飞，一手指着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魁梧背影。
　　可显然那人根本没听见他的骂声，径自往体育馆门口风一样地狂奔而去。
　　“伤着没？”
　　聂俊廷回过头正问好友的情况，不料身边呼呼风响，夹着衣料摩擦的唰唰声，电射而过。懵了半晌的葛絮飞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放眼往体育馆那边一望，门前广场上恐怖的一幕着实把她惊呆了……
　　那分明是刚从体育馆里被保安赶出来的两拨“乱党”，一拨少说也有上百的数，就算是巨大宽阔的体育馆入口，都已被喧闹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更可怕的是，四面八方还陆陆续续有“新人”野驴狂奔，向“焦点”处疯狂聚集。
　　“有热闹看，我们也去瞅瞅！”聂俊廷忽然来了兴致，拉起葛絮飞的手便往那边跑去。
　　“你想死吗？”葛絮飞狠命挣扎着，纵使知道这家伙爱看热闹，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这热闹绝对不好看，搞不好连人命都得赔上。
　　“是fans打群架！”聂俊廷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指着人群回头又朝她大喊，“Sophia，有人在撕你偶像的海报！你还无动于衷？”
　　什么？葛絮飞前一秒钟还在担心被无端卷进那群人里落得个毁容的下场，后一秒顿时又惊又怒，简直像没了精力的游戏玩家立马在账号里充了巨款，瞬间满血复活，全没了少女的矜持，一把将聂俊廷推倒在地，猎豹一样扑向了根本不知道手里抄了什么家伙的fans群。
　　曜华的海报……怎能让人撕毁？到底是何方狂徒，胆敢如此践踏她的偶像？葛絮飞捏紧拳头，咬牙冲进蜂拥的人群中，不顾纤细的身躯被挤得疼痛，不顾头上脸上被撒满了明星海报、照片的碎屑，终于从手中抓住的一张彩纸上看清了半张女人脸——楚羽蝶！
　　楚羽蝶和金曜华的fans在群殴？她快速回想着近日发生的某些事，似乎有了点头绪。但膝盖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震得她头晕目眩。
　　“臭三八，敢撕Judy的海报，你和你主子金曜华都活得不耐烦了！”
　　尖利的咒骂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更狠的一脚，几乎踢在同一部位，葛絮飞疼得蹲了下去，若以伤害值来猜测，那个骂她“臭三八”的女歌迷，至少也穿了双五厘米以上的超级细跟鞋！生平第一次被人踹，还是被个跟自己性别相同的家伙踹，忍着因疼痛差点流泪的她，两手死撑着地面，浑身打起了寒战。
　　接下来会是什么场面，她无法想象。聂俊廷在哪里？她不知道，嘈杂声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刺耳。刹那间，她脑中浮出金曜华的影像，闪电般亮眼，又光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片天绝望地轰然倒塌，像巨大的玻璃爆裂成碎片，溅落了一地。
　　死定了……对着天空干瞪眼却动弹不得，明媚的暖春之阳，在她看来已被天狗吃得剩下一团乱七八糟的紫黑。唯一本能的动作是举起双手捂住头顶，没错，纵然不是从空中跌下的天使，也不能让人把脸给摁在地上。
　　“笨蛋，不躲开是想被踩死吗？”
　　她两手还没来得及在脑袋上十指交叉，顿觉一秒钟成了扯线木偶，有人从后面几乎是把她整个儿拎到半空，扔在一台自行车上。吓得六神无主的她只能遵从身体的本意，两腿夹紧窄小的后座，双手死命环住骑车人的腰，随之而来是那人一声狂嚎“哇噻”！
　　“先生，什……什么情况？”
　　一路风驰电掣，她全然无法想象，自行车也能被人骑出摩托车的效果。自己是多久离开体育馆前的群殴现场，车是怎么从拥挤的人群里窜出去的，她无论如何回想，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骑车的人一言不发，不知是车速太快，风声太大听不见她的声音，还是压根儿不想搭理。
　　这根本就是好莱坞动作大片里的情节嘛！除了男女主人公不是詹姆斯.邦德和火辣的金发美眉，她真有一种穿越到影片里的感觉，既刺激又酷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