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浩荡》春鱼

52、尘封（1）

　　龙长歌再次醒来，眼前是一个笑容滑稽的不倒翁。她翻了个身，看到了自己床上堆积如山的小物件，伸手拿了一件，后脑勺的钝痛袭来，小物件也从受理滑落。

　　屋门被人推开，龙长歌反身坐起来，还没抬头就捂着脑袋蜷成一团。

　　来人赶紧跑过来，半环着龙长歌，拨开她捂着脑袋的手，问道：“小妹，还疼么？”

　　龙长歌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兄长，扯着他的衣服不停查看。龙长风抓住龙长歌的手，让她安静下来，安慰地摸了摸小妹的脑袋。

　　龙长歌还是不放心，问道：“哥，你受伤了吗？白泽有没有伤你？那些妖怪有没有威胁你啊？”龙长风摇了摇头，接着给给龙长歌看伤。

　　龙长歌觉得兄长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又想起之前妖君所说的话，心里凉了半截，忍了好久才开口道：“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我今年就要及笄了，也不小了。我不能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知道那两个妖怪是为了白泽的……”

　　龙长风打断了小妹的话，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得方正的绸布，仔细展开后里面露出了一个玉镯子。龙长风小心地把镯子戴在龙长歌手上，只可惜长歌骨架小，镯子从手上滑落，根本戴不上去。

　　龙长歌看了看手腕上晃荡的镯子，摘了下来递还给龙长风。龙长风有些失落，摩挲着镯子。龙长风思忖一会儿，将镯子包好递给龙长歌，仔细嘱咐道：“虽然你现在戴不了，等你长大了，自然能戴上。你把镯子贴身带着，千万别掉了，也别露出来给人看见。你如今也快及笄，这就是你的礼物，师兄以后可不会再送你东西了。还有——你床上那些玩具也该收拾收拾，这样子给外人看见了，不笑话吗？”

　　龙长歌看了眼身后山一样的收藏品，脸开始泛红。龙长风看着有些窘迫地小妹，摸摸了她的脑袋，从房间的角落拖出两个木箱。

　　龙长风指着那些东西，说：“我们一起来。你把常用的放最后，不常用的先放。”

　　说罢，两人开始整理那些玩具，等做完落锁后，龙长风把钥匙交到小妹手里。龙长歌环顾了四周后，问：“哥，你以后不住这里了？”

　　龙长风点了点头，说：“师父闭关到祈福大典，在这之前我要去守着。你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剑术一定不能荒废。”

　　龙长风垂下眼，抬头露出一个微笑，继续道：“长歌，以后若是要找我，便去找你徐师兄，知道吗？”

　　龙长歌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师兄说得每一句话。

　　龙长歌坐在木箱子上，看着师兄离开。妖君的事情在她心里落下芥蒂，对师兄的担心也多了几分。刚刚龙长风的神态不舍，像是很久都不会再见自己的样子。以前师兄也曾替师父守关，但这是第一次会认真地跟自己嘱咐事情。

　　龙长歌看着门外树影摇动，说：“我一定要找妖君问个清楚。”

　　决心定下，龙长歌索性放弃了近期的听学的事情，开始着手查妖君的事情。

　　这个事情，被好事多话的火燚从龙长歌嘴里套了出来，下一刻就被火燚多嘴告知了竹苍明。本来这阵子，竹苍明已经想离开许家，山上他去了好几次，冥冥之中玉佩都在指引他前往许家的后山，但是每次接近到一定距离，他就会被山门的那颗金珠发现，而且身上的印痕也会不断发光。

　　竹苍明本来出来就是为了找母亲和兄长。许家的秘密，他不想知道，也不乐意知道。之前，兄长来找他，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原先的酒家也换了人。现在，竹苍明有些担忧自己了却不了心愿。

　　听闻龙长歌的事情，竹苍明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找那个妖君问问。大哥已经修了妖，以他们兄弟的渊源，进益绝对会比普通妖怪快速，所以问妖怪或许比问人间仙家更快。

　　龙长歌本来正在藏书阁翻看有关妖君记载的典籍，徐闰也在旁边帮忙寻找。

　　徐闰翻着书简，看着有点魔怔地龙长歌，说：“小师妹，这里的书你这几天少说也翻了一遍，该看的，我们差不多都找到了。妖君的记载太少，又没有他具体长相记录和行动轨迹。连本门和其对手的机会也极少。唯一的一次战斗记录也只写了妖君有一把神枪，唤作森罗，有横扫千军之势。”

　　龙长歌点点头，看到眼前燃了一半的灯芯，说道：“闰师兄，我知道了。谢谢闰师兄。夜已深了，师兄也看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徐闰知道她又要彻夜翻书，立刻说：“小师妹也好几晚没睡了吧，你今天也该早些休息吧。不然明天读书可就没精神了。”

　　龙长歌合上书卷，揉了揉眼睛，隔着烛火看着憔悴的徐闰，心生愧疚，便搬出自己藏好的铺盖，解释道：“其实我早就准备好铺盖了。这事情我已经跟松寿仙师请示了，他老人家也答应了。所以说，我回去……”

　　龙长歌看着徐闰责备的眼神，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我只是想着多看一会儿，也能找出些更有用的信息嘛……”

　　徐闰微微闭了闭眼，摸到那些铺盖，说道：“既然师祖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先看会儿，我给你带床更厚的被子来。你这样自作主张，要是生病了，长风师兄也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龙长歌乖乖点头，看着叹着气的徐闰离去。她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翻找着。

　　妖君的记录很少，而且时间都很近，因为妖君也是近十年出现的知名妖怪。真身也从未被人见过，甚至连是雌是雄都不知道，所有记录都是猜测，什么花草鸟兽、风木山水，全被人冠在他的身上。不过妖君的能力很强，最详尽的一次记录是他控制水脉走向，把许家所在的汤山山脚团团围住，围困数月，山下的闲云府虽被淹没，洪水退去又很快恢复原貌，但看似凶险的事情，记录里也只有毁损数座房屋的记录，竟无一人伤亡。

　　龙长歌看着这些记录，反复推敲后愈加迷惑。在这些记录里，妖君甚至比恶人还善良，字里行间都显现着此妖的君子之风。于是，龙长歌随手抽了一卷与妖君无关的书，翻看起来。看着看着，龙长歌困意上来，打了个哈欠后，想要收书休息，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

　　只见那个书简上，寥寥数语写着：“万象森罗，乃狼妖王琅琊与其妹琅玉之武器。其形皆如人间枪矛，挥舞之时必有横扫一切之势。”

　　龙长歌赶紧把刚刚看过与妖君的对战的记录找出来。妖君和琅玉的武器真的是同一名字。就在这时，徐闰抱着厚棉被进来，正好对上龙长歌亮晶晶的眼睛。

　　徐闰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龙长歌的身边，问：“有新发现？”

　　龙长歌赶紧把手里的书卷递给徐闰，指着“森罗”二字说：“妖君会不会就是这个琅玉？”

　　徐闰没看就放下了书卷，随即给龙长歌泼了桶冷水：“这个我知道。以前师祖有时喝酒会偷偷跟我说这个琅玉，而且对她的遭遇也是十分惋惜。琅玉早就死了，而且是掌门亲手射杀的。”

　　龙长歌听后愣了半天，一脸的难以置信，憋了半天问道：“会不会是她后代？”

　　徐闰立刻摇头，说：“师祖说最可惜的就是这个琅玉没留下幼崽，而且狼妖王这一族都被灭了。以前汤山上其实是琅琊的地盘，狼妖王后来兴风作浪，才被围剿的。”

　　龙长歌低头看着书卷，还是指着那两个字问道：“那——为什么他们武器是一样的呢？”

　　徐闰答：“是这样的。森罗在紫云之战后就失踪了，也不知道被谁偷走。而万象则被熔掉了。其实师祖以前猜测，这个妖君要么是狼妖王的遗属，要么就是森罗的枪灵。”

　　龙长歌听着越来越不对味，拉下脸反问道：“所以——闰师兄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徐闰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是在找对付妖君的反制之法。再说了，有些事不能一开始就说出来。师祖也嘱咐过我，若是有人问起这些事，才能酌情解释。我是信你，才说这么多，一般我都是搪塞过去的。”

　　这下心虚的人换成了徐闰，他在龙长歌的怒瞪中，忙解释道：“有些事情不能成天挂在嘴边说的。我能说的东西和说的时机都是谨遵师祖的命令。这是我拜入师祖门下第一件要务。”

　　龙长歌看着师兄坚定的眼神，有种第一次认识他的错觉。以前认识的闰师兄是没有秘密的，一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怕跟任何人对立，对她和龙长风也是坦诚相待。原来闰师兄还有这样的任务。

　　龙长歌还有疑惑，便直说了：“那闰师兄可以告诉我了么？有关这一切的事情。”龙长歌晃了晃手中的书卷。

　　徐闰点点头，说：“当然可以。那我继续跟你讲。”于是，徐闰开始讲起一段故事。

　　十多年前，很多凡人也会选择修妖魔之道，以求长生和力量。以前修仙的道路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通过除妖卫道获取灵力增加修为。琅玉入世时，众仙门都以为她不过是修行小有成就的仙道。后来一次意外，掌门看见她跟着一只蝎子精共同御敌，琅玉露出真身，才知道琅玉是妖。

　　虽然琅玉从不曾作恶，但是她身边的那只蝎子精却是恶贯满盈，那时候不少仙门集结起来讨伐蝎子精。琅玉因为替蝎子精出头而被牵连，最后还牵扯出汤山琅琊妖王，之后就是紫云一战，狼王一族覆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许家也就搬上了汤山。

　　狼族覆灭，两件神器万象、森罗，一件被琅琊当着众人的面扔进了炼炉，化成铁水；另一件森罗则在掌门射杀琅玉之前就已经下落不明。

　　早些年，身怀神器森罗的琅玉在人间游历，偶遇了松寿仙师，两人相谈甚欢，结成了忘年之交。后来仙师才知道，琅玉虽然外形如同少女，但已经活了几十年，与仙师交谈时，也不过比其小了几岁而已。

　　松寿仙师清楚琅玉性情至真至纯，根本不会作恶，也不会为虎作伥。奈何天下悠悠之口，无人可以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琅玉死去。仙师后来感念琅玉对他的点拨，便把有关森罗的事情藏了起来，只留下只言片语给后人猜测。

　　龙长歌听后，恍然明白，说：“所以闰师兄你一定是要我先看了，才会告诉我真相对吗？”

　　徐闰欣慰地点头，指着书架上的书籍，说：“其实这里所有的典籍我都看完了。我进师门的时候，师祖告诉我，有些事眼见耳闻都未必为真，让我自己去找，去想。其实我不仅看了这些，还看了世俗的一些传闻和记录。所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拜入松寿仙师门下，而不是许家门下。”

　　龙长歌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些事情我都记住了。接下来我想问问其他事情，闰师兄愿意答疑解惑吗？”

　　更漏已经滴到丑时，徐闰没有离开，等着小师妹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