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丽月牙湖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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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行这起奸杀案的下一步分析之前，必须先向同学们提到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
“他曾说过，人类有四种空间距离。”
“第一种是public distance，公众距离，大于或等于360cm。”
“第二种social distance，社交距离，约120cm到360cm。”
“第三种personal distance，个人距离，约45cm到120cm。”
“而最后一种，intimate distance，亲密距离，小于45cm。”
年逾七十且将近满头灰白的老教授，有些颤巍干瘪的手费力地将讲台上的粉笔捞起，转过身在黑板上开始熟练地书写起来。
在写完最后一个字母m的时候，老教授将粉笔扔到了讲台上，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满是粉笔灰的手指，再度拿起投影仪遥控器，用红外线不停地在投影仪视频暂停的某个画面上打转，以示强调。
宽广的大教室里，只有老教授沙哑的声音，因为麦克风的损坏，让他不得不努力提高音量，脖颈处的青筋暴起。这间教室，静得连合上笔盖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
“……同学们，在这一案例的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出嫌疑人与受害者两人的手肘三番几次地相碰在一起，虽然他们都各自拿着酒杯侧着身与自己身旁的人交谈，但两人这样似有似无的互动也恰恰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老教授拿起粉笔，在intimate distance上圈了几圈。
南滨大学的刑事案例分析课的大课室里，挤满了将近一百名学生。疑惑，敬佩，欣赏等目光通通投向这位校内出了名的资深老教授身上。
而在这十分受欢迎的课室的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位男孩却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那本与课堂所需的刑法课本格格不入的卡其色封面书籍。
因为过于沉浸于文字中，韩灼并没有感受到讲台上向他投来了几次目光的老教授。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当视线落在这句话的时候，韩灼感觉脑海中“砰”地一声，那一幕好似影片一样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思绪到了这儿，立刻反射性地将书本用力合了起来。才冷静下来的他轻轻地缓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在公众场合变得不理智起来。
即便如此，他的注意力依然不在课堂上，轻蹙着眉头，目光聚焦在前方某处，似在沉思些什么。
“一些同学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这样就能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社交场合，这也许是表示好感的方……式。”
历久鸣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甩了甩头，有些颤巍的手将老花眼镜取了下来，课堂上的同学因为看到讲台上的教授显露出几分异样，纷纷投出疑惑的目光。
“可我想问问在座的女同学们，如果一位陌生男人走到你的……身边……”
忽然，讲台上的老教授一个踉跄，差点要摔倒在地，而他正好双手抓紧了讲台边缘才避免了摇晃。而在同学们一阵唏嘘过后，转身之际，历久鸣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左胸位置，将胸口衣服狠狠地揪了起来，用力地喘息。他感觉视线在迅速变得扭曲模糊，不一会儿，眼前一黑，失去重心般地倒在了地上。
“教授！！”
“……您怎么样！……”
“厉教授！！”
“快叫救护车！……”
整个班级忽然像被轰炸了一般乱作一团，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涌上讲台……
而在后座的韩灼被这一混乱的尖叫与嘈杂震得思绪混乱，有些思考不及，轻蹙眉头，抬眸时才渐渐看清课室里的学生们都向着讲台处蜂拥而至，亦或是呆坐在座位上，恨不得伸长脖子看向前方的学生。
韩灼仅是坐在原地动弹不得，瞳孔因为震惊而睁大了几分，脑中只接收到了一个讯息。
……厉教授晕倒在了讲台边。
南滨高速从隧道口塞到了世明支路交叉口，陆琛从交警处得知岔路口出了车祸，三辆车连撞。以致于一路上走走停停，半个小时还未开出隧道。
陆琛重重地缓了一口气，打开了点车窗，凉风从窗口钻进车内，倒是将这车里沉闷的气氛给吹散了不少。
他看向副驾驶座上沉默寡言的男孩，他轻靠在座椅上，有些疲惫无神地往右倚靠在座枕上，双手插在深灰的毛呢大衣俩兜里，轻蹙眉头郁郁寡欢，精致的五官在前车后车灯的红色灯光映射下更显暗淡忧沉。
似是明白他脸上表达的情绪，陆琛伸出手，在他的左肩上轻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啊。医生不都说了他老人家没什么事儿吗，你别老摆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整一个男版林黛玉似的。”
沉默了片刻，韩灼才缓缓开口。
“……我没事。”
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陆琛明白，历久鸣教授是韩灼母亲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恩师，这对师徒当年在南滨大学是出了名的法学教授，可偏偏他母亲因病去世得早。辛亏厉教授多年来待他如待自己孙儿。只是可惜了这两年教授身体越发不好，韩灼如今也比从前要更加地寡言内敛。
这是陆琛最担心的地方，也是让他最束手无策的地方。
陆琛心中不由自主涌上一个疑问，他当初发的什么神经答应历久鸣会照顾好韩灼？
虽然平时安安静静不生是非，但要是这孩子哪天憋出个抑郁症，又或者突然像个煤气罐似的炸了他可搞不定。
想到这儿，陆琛内心打了个哆嗦，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带着几分耐心却又敷衍似的给韩灼整了整衣领：“得，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啊。”
像是疲惫的老父亲无奈地哄着因为受委屈而闹小脾气的儿子。
又再次将视线转向前方，挂下D档，跟着前边车辆开了几米。
现在的小孩儿娇滴滴的，还真不好伺候。
这样想着，手机的震动声吸引了陆琛的注意，顺手捞过车前放着的手机，滑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声音带着几分懒样与烦躁：“喂。”
“头儿，河口村这边接到报案，发现一名男孩尸体。”
韩灼被这通电话吸引了注意力，动了动脑袋，视线看向正在通话的陆琛。
那边匆匆讲了几句，韩灼的神情越加严肃，匆匆应了几句“我知道了”“嗯，行了”几句重复性的话语过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扔了回去。
终于从隧道口出去了以后，他转向了另一条前往河口村空旷的高速支路。
韩灼微微启唇正要开口：“是不是……”
“我跟你说，一会儿你给我在车里好好待着，要是下车，准把你扔路边上过夜。”
被陆琛这种强硬的气场“警告”给打断了话语的韩灼微微颔首，轻抿起薄唇，模样略显委屈。
前往南滨大学这边的高速一直塞车，那边又出了命案着急过去，陆琛左右为难之后也就只能这样绕路了。
深秋时候，黑夜降临得比平时要快，警车红蓝的车顶警灯不停地闪烁，前车灯扫射在这个僻静漆黑的宽广河岸边上。在跨桥被封锁的情况下，河对面围观的人群彼此间错耳低谈，乡镇的夜晚本就比市内寒冷许多，尤其到了晚上，寒风呼啸得有些霎冷。即便如此，不论是来此处度假的游客还是本村的居民，也都抑制不住对“有人在上冲河下流岸边发现了尸体”的信息产生强烈的好奇心理。
一辆黑色越野车呼啸而来，轮胎和有些坑洼的水泥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围观在尸体旁几名便衣警察的注意。
身着及膝长风衣的陆琛才刚下车，将车门哐地关上时，一个看似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就拿着平板急冲冲地走向对方。长相白净可爱，穿着略带几分韩风，有些急躁抱怨道：“头儿，你怎么才来！”
陆琛不紧不慢：“南滨高速那边出了车祸，塞了好几个小时。”
“那你怎么不绕淮南大道啊。”
陆琛白了他一眼，理也没理地往警戒线内走去。
就在这时候，林逐光注意到了从副驾驶上坐着一位约莫二十岁的男孩，身穿深灰色大衣，他看到对方按下了车窗，因为风大，将他前额的黑色刘海吹成四六分，光洁的额头以及稍稍皱起的剑眉显露了出来，脸色看似有些凝重，还有几丝……迷茫？
林逐光倒也见怪不怪，似乎已经习惯了男孩这样，有些疑惑看向陆琛，道：“咦，头儿，韩灼怎么也来了。”
林逐光心中疑惑，怎么不下车呢？
陆琛瞧见林逐光视线一直锁定车里的韩灼，心底里给他一个白眼，便顺手拿出黑色手套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叽歪，现在什么情况。”
“……”
咋的！瞅一眼都不行。
内心的丰富活动结束以后，林逐光还是乖乖地拿起平板，将键盘接了上去，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开始念道：“发现尸体的是一对母女，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死者是一名七岁的男孩，名叫白泽，经法医初步判断，这孩子是溺死的。男孩并非本地人，三天前与母亲还有奶奶，一同跟随旅行团来河口村度假的北乔市人。”
陆琛拉起警戒带，走向那被白布遮盖的男孩尸体。
独留林逐光这孩子与他的平板“相依厮守”。
陆琛掀开白布，在灯光照射下从下往上查探着男孩的尸体，尸斑呈淡粉色，皮肤骤缩膨胀变白，指甲内含有泥沙，身上多处碰擦的伤痕。大致符合溺亡特征。男孩赤裸着双脚，一只裤腿被整整齐齐地卷起到膝盖以上，而另一只裤腿并没有被卷起来。女法医见到来人，立刻脱下别在耳后的口罩带，道：“死者足底与手掌都已经出现了皮肤骤缩状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已有二十四小时，大概是前一天的五点到六点之间。”
下午两点到七点之间是月牙湖游客观赏的高峰期，不可能在这附近落水，陆琛望向河湖连接处，今夜并没有月光，陆琛的目光一路随着河流往上眺望，周围的树木虽然高低不齐，繁疏不一，但一阵风声而过，依然会沙沙作响。风声过后，一片漆黑寂静，只有湍湍往下的水声。
转而，他又眺望河岸的对面，他看到围观的人群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后方不远处，都是建造了两到四层的乡村别墅，一幢接着一幢，看似整齐，装修却各式各样。似乎每家每户都在顶层建造了露天阳台，晒腊肉，晾被子，花草种植等。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与此同时，一位青年拿着手电筒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咽了口唾液。
“队长。”
闻言，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拿着笔录走向陆琛。陆琛看到来人，站起身子，望向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温柔憨厚气质的青年：“怎么样？”
何厌卿翻了翻笔录：“据死者家属描述，男孩是昨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出门去玩耍，可家属等到将近七点都没有见孩子回到酒店，于是死者母亲以及奶奶独自出门找寻，可两个多小时后仍然毫无结果，后来联系河口村的村长与村里的搜查队一起搜查，也没有找着人，最后报了失踪，当地派出所也搜寻无果，直到今天下午五点四十有目击者发现男孩尸体。”
陆琛顿了下，轻蹙起眉：“死者家属现在情绪状况怎么样。”
“家属情绪目前看来不是很好，老太太还在昏迷不醒，男孩母亲因为儿子离世精神受到不小的刺激，现在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咱们的人还在努力做心理疏导。”何厌卿回忆了一下，接着说：“男孩的父亲因为在省外出差，已经在坐火车赶回来的路上了，估摸着明天早上才到南滨市吧。”
顿了片刻，何厌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便说：“还有一件事儿。”
听到何厌卿的语气，陆琛抬眸，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从前往后顺了一把，警惕问：“什么？”
“在孩子失踪没多久的时候，家属去一位村民家里闹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美丽月牙湖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