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飞行》古月H

2、是，方先生。

　　方让是在一个傍晚认识的夏沫，那个时候，他高三。
　　方让和同班的盛欢在等车，他们今天要去参加方氏的酒会。方让对家族酒会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可盛欢显得很是高兴，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傍晚时中学门口人很多，全是接学生放学的家长。而每天接送方让的，是他爸爸的秘书。方让爸爸工作忙，妈妈常年卧病，于是接送方让的任务落到了秘书头上。不过方让已经习惯了，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秘书接送他。
　　“赵秘书怎么还没来啊！站得腿都酸了！”方让身边的盛欢抱怨。
　　“再等等吧。”方让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你说，我待会儿是穿黑色礼服还是白色礼服好啊？”盛欢仰起头看着方让问。
　　“都可以。”方让看着天边不远处的一片霞云说。那片粉红色的天空，偶有一只白鸟飞过，方让觉得很漂亮，有种拿画笔记录下来的冲动。
　　方让从那片天空往下看，一个很是漂亮的女孩向他挥着手臂，笑容灿烂如那片霞云。
　　方让觉得她肯定是认错人了。
　　女孩加快了步伐向他们走去。
　　“抱歉，我第一次来这里，有点迷路了。”女孩对方让说，顺手递给他和盛欢各人一支冰淇淋。
　　“忘了介绍了，我叫夏沫，是方氏新招的秘书。总裁让我接你和盛小姐去参加酒会。”夏沫笑着说。
　　“你好，方先生。”夏沫向方让伸出了手。
　　“方先生”，方让瞬间喜欢上了这个代号。从来没有人这样叫他。
　　“你好。”方让也伸出了手。闻到了空气若隐若现的玫瑰花香。
　　“你好，盛小姐。”夏沫对盛欢说。
　　“你好，谢谢你的冰激凌，好好吃！”盛欢嘴角边沾着奶油开心地说。
　　上了车，盛欢问开车的夏沫，“赵秘书怎么没来啊？”夏沫回头说“赵秘书身体不舒服，请假了，所以近期由我接送你们上下学。”夏沫这话，仿佛是说给方让听的。
　　夏沫先送他们去换礼服，然后再送他们去参加酒会。作为方氏总裁的秘书之一，夏沫也获得了参加酒会的资格。
　　夏沫很快就换好了衣服，黑色长裙配微卷的长发，风情万种。方让一身西装，身姿挺拔，五官端正，褪去刚刚那一身校服的青涩，夏沫觉得倒也有几分帅气。
　　”你的领带歪了，”夏沫说着走过去帮方让重新系了一次。方让比她高一个头，正好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
　　“小沫姐姐！帮我系一下这个蝴蝶结！”盛欢在试衣间里叫夏沫。
　　女孩子的友谊真的奇妙，就这么短短几十分钟，盛欢就和夏沫建立了深刻的友谊，一口一个小沫姐姐地叫。
　　到了酒会，方让和盛欢跟着各自的父亲去了去和各种长辈打招呼。说白了，就是为以后的继承打好基础。这是我的儿女，以后生意场上见着了，可得手下留情些。出生于这样的家庭的方让，应该是经常参加这种场合的。按道理说，对付这样的场面得心应手。可夏沫却在方让脸上捕捉到了不适和想要逃离。
　　大概这是有钱人的烦恼吧，是她夏沫体会不了的烦恼。夏沫笑着摇摇头，喝下一口酒。
　　席间，方让找了个借口从爸爸那里脱身。他走出了别墅，来到外面的草坪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宴会是真空的，所有的交谈都和利益挂钩，让人窒息。
　　“怎么，里面不好玩吗？”方让闻到了玫瑰花香。
　　是夏沫。
　　方让点点头。
　　夏沫笑了，笑容很是漂亮。她说:“那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吧。”还没等方让回答，夏沫就已经牵起方让的手，朝远处走去。
　　方让惊讶于自己没有挣脱她的手，对于这样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他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夏沫的手，很冰冷。
　　夏沫牵着方让，到了别墅后面的花园里。
　　里面很安静，什么人都没有。方让抬头看了看静谧的天空，满天繁星，不停闪烁。空气里有乔木清香，耳旁是蝉鸣。
　　方让看了看周围，发现夏沫早已脱了高跟鞋，坐在草坪上。夏沫回头，对方让笑着，拍了拍她身边的草坪。
　　方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夏沫看着天空说:“待会儿就要放烟花了，这里是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方让没有说话。
　　“喂，高三生，有什么好烦恼的？怎么整天都皱着眉头？”夏沫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两罐啤酒，递给方让一罐。
　　方让没有接过，他摇摇头，说“我不喝酒。”
　　夏沫笑了说:“那姐姐替你喝。”夏沫喝下一口，又说:“小朋友不要喝酒。”
　　方让觉得好气又好笑，白天才叫过他方先生，现在又说他是小朋友。
　　没多久夏沫就喝完了一罐，她又打开了一罐，看着手中的啤酒说:“不喝酒很好。一旦招惹上了它，就放不下了。”
　　方让觉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美。
　　夏沫看了看手表，说:“马上就要放烟花了。”
　　说完，天空中闪过一道光，照亮了他们两个。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看烟花的好地方。
　　方让转头看了一眼夏沫，她笑着，看着天空，五彩缤纷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下，她的眼睛分外闪亮。
　　夏沫一直看着天空，而方让一直看着她，从未移开过眼睛。
　　终于，烟花放完了。
　　夏沫带着笑容转头，看见方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两个人没有说话。
　　方让突然转头，站起来，朝别墅走去。
　　走了几步，他说:“明天早点接我上学。”
　　第二天方让走出家门，发现夏沫停着车在家门口等她。
　　方让走近一看，夏沫睡着了。
　　方让觉得好笑，他让她早点过来，她不会凌晨就在这里吧？
　　方让抓住身旁经过的管家问:“这位小姐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穿着管家服的和蔼老人说:“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不过我打开大门的时候，她就在这里等了。”
　　方家大门打开的时间是五点，方让上学是八点，她这也未必太早了吧？
　　“在八点半之前请叫醒这位小姐，今天我坐公交去上学。”
　　“好的，少爷。”管家说。
　　方氏的员工九点就要上班。
　　方让没坐公交，他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遇见了盛欢，盛欢让司机停下，载方让一程。
　　“怎么办啊？又要考试了！”方让一上车，盛欢就开始抱怨即将来临的模考。
　　方让没说话，只是拿出一本书。
　　“唉，要是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盛欢打开了车窗，看着窗外说。
　　方让和盛欢从小一起长大，盛欢爱闹，爱说，方让却很是安静。方让从小名列前茅，可盛欢呢，一直是倒数。
　　盛欢凑过去看方让的书，却发现不是数理化，是一本《绘画线条论》。
　　“方叔叔是不会让你学画画的，就像我爸一样。看，我现在都不挣扎了，等着混个大学，然后继承公司。”盛欢叹了口气说。盛欢的梦想是做演员。一年前和她爸爸大闹了一场，离家出走。后来她爸爸停了所有的信用卡，盛欢灰溜溜地回了家，之后再也没提当演员的事。
　　方让知道希望渺茫，近乎于零。可他还是像欺骗自己一般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不算热。方让也打开了车窗。偶尔的一阵风吹过，方让想起了夏沫。
　　想起她的笑容，她的眼睛，以及她在朝阳下熟睡的样子，那么安静，像是方让见过的某一幅西方油画里的天使。
　　到了傍晚，又是粉色的天空。
　　方让的老师拖课，他下课晚了二十分钟。
　　方让走出校门，一眼就望见了踮脚四处张望的夏沫。
　　他往她那边走，夏沫还是没有看见他。她绕到她的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吧。”
　　夏沫转身，看见了单肩背着书包的方让。
　　方让上了车，又拿出了那本《绘画线条论》。
　　“下次不要下来等了，在车上等我就行。”方让翻了一页。
　　夏沫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他要说她早上睡着的事呢，还好逃过一劫。
　　“还有，下次休息好，一个睡眠不足的司机容易出交通事故。”
　　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不起啊。”夏沫转头对方让说。
　　“下次注意就行了。”方让俨然一副老板的样子。
　　“是，方先生。”夏沫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被一个高中生教育。
　　“小屁孩一个，还说我。”夏沫转头发动了车子，嘟囔道。
　　方让隐隐约约听见了她的这句话，不禁笑了。
　　嘴上叫我方先生，心里把我当做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