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浩荡》春鱼

10、程家（3）

　　程家点起星星火烛，大堂传出阵阵哭声。程举人猝死，程夫人不知所踪。程管家接管程家的大事小情，安排程举人的身后事。徐闰站在大堂，看着躺在白布下尸体，脸色凝重。很快程管家来请他去安排做法事宜，徐闰才离开。

　　龙长歌跟在竹苍明的身后，四处寻找银镯子可能的踪迹。之前大堂上，银镯子落地化作寒气，看来这东西身在很寒冷的地方。只是金银之物只要沾一点寒气就会冰冷彻骨，如今正是冬季，哪里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

　　两人在程家转了一圈，又出门去镇上寻找。漫无目的地寻找让两人有些疲倦，龙长歌一边走一边想办法。突然，她抬起左手举过头顶，大声喊：“我借灵气给你，你愿不愿意现身？啊！”

　　竹苍明还没回头，龙长歌就痛呼一声。左手腕上寒光闪闪的银镯子在那里晃荡。

　　这招真有效。龙长歌虽这么想着，但还是抵不住寒冷刺骨的疼痛。竹苍明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把自己的灵力分出去。龙长歌感激地看着竹苍明，竹苍明却没那么轻松。

　　银镯子明显更加贪婪，吸取灵力变得毫无顾忌。而且，这东西只是虚影的物灵，最终还是要找到其原形。竹苍明示意龙长歌挥手，看看有没有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

　　竹苍明看着除了吸食灵力以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银镯子，有些生气地从怀里掏出一根刻着符咒的桃木。桃木插到手腕和镯子的缝隙处，削弱了镯子吸食灵力的能力。龙长歌长舒一口气，觉得没之前那么气闷。

　　“长歌，我们去看看你师兄有没有办法。这桃木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竹苍明抓紧龙长歌的手，温柔地说。龙长歌点头，跟在大哥哥的身后回到程家。

　　徐闰在大堂等候已久，他刚刚跟官府捕快打完交道，十分头痛。这时，他看到小师妹跟竹苍明牵着手回来，再看到小师妹手上寒光闪闪的银镯子，气得直接拎住竹苍明，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拿我小师妹的命开玩笑吗？”

　　龙长歌赶紧拦住师兄的拳头，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的办法。但是没法解决，想来寻师兄帮忙。”龙长歌解释来龙去脉，想让师兄寻寻看银镯子原身的去处。

　　徐闰心疼小师妹，按住怒气，仔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张符咒贴到镯子上，用一道火焰将符纸烧成灰。灰烬一部分贴在镯子上，一部分飘散在空中。没一会儿，灰烬化为一只小鸟，在空中翻飞。

　　“师妹，你跟着这个应该就能找到了，”徐闰温柔地对龙长歌说，“小心别跟丢了。”他说完，狠狠地瞪了竹苍明一眼，严肃道：“我跟着一起去。还有，松开我师妹的手。”

　　竹苍明立刻松了手。龙长歌觉得手腕疼了几分，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她看徐闰严肃生气的脸色，只能忍着不说，怕给竹苍明带来麻烦。

　　灰烬小鸟在空中滑过，向程府外飞去。程管家路过，徐闰只是留了句话，就领着龙长歌出门去寻这气死人的妖物。

　　小鸟穿城而过，向郊外飞去，一路上还留下火焰的点点亮光。三人紧跟其后，龙长歌跑得慢，身上反而觉得越来越寒冷。

　　竹苍明看到她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只能偷偷地拉着她手。龙长歌撅着嘴，脸上不太开心。徐闰一心赶路，只顾及龙长歌没跟掉，并没有发现某人又偷偷牵上自己师妹的手。

　　三人追到到城郊一间小庙洞，他们看到银镯子被供奉在神像的面前。徐闰脚步没停，抽出自己的长剑向镯子砍去。竹苍明立刻拦住他的剑锋，剑刃劈到苍明剑的剑鞘上。徐闰恶狠狠地看向竹苍明，一剑向竹苍明刺去。

　　“闰师兄！苍明哥哥！”龙长歌看到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着急地大喊。两人打得如火如荼，突然一位老婆婆闯进两人之中，两人同时住了手。龙长歌手中的银镯子不知何时消失了，桃木掉到了地上。她赶紧弯腰去寻找。

　　老婆婆拦住徐闰的去路，不许他再动手。竹苍明认出她是早上抱着婴儿的老婆婆，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婴儿。老婆婆拿出一张许家护身的木牌，让徐闰住手。徐闰见到木牌后，不敢妄动。那木牌上刻着几个字，徐闰见后脸色稍有缓和，还带着敬畏之意。

　　“小师妹呢？”徐闰冷静下来，开始四处寻找龙长歌。龙长歌隐没在草丛中，翻找草根。徐闰急了，又大声喊了一句：“龙长歌。”

　　龙长歌立刻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师兄十数步之远。她没找到桃木十分着急，又蹲下去找。徐闰以为自家师妹魔怔了，狂奔过去，一把捞起自己的师妹。

　　龙长歌看到师兄急的发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

　　“师兄……我错了。”龙长歌怯怯开口。徐闰看她没出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老婆婆咳嗽了一声，问道：“原来是仙家之人。不知夜访到此为何？”

　　徐闰指着那个放在神前的银镯子，说：“这镯子成了妖物，吸食我小师妹的灵力，伤害程家。”

　　老婆婆摇头，不同意徐闰的指责。竹苍明弯腰去捡镯子，老婆婆没有阻拦。他仔细查看了银镯子，说：“婆婆，这镯子已经成精，自然会寻灵力充沛的去处。长歌没有仙术护体，这样会害了她。”

　　老婆婆看了看偷偷抹眼泪的龙长歌，拿起她的手，看到手腕处被勒出来的红痕。徐闰看重老婆婆手中的木牌，等着老人解释。老婆婆满脸疑惑，说：“老身也不懂这些，伤到小丫头了。”老婆婆接过银镯子，引三个人去远处的茅屋。

　　茅屋中火烛微暗，一个身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在卧榻上，正在安然熟睡。如今已至半夜，老婆婆倒来三杯茶水，请三人坐下。老婆婆慢慢地叙述，解开了众人的迷惑。

　　老婆婆是程冼墨的结发妻子。三年前，程夫人救了一位许家的仙道。道士感恩，许诺帮忙解决困扰了程家很多年的妖异侵扰的问题。解决后，道士说妖异是多年前因难产死去的程家小妾。那个小妾替程老爷生了两个孩子，在生第二个的时候，说是外面惊雷落地，当场吓死，差点连孩子都没生下来。

　　程夫人多年没有孩子也是小妾鬼魂作祟。临走时，道士将银镯子送给夫人说是可以辟邪。按理说，收了妖孽程家也该风平浪静，只是没想到去年程夫人的幼子降生后，鬼魂又来了，次次针对程夫人和程幺子。夫人怕伤到孩子，将镯子交给孩子戴了。只是最近些日子，镯子总是无缘故的失踪，出现在山里土地像前。

　　徐闰听完忙借镯子细看。老婆婆拿出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银镯子，轻轻递给徐闰。镯子入手，冰凉刺骨。徐闰仔细看了看那个镯子的样子——简单的绞丝手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龙长歌也好奇地凑过去，没想到被师兄推开，不许她接近镯子。龙长歌扁扁嘴，偷偷挨竹苍明坐得近些。

　　银镯子单看外表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刚刚那些现象太过诡异了。徐闰先拿出咒纸贴在上面也没有反应，再试各种收妖的咒语都无用。竹苍明细细看着睡得正香的婴儿，眉目间似有几分像程夫人。龙长歌顶不住困倦的睡意，倚靠到竹苍明的肩头，打哈欠。

　　原本诡异的东西现在反而成了常物，徐闰百思不得其解。竹苍明低头仔细想了想，说：“可不可能成精的不是这银镯子？这镯子或许只是某个东西借用才有灵性。”

　　徐闰细想也是，不少强大的妖物都能借某个东西化身，以保住自己的真身不受伤害。他看到靠倒在竹苍明肩头的小师妹，脸色变得不好起来。老婆婆看着小丫头困倦的样子，赶紧请三人去客房歇息。龙长歌揉着自己的脸，先进房睡觉了。

　　“你是谁我还不清楚，别对我师妹打主意！”徐闰求借镯子后，对着竹苍明警告道。竹苍明点头笑了笑，保证自己绝对不动坏心思。

　　第二天，龙长歌醒来的时候，老婆婆抱着襁褓在门前逗孩子笑。龙长歌洗漱完后，也跟在婆婆边上逗孩子。竹苍明和徐闰挤在一起，一夜没睡，两人差不多在你瞪我我瞪你中度过的。两人顶着黑眼圈从屋里出来，末了还互相看不顺眼。

　　徐闰拿着银镯子向老婆婆借用。老婆婆颇为担心，徐闰立刻回答：“婆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屋子周围画下符印，可以确保这孩子的安全。我们用镯子可以抓住那个妖怪，以保无虞。”

　　老婆婆哄着孩子，长叹道：“恩人啊，那可一定要救出程夫人啊。”

　　徐闰宽慰老婆婆，许诺事情结束即刻来告知。龙长歌摸了摸乖乖孩子的脸，依依不舍地跟老婆婆道别。

　　三人赶回程家时，程家已经摘下红绸灯笼，换上雪白的绸布。大堂之上摆着灵案和棺材，不知何时归来程夫人面容憔悴，身着缟素，跪在侧边，身边依次跟着两个孩子。程管家在堂外等候，看到三人匆匆赶来，自己也快步走上前去。

　　程管家先问自家堂客的情况，徐闰粗略解释一番让他宽心。银镯子交到程管家的手上，程管家仔细端详，说：“这是原来仙人赐给夫人辟邪消灾的。”

　　徐闰再次确认后，看向满身缟素的程夫人。

　　程夫人已经没了初见时那种惊为天人的妖异的美丽，只是看着像普通的美妇人。只是程举人之前如枯树一般，程夫人却看着不过四十，着实奇怪。徐闰询问程夫人年龄，程管家的回答也让他大吃一惊，程夫人已经年过五十。如此高龄还能生下一个幼子，又是一桩奇事。

　　龙长歌拉了拉竹苍明衣角问道：“程夫人不像啊。”

　　竹苍明回答：“当然，程夫人驻颜有术嘛。”

　　龙长歌点点头，说：“师父也说修仙到一定境界就可以驻颜有术。程夫人的道行一定很厉害吧。”

　　徐闰全听了进去，连忙反驳龙长歌的想法，说：“程夫人怕是受到妖邪所害，只怕以后会有损阳寿的忧虑。”

　　程管家听了也立刻点头，小声说道：“夫人最近神思倦怠。自从那妖怪附过夫人身后，夫人时常头晕目眩。家中仆妇伺候左右的都说：夫人不如往常了。小的虽不懂那些神鬼术法，但夫人如此难以支持家中，又加上稚子年幼，令小的忧心忡忡。”

　　龙长歌听得直点头，扯着师兄想要帮忙。徐闰听后，看着这满屋的白绫，想着如何捉住这个妖怪。徐闰看着那枚银镯子，回想着昨夜那场对战，有了一个诱敌捉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