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雪间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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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进河里。他颤抖地伸手指着篓子里活蹦乱跳的活鱼，悲愤填膺道：“我在这儿坐了这么半天，不见一条活鱼，没想到竟都让你小子从上游拦下来了？”
成浩一闪身，足尖点地如水上漂一般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嘲讽道：“苏大哥，自古英雄出少年，你那套姜太公钓鱼的法子早就不中用啦！”
扶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背起鱼篓，顺着路回家了。待二人一到家，这才真到了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扶苏犹豫了片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开口试探着道：“我们......先将炉子烧起来罢。”
听了这话，成浩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下一刻熊熊烈火燃起来的时候，两人便围在炉子旁边继续发呆。
鱼篓里面的鱼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地张着两腮，眼睛满是绝望——这些可怜的草鱼大约是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能被这两个做鱼白痴百般折磨。这杀也不杀，烤也不烤，养也不会养，造孽，实在是造孽！
然而围坐在火炉旁边的两人依旧托腮沉思，时不时有火星儿“啪”地一声炸裂开来，权当做这沉思的伴奏。
扶苏：“……”
成浩：“……”
这时候，突然有些声响打破了宁静。扶苏的茅草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纸张被撕扯揉皱的声音。扶苏回到屋子里一看，只见两只小狐狸抱着他的神书在啃，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已经饿得不行。
扶苏赶忙走过去从它们口中夺下书本，只见上面已经刻了好几排牙印。他使劲捋了捋边角，又翻了两页，突然翻到自己那日作的那副草图，随即灵机一动道：“既然这书懂得如何修屋子，那是不是也知道怎么做鱼？”
于是他去寻了一根木炭回来，端端正正地写了一行字：“请问如何做鱼？”
他想了想，朝屋外问了一句：“耗子，你想吃清蒸鱼还是红烧鱼？”
“烤鱼！”
“……”
扶苏叹了口气，将自己写好的“鱼”字划掉，又端端正正地写着“烤鱼”，他想了想，又多添了一行字：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某书（面无表情）：“...不用谢。”
写完这些，他虔诚地将书合上，踱出门外去云淡风轻问道：“耗子，我刀呢？”
成浩正烧着开水，被他吓了一跳：“刀刀刀……在那儿。”
扶苏将书摆在一旁，挽起袖子来，取过那把上能断猪骨，下能斩泥鳅的玄铁大菜刀，屏息走向那篓半死不活的草鱼——
当触及到那滑腻腻却又无法攥紧的可怕触感时，扶苏脑中一闪而过了许多东西。
可怜他少小丧母，父亲膝下又多败儿，没落得个兄友弟恭的处境，在污糟腐朽充斥着酒肉腐臭的朱门中长大，许多次都险些活不过来……这么多年，他也只剩一腔热血难凉，企图在这泥泞之中寻得丝毫破绽，继而破土而出，再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谁能想到他皇帝老子一纸假诏书，骗得他肝肠寸断，一命呜呼…...本以为他转世投胎，能忘聊前尘，重新来过，却不想带着记忆穿越到这破荒山头上劈！鱼！头！
扶苏一双眸子难得地变得通红，宛如杀神一般扬起手中阔斧——
只听“咚”的一声，这鱼便去见了阎王。
成浩被这震天动地的一声吓得半死，回头看向扶苏时，他已恢复了平日里泰然自若的模样，唯独手上染了些血色，在逐渐西沉的日色下看起来有些绮丽。
他风度翩翩地走到屋门口，就着水桶净了手，就像方才那双目赤红的杀神不是他一般。
“苏大哥……鱼大约不是这么杀的……”
“哦？”
成浩咽了口唾沫，隔得老远从他脚下颤颤巍巍地够过那把菜刀，从鱼篓里拎出一条鱼，笨拙地剖开鱼腹，将鱼肚子里的内脏和污血清了个干净，再将鱼摊在一个木桩子上，慢悠悠地刮着鱼鳞。
原本成浩只不过是模仿着菜市上卖鱼的姿势，却没想到越刮越起劲儿，他手里的动作也愈发娴熟了起来。
扶苏斜眼感叹道：“真乃刮鱼奇才。若姜子牙先生在世，说不准会收你做个伙夫。”
成浩：“……”
一报还一报，这位老大哥还真是记仇。
约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扶苏蹲到角落里借着炉子的火光翻开书，期盼着神书的回复。
果然不出所料，神书还真的将烤鱼的菜谱一例一例地写了个精细。
“韭菜......香葱，盐，味精，孜然，油......”扶苏数了数，除了味精这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香料，他都能凑齐。
于是趁成浩收拾鱼的功夫，扶苏同他打了声招呼，便走到草丛里去寻些野葱和野韭菜。
*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西边最后一丝儿亮光像燃尽的烛焰一般熄灭了，只剩些许微青的天空。
扶苏摸着黑越走越远，陡然想起来竹林那边似乎长着一丛韭菜，便往那边去了。
可是天色愈黑，扶苏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时值夏日，即便是傍晚时分也带着一丝儿还未消散完全的暑气，可越往竹林深处走，一阵儿刺骨的寒意朝他慢慢席卷而来，先是钻进他卷起的衣袖和领口缝隙里，而后便陡然猛烈了起来，吹得他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两步。到最后，竟像一层冰壳子拢着他一般，几乎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能感到针扎一般的寒冷。
扶苏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这荒山头上不就本公子一座孤坟么？本公子穿越的好好的，也没变成什么张牙舞爪到处索命的厉鬼，怎么阴气这么重？
好不容易寻到了那处野韭菜丛，扶苏费力地拽了一小把郁郁葱葱的韭菜下来，刚准备赶紧摆脱这阴森森的地界，却不想这时候天上却零星飘下来几朵雪花，沾在他脸上慢慢化了。
扶苏这才抬头一看，只见漆黑的夜空竟飘起一阵纷如柳絮的雪花，莹莹光芒洒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给这山野覆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这也不过四月下旬……”
他自己喃喃念了一句，突然猛地想起自己转生到这荒山头上的那天，也是这么一场大雪……
再想想自己这么久遇到的一切不合情理的事情，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脚下也像着了疯魔一般快速地往自己的坟头跑……
他身上只那一件单衣，连前世里那件发旧的雪白皮袄也不曾有。
这路不长，却走得艰难。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雪灌进他的脖颈里，冻得肌肤生疼。
可他只想再快点，再快点……
说不定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他魂牵梦萦的人儿就被不知哪路神明带到了这里，他几乎开始痴狂地幻想着她的模样，想她是不是还像小雪狐那般裹着小袄，抱着琴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他想着自己会怎样不顾一切地抱着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想着自己会埋进她的发间，贪恋地嗅着熟悉的味道；他想着自己会成为她头顶上的羽翼，将会永远替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个家……
这次，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直到他一路攀到山顶，顺着荒山头的石碑一直找到自己的坟头，又绕着四周的荒野找了一圈又一圈，找到漫天纷飞的大雪落满了他的坟头，拢上一层蚕丝一般的积雪，他这才颓然地坐在原地，任由这雪落在他肩上，发丝上，还有手心里的韭菜上。
他想什么呢。
即使是家里那本无所不知的神书，也没人告诉过他，只要下一场大雪，就会有故人重新归来。
她如今一定过得很好，好到也许想不起他是谁......
这么想着，扶苏愈发颓然了。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远处的丛林里有几束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不带杀气的目光。严格来讲是没有十分凌冽而磅礴的杀气，但有几丝瓜怂而不敢出手的杀气。
扶苏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和雪花，故作无事发生一般往山下走，可他脚下一转弯，竟突然改了方向，顺着那丛林快步走了过去，瞬间林中惊起一滩珍珠鸡！
接着莹莹雪光，他看见家里这几天“走失”的母鸡原来都跑到了这深山老林里下蛋！就是为了避开扶苏这个“偷蛋贼”！
扶苏瞠目结舌，一时语塞，竟无语凝噎。
哪家的鸡会为了避免主人捡蛋而跑到这么远抱窝？还派了一长串“间谍”潜伏在家门口监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扶苏绕着树林走了两圈，看见这些珍珠鸡为了防止被连窝端，竟有些将蛋下在了树枝上头！别看这鸡看起来蠢笨，展开双翅也能飞它个两三丈！
他一声长叹，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把家里的鸡逼到了这份儿上，实在是罪过。
他打定了主意，为了确保这些珍珠鸡不再跟他耍心眼，以后要削减捡鸡蛋的数量。
于是下一刻，扶苏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一只鸡，语重心长地与它讲了一番道理：“虽说你我素不相识，但好歹在这荒山头儿相依为命。我如今想了想，以前捡的但的确多了些。不如这样，我以后每日只捡一百五十的鸡蛋，如何？”
那鸡方才还在奋力挣扎，听见这句末的话，不由地滞了一刻，接着便“咕呱”地一声惨叫，以示抗议。
“一百二，不能再少了。”
又是“咕呱”地一声，显然鸡群还是不同意。
扶苏刚想继续讨价还价，却隐隐听见林子深处传来些许飘忽不定的人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从那漆黑的树林深处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雪间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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