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两人三餐四季》霜华坠

2、第二章

　　林盈回到老旧的职工宿舍后睡意全无，索性准备了第二天上课需要的教具，又认认真真写了教案，备了课。
　　把前几天接的翻译稿译完发给平台的老师，老师看后觉得没问题，便直接把尾款打给了她。看着账户上多出的几百元收入，林盈的心情总算是好些了。
　　吃过晚饭，林盈又接到了白梓的电话，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白梓知道林盈心中有气，但他一向少言寡语，不知该怎么哄她。
　　林盈平时极少对他生气，即便偶尔发发小脾气，也很快就会自己调整好，从来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这次的事，似乎还要再给她些时间。
　　白梓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让她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林盈把宿舍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连窗户都擦了。
　　这是她的小怪癖，憋屈得狠了就喜欢收拾屋子，既能发泄情绪，又能享受劳动成果，还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一举三得。
　　林盈洗漱后累得倒头便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二五班的教室，老师因为她总爱上课说话，且屡教不改，一气之下给她换了一位不喜言语，在班级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新同桌，并勒令她在上课之前换好座位。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英语课代表，要每天收作业，她可能一时半会都想不起她的这位新同桌是谁。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前一秒，她的新同桌从外面回来了，林盈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跟他打着招呼：“白梓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她看到白梓微微一愣，对她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他坐回座位，再无其他动作，并没有去寻找他原来的同桌，更没有问她换座位的原由，似乎谁作为他的同桌，对他来说都一样。
　　完全视她为空气。
　　林盈心想，她的新同桌真是有点意思。
　　……
　　场景一转，林盈又梦到了自己缠着白梓，让他给她画最喜欢的夜礼服假面。
　　白梓不说话，只默默地拿了她的课本，在空白处认真地画了起来。
　　她盯着他那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指，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有女同学看到他的画，便缠着他，撒着娇央求着也给自己画一幅。
　　白梓淡淡地摇着头拒绝：“对不起，暂时没时间。”
　　女同学黑着脸走后，林盈狗腿地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笑嘻嘻地说：“这次我想要个涅夫莱特~”
　　白梓看着她明媚的笑，低垂了眼，一如既往，默默地接过她的笔记本，飞速地在上面勾勒着线条。
　　林盈盯着他红红的耳朵，心里笑开了花。
　　……
　　空间再次转换，白梓递给她一张卷着的画和一本几乎快画满的速写本，上面全是了她喜欢的美少女战士。
　　他很平静地告诉她，他要走了。
　　他爸爸在哈市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技校，他不能读高中了，他让她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还给她画最喜欢的夜礼服假面。
　　林盈想对他说，她不喜欢夜礼服假面了，她现在只喜欢他。
　　可她看着他沉默远去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有眼泪在不受控制地静静流淌。
　　……
　　场景不停地变换着，全是她和白梓的点点滴滴。
　　她梦到高二寒假的第二天，那个她藏在心尖上的人约她见了面，他郑重其事地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在她点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里绽放的烟花。
　　当他颤抖着双手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她听到了他如鼓的心跳，她看到了几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幸福又清朗的笑。
　　还有那一声声低沉且充满爱恋的：“盈盈，盈盈，我的盈盈……”
　　……
　　她梦到她围着白梓边转圈边问他：“小白小白，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他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因为我有八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啊，我的小女神。”
　　对着他的笑脸，她看呆了，好像和她在一起后，他越来越爱笑。
　　她情不自禁地仰起头，踮着脚，亲上他还勾着的嘴角，他一愣，随即紧紧地抱住她，毫无章法地吻了下来。
　　……
　　她梦到她在高三的政治课上突发心脏病，抽搐得浑身僵硬，她觉得她快要死了，可她还没有爱够他，她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因为心脏不堪重负，那一年她高考失利，已经毕业的白梓赶回来看她，他紧紧抱着她，异常坚定地说：“我陪你复读。”
　　她知道他为了陪她，倔强的他第一次跪在了他爸爸的面前，央求着他的爸爸，让他圆了大学梦。
　　他跪了整整一夜，换来陪她一年。
　　……
　　她梦到那年她考上了大学，可只上了一年高中的白梓落榜了，她说她会在大学里等他，他说他会为了她拼尽全力，因为他，也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梦到白梓考上了一所离她很远很远的大学，她知道白梓的爸爸妈妈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异了，白爸爸除了给他交学费，其他费用一概不管。
　　于是白梓上大学的第一天不是去熟悉校园，熟悉舍友，而是去学校周边找能兼职的工作。
　　她万分心疼，他却说：“为了你，为了梦想，一切都值得。”
　　……
　　她梦到那年暑假，她躲在他的怀里，他吻着她的发丝问她：“毕业之后准备去哪里？”
　　她说她还没想好，总之不想跟他再分开，一辈子都不要再分开。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无限柔情地告诉她：“你去哪，我就去哪。”
　　……
　　她梦到他第一次拥有她，他抱着她颤抖着说：“盈盈，你是我的命。”
　　她梦到了他们白天的争执，她想求他：“可不可以不要去北京，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
　　可她说不出口，她不想阻挡他追梦的脚步，她如鲠在喉。
　　她梦到他西装革履，功成名就，可挽着他的那个人却已经不是她……
　　闹钟响起，林盈在梦中抽泣着醒来，胸口撕心裂肺地疼。
　　关了闹铃，拿了放在枕下的丹参滴丸倒出十粒含在舌下，苦涩在口中迅速蔓延，林盈的心绪渐渐平复。
　　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的一辈子要谈三次恋爱，一次懵懂，一次刻骨，一次一生。
　　她的懵懂和刻骨都给了一个人，她希望能和白梓走完一生，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她的愿望能否实现了。
　　洗漱后，顶着红肿的眼睛，林盈向初二三班教室走去。
　　她有些魂不守舍，秦秋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跟秦秋道了声早安，便不再出声。
　　秦秋看了一眼她肿成灯泡的眼睛，说：“冰敷十五分钟会缓解一些。”
　　林盈懵了一下，看到秦秋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林盈点头谢过，又客气了两句便到了教室所在的二楼，秦秋跟她告别，继续向楼上走去。
　　林盈看着这个甘于平凡的男人的背影，心中一阵唏嘘，如果白梓也能如此，她此生都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