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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8章 (9.21周三更)

      荣养堂。

      陶思瑾在王妈妈的搀扶下从廊下走进来。

      南叙虽已决定与谢明瑜和离,谢明瑜的心上人是丑是美,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心里着实有些好奇,素来冷心冷肺的谢明瑜喜欢的女子到底生个什么模样?
      心里纳闷着,她便往陶思瑾的方向瞧了一眼,那的确是个极美的女子,穿着浅藕荷色的衣服,外面罩着月纱白的罩衫,鬓间挽着简单的圆鬓,发髻并不隆重,只有几支银簪并珠花装饰着,却有一种天然去雕塑的我见犹怜感。

      南叙便收了视线。

      似这样的人,的确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与谢明瑜倒也算一对才子佳人。
      不像她,心里念着的是钱财,开口说的是功名,白白惹了一身功名利禄的铜臭气。

      谢老夫人见南叙只看一眼便不再细瞧,甚至不曾把目光落在陶思瑾用手扶着的小腹上,心里越发不安。

      她也年轻过,知晓女人拈酸吃醋是个什么模样,无非是又气又骂又恼,任你修养再好,心里都是难受的,可像南叙这样风平浪静的,她却是从来不曾见过。
      南叙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自幼相熟也好,情深义重也罢,于她来讲,不过是个陌生人,她瞧陶思瑾,也不过是出于好奇才瞧上一眼,而不是正头娘子打量外室的审视。

      没由来的,谢老夫人捻着念珠的手指紧了一瞬,心里最后一点期许荡然无存,她轻摇头,给身旁的春杏使了个眼色。

      春杏微不可查点了下头,看了一眼陶思瑾用手护着的小腹,又很快移开视线。

      陶思瑾并不知上首二人的动作,她只低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月份浅,她的肚子并不显,瞧上去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她还是用一只手扶住了小腹,紧张着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胎儿,她的动作落在谢老夫人眼里,谢老夫人捻着念珠的动作微微一顿,便连忙别开了眼。
      ——那是她的长孙,她岂有不心疼的?

      可眼下着实没办法,南叙一心要和离,她就是再怎么舍不得长孙,也得先把南叙稳住了。
      南叙稳住了,瑜儿的前途便稳住了,谢府的富贵更是稳住了,至于孙子,以后总会有的。

      这么一想,谢老夫人心里才好受些,“去,先去见过大娘子。”

      “是。”
      陶思瑾声音柔柔的,一只手护着小腹,一只手扶着王妈妈的手,对堂上端坐着的南叙盈盈下拜,“拜见大娘子。”

      南叙却侧过身,并未接受她的礼,只笑眯眯问谢老夫人,“老夫人,您这是?”

      谢老夫人抬了下眼皮。

      大抵是因为撕破脸,她现在看南叙哪哪都是不好的,哪怕此时的南叙笑吟吟对她说话,她也觉得那是冷嘲热讽,嘲讽她心里厌极了她,却还不得不捧着她,这样的情绪压在心里,让她憋屈得很,她攥着念珠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摆出一副慈善面容来。

      “你既是为她与瑜儿置气,我便将她接了来,是打是骂是罚全由你。”
      谢老夫人缓声道,“你才是咱们谢府的正头娘子,旁人再怎样,也越不过你。”

      “老夫人!”
      陶思瑾一惊,规规矩矩跪着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可,可我已有三月多的身孕......”

      南叙眼皮微跳。

      她和谢明瑜大婚尚未三月,陶思瑾便有三月的身孕,那便是谢明瑜婚前便与陶思瑾有了首尾,可既是如此,又何必求娶她呢?
      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没得叫谢明瑜带累了名声。

      “是啊,老夫人,姨娘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您谢家的骨肉啊!”
      王妈妈护着陶思瑾,一下子便慌了,“老夫人,您看一眼姨娘的肚子,这里面是您的长孙——”

      “你这婆子好生无礼。”
      春杏给谢老夫人打着扇子,冷声斥责,“空口白牙的,哪来的什么姨娘长孙?”
      “我们谢府只有一个大娘子,那便是堂上坐着的那一位。”

      陶思瑾脸上一白。
      这是彻底不要她、更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会有的态度。

      陶思瑾死死护着小腹,眼底已泛起雾气,她抬头看着一脸慈悲的谢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老夫人,您,您当真这般狠心么?”

      谢老夫人手里的念珠捏不住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会不心疼呢?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着实没有其他办法。

      都怪南叙。
      若不是南叙,她怎会痛失长孙?

      且等着吧,日后她必会替她那不曾蒙面的孙子讨回来。

      谢老夫人阖上眼。

      “什么狠心不狠心?我劝你知些廉耻,我家大爷已有了大娘子,断不会再纳其他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
      春杏掐了下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她不去瞧伏在苦苦哀求的陶思瑾,冲廊下侍立着的房妈妈喊了一声,“房妈妈,你还在还等什么?快些进来将她肚子里的孽障去了,莫叫大娘子看了心烦。”

      “嗳,这就来。”
      听到春杏的声音,房妈妈连忙从丫鬟手里接了药,那药是一早便熬好的,放到现在已经有些凉了,她双手捧了,打了帘子进来荣养堂。

      陶思瑾仍在地上跪着,王妈妈护着她,主仆两人哭得甚是可怜,房妈妈早些年是见过陶思瑾的,那时陶思瑾是谢明瑜的未婚妻,更是谢家未来的女主人,她对陶思瑾又敬重又喜欢。
      可偏偏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对璧人,偏弄成今天这个模样,如何不叫人唏嘘万分?

      房妈妈把药端在陶思瑾面前,黑色汤汁泛着苦涩气味,她也有些不忍,“你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你自己。”
      “只有从大娘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才是我们谢府的子嗣。”

      陶思瑾瞳孔微微收缩,“房妈妈,连您也容不得我了么?”

      房妈妈叹了一声,却没接话,“您就喝了吧。”

      房妈妈来得这般快,手里捧着的又是一早便准备好的汤药,南叙多少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谢老夫人会舍不得陶思瑾肚子里,毕竟是谢明瑜的孩子,谢老夫人的孙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谢老夫人又是一贯慈悲和善的人,哪能真的舍得让陶思瑾落胎呢?

      可让她不曾想到的是,谢老夫人就这么干脆闭上眼,房妈妈就这么快端来了药,没有一丝丝的犹豫,仿佛陶思瑾肚子里的孩子与她们没有半点关系,陶思瑾的肚子,不过是阻了谢明瑜青云路的孽障,万万留不得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同情陶思瑾,明明是谢明瑜做的孽,偏偏叫陶思瑾一人来承担,仿佛谢明瑜是清清白白白莲花,是陶思瑾勾着他,强了他,才有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她心头忽地一跳——她有什么资格同情陶思瑾?
      若她只是个家财万贯的孤女,若她身后没有舅舅做靠山,今日的情景便完全不同了,在地上哭的人是她,在一旁坐着的人是陶思瑾,而捧药的房妈妈,则会不以为然劝她,“大娘子,姨娘与大爷本是早年便定下的姻缘,因着大爷娶了您,才不得不委屈姨娘做了外室,如今姨娘有了身孕,哪能再跟之前一样养在外面?”
      “别说老夫人瞧着心疼了,就是我老婆子也是心疼的,要知道,姨娘肚子里的可是谢家的骨肉。”

      “您呐,也别怪谁,只能怪您肚子里不争气,谁叫您与大爷成婚到现在,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爷为着谢家的子嗣找了姨娘,实属再正常不过。”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爷那般纯孝的人,自然是不能做不孝之人。”

      有了陶思瑾,后面便会有桃枝,桃枝之后,还有杏枝梨枝和果子枝,抬不完的女人,生不完的闷气,然后自己抑郁成疾,撒手西去,父母留给她的宅院与钱财,便会全部便宜谢明瑜。
      他日谢明瑜借着她的银钱打通关系青云而上,为官做宰好不威风,而她,不过谢明瑜短命的前妻,四时八节给她烧香一柱,便算谢明瑜极有良心了。

      思及此处,南叙彻骨生寒。

      真真是好算计!
      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若非她有一个宣威将军当舅舅,只怕未必能活着走出谢家的门。

      南叙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啪——”
      茶盏落在八仙桌,发出一声轻响,在女人哭喊哀求的嘈杂声中,这道声响有些不合时宜,以至于让陶思瑾消瘦肩膀微微一颤,身子便倒在南叙面前,“大娘子,您就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吧。”
      “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碍不了您什么的。”

      “您什么都有。”
      她抬头,泪眼朦胧看着南叙,“您有尊贵的出身,有简在帝心的舅舅做靠山,更有正头娘子的身份,您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哪怕我有那么多东西,但谢明瑜不一样找了你?”
      南叙也瞧着陶思瑾,“我若没有这些东西,便得忍着恶心让你进门,看你生下孩子,然后再看谢明瑜有了其他女人,之后日复一日困在这一方小院与你们争斗一生。”

      争什么呢?
      争宠吗?不,争的是谢明瑜手缝里漏出来的丁点钱财资源,争未来谢家的继承人,为了这点东西,一群女人争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那样的日子想想便让人绝望,而可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好的。
      她有钱,也有院子,更有靠山,她完全没必要仰人鼻息变得面目可憎。

      南叙不再瞧梨花带雨的陶思瑾,而是抬头看向端坐上首不管不问的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你们谢家的事情我不想掺合,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与谢明瑜必是要和离的,无关陶小娘子,更无关桃枝。”

      ——而是,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好。

      谢老夫人心口一跳,手里的念珠攥不住了,她睁眼瞧着南叙,南叙也正瞧她,那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此时一片清明,没有恨,更没有怨,而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谢老夫人手指一紧,声音急促起来,“叙丫头——”

      “母亲!”
      一道焦急声音却突然自廊下响起,打断谢老夫人未说完的话。

      “是大爷,大爷回来了。”
      王妈妈喜极而泣,连忙去擦陶思瑾脸上的泪,“姑娘快别哭了,大爷回来了,姑娘有救了。”

      绝处逢生,陶思瑾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着,“师兄......”

      帘子被门口的小丫鬟们争相打起来,一个清瘦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思瑾,你没事吧?”
      男人一阵风似的来到陶思瑾面前,扶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搀起来,一边擦她脸上的泪,一边对她嘘寒问暖,“大娘子没有难为你吧?”

      陶思瑾咬了下唇,没有说话,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谢明瑜眉头一点一点拧了起来。

      他抿了下唇,没有再说话,陶思瑾身上的衣服单薄,他便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他的外袍落在她身上,她纤瘦肩膀又是微微一抖,“师兄,不......”

      不能什么?
      不能对她这么好?
      还是不能在南叙面前对她这么好?

      谢明瑜眸色深了一分。
      片刻后,他拢了拢陶思瑾身上单薄的衣服,把她护在身后。

      身后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谢明瑜眸色更冷。

      谢明瑜回来得快,房妈妈手里的汤药仍未来得及处理,被她不尴不尬端在手里,谢明瑜转身,便瞧见她手里黑漆漆的汤药,他眼睛轻眯,劈手便夺了。

      “啪!”
      清脆声音响在荣养堂,药碗狠狠被人摔在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

      陶思瑾怕极了,手指紧紧抓着谢明瑜的衣袖,感觉到她的紧张,谢明瑜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依旧是温和的,“莫怕,师兄在。”

      听到这句话,陶思瑾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她稍稍松开谢明瑜的衣袖,在王妈妈的搀扶下勉强站定。

      安抚好陶思瑾,谢明瑜转过了脸,四目相对,他看见南叙冷眼瞧着他,眼底只有讥讽。

      “好一幕感人至深的英雄救美。”
      南叙凉凉出声,“谢明瑜,你是否忘了一件事,你三媒六聘迎娶的人,是我。”

      “不劳大娘子提醒,我每时每刻都记着。”
      陶思瑾险些被灌药,谢明瑜的口气算不得好,“但是大娘子,妒忌乃七出之一,大娘子还是敛着些性子,莫要做些误人误己的事情来。”

      “呵,七出?”
      南叙只觉讽刺,“谢明瑜,你要休了我?”

      “为了她?”
      南叙手指一指,目光便落在陶思瑾身上,感受她的目光,陶思瑾如受惊的小兽一般颤了起来,下意识去求助面前的谢明瑜。

      “师兄......”
      陶思瑾的声音极软也极柔。

      谢明瑜彻底变了脸色,“大娘子,你莫再为难思瑾。”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南叙的眼一点一点冷了。

      听旁人说是一回事,可亲眼见自己的夫君护着另外一个女人却是另一回事。
      终究是她错了。
      她不该不听舅舅的话,一意孤行嫁给谢明瑜。

      她把自己过成了一个笑话。
      而现在,她不想再叫旁人笑她了。

      南叙垂眸。

      片刻后,她又慢慢抬起头,她看着不分青白便为着另外一个女子与自己争吵的谢明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回来的正好,省得我派人寻你了。”

      秋实双手奉上嫁妆单子。

      南叙接了单子,随手递给谢明瑜,“谢明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接她出教坊司的钱,你吹吹打打迎娶她的钱,你把她安置在柳街巷的钱......这些钱,你准备何时还我?”

      “对了,不止钱,还有院子。”
      南叙环视着谢老夫人住着的荣养堂,凉凉出声,“如今你们住着的院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们之所以能住进来,是因为我嫁你为妻。”
      “而今我要与你和离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出去?”

      谢明瑜瞳孔骤然收缩,“你要与我和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明瑜:我只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怎么就和离了呢?
    南叙:因为我不傻
    嗯,我真的很不喜欢女人为男人撕逼的场面,所以这本是反雌竞的
    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不能被渣男带累坏了
    跟我一起念,渣男不配有爱情!渣男注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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