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但为君故》淡酒清欢

29、第二十九章：鹿台祸（下）

　　妲己自知晓嫦娥叛出天庭，就一直在观望。
　　妖怪精灵吐纳月华而修炼。嫦娥乃月中之精，她精气内丹，对妖怪精灵来说，再补益不过了。
　　当年轩辕坟三妖奉女娲之命，迷惑纣王，颠覆成汤江山。她们三姐妹对天道立了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她和九头雉鸡在深宫享受人间富贵，可怜的琵琶精妹妹却惨被姜子牙打回来了原形，差一点灰飞烟灭。
　　妲己信誓旦旦，她要得到嫦娥的内丹，助琵琶精恢复原形，再接她到朝歌一起享福。可是，嫦娥身边总有后羿，杨戬，龙吉，哪吒等法力高强之人，她不好下手，只得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孔宣把嫦娥捉回商营，嫦娥没有了后羿和整个周营的保护，妲己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切似有天助。妲己顺利地把嫦娥卷回她的寿仙宫，取了她的月灵内丹。被取了内丹的嫦娥，与凡人无异，妲己就想把她吃了，杀人灭口，又能助长修为。
　　然而，妲己准备动口之时，纣王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她有一个天大的惊喜献给他。
　　纣王见嫦娥，大为心动，直言：“天下竟有这般绝色的女子，女娲娘娘真容，也不过如此了！”然后，看着妲己，感动地道：“御妻，你有心了，又替孤请来了一位天仙。”
　　妲己暗施一阵烟雾过去，把嫦娥弄醒。嫦娥醒转，妲己忙过去将人扶起。
　　妲己挽着嫦娥的胳膊，娇声道：“大王，嫦娥仙子可是月宫宫主，女娲娘娘的亲传弟子。乃上仙中的小仙，身份无比尊贵。大王可不能轻慢呀！”
　　嫦娥看身旁的女子，甚为妖娆，又看见一名戴玉冠，全身披金挂银，甚为威武的男子，心里有些明白了。她这是被狐妖来了朝歌。
　　纣王闻妲己之言，果然整整衣冠，庄重了起来。纣王抱手一礼，恭敬道：“寡人辛，见过仙子。”
　　帝辛突然正经了起来，与往日的急色样大相庭径。妲己眼波一荡，玩味地看着帝辛。
　　“帝辛？“嫦娥微露诧异之色，眼前这人精神奕奕，锐不可挡，实在不像个沉迷于酒色的君主。
　　帝辛笑而点头。“正是子受。”
　　“鹿台备了薄酒，还请仙子略赏薄面！”帝辛拜请道。
　　嫦娥狐疑地看帝辛，知道他不怀好意。但他躬身下拜，表情严肃，让人挑不出错来。嫦娥也看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妲己撞了嫦娥一下手道：“嫦娥姐姐，别辜负了大王一片诚意。”好像她俩很熟似的。嫦娥看妲己很是尴尬。妲己冲嫦娥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妹妹会随姐姐同去。”
　　妲己似在暗示她什么，嫦娥费解。妲己这一提醒，帝辛猛然反应过来，忙道：“御妻，快请仙子登鹿台啊！”
　　嫦娥半拖半拽着嫦娥登上鹿台。
　　高高的鹿台，整个朝歌城尽收眼底。帝辛命近侍治九龙席，招待嫦娥。此时正值仲冬天气，严寒凛冽，寒气侵人。
　　妲己考虑到嫦娥是凡体弱，体贴地为她披上一件皮裘。嫦娥偏头看妲己，满腹狐疑。忽而，彤云四起，梨花乱舞，妲己拉嫦娥离席，站在鹿台边上，赏雪落万家，银装世界，粉砌乾坤。“姐姐，你看，美吗？”妲己兴奋地道。
　　广寒宫常年下雪，嫦娥已然看惯，不以为奇。
　　帝辛端了杯酒过来。奉与嫦娥，劝道：“热酒一杯，驱驱寒气。”
　　妲己打趣道：“大王一片心意，仙子可不能推辞。”替嫦娥自帝辛手上接过喝了，解释道：“姐姐仙体，只饮素酒，大王也要体谅。”嫦娥看妲己越发迷惑，她到底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呢？
　　帝辛笑而不语，又对嫦娥道：“天籁之音，人向而往之，可何为天籁，子受却未曾领会过！”
　　妲己笑：“这有何难！大王且听这风声，落雪声，这便是天籁之音。这天地自然之音，经人吟唱反而落了俗套。”
　　帝辛耳听呼呼声，自得其乐，大喜道：“原来就在身边，未曾留意。”
　　忽而，彤云渐散，日色复开。帝辛凭栏，看朝歌日下积雪，分外妖娆。
　　忽见西门外有一小河，此河不是活水河。因纣王造鹿台，挑取泥土，致成小河。适才雪水注积，因此行人不便，必跣足过河。只见有一老人，跣足渡水，不甚惧冷，而行步且快。又有一少年人，亦跣足渡水，惧冷行缓，有惊怯之状。
　　帝辛观此状疑惑，问：“怪哉！怪哉！有这等异事！你看那老者渡水，反不怕冷，行步且快；这年少的，反又怕冷，行走甚难。这不是反其事了？”
　　妲己看一眼帝辛，故作茫然，嫦娥只好答话：“陛下不知，老者不甚怕冷，乃是少年父母精血正旺之时□□成胎，所秉甚厚，故精血充满，骨髓皆盈，虽至末年，遇寒气犹不甚畏怯也。至若少年怕冷，乃是末年父母气血已衰，偶尔媾精成孕，所秉甚薄，精血既亏，髓皆不满，虽是少年，形同老迈，故遇寒冷而先畏怯也。”
　　纣王笑曰：“人秉父精母血而生，自然少壮老衰，岂有反其事之理？”
　　妲己也点点头：“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帝辛看那河中一前一后行走的少年，老者，忽而心生一计。“命当驾官至西门，将渡水老者，少者皆拿来。”
　　嫦娥疑惑，妲己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当驾官很快把二民押上了鹿台，帝辛又命当驾官：“将斧砍开二民胫骨，取来验看。”
　　嫦娥大惊失色，忙施法欲救二人，可是，试了几次，半点法力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左右把老者，少者的腿砍断。
　　嫦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狠瞪妲己。妲己则冲她一笑，无赖道：“逞口舌之利，这可是仙子的罪过呢！”
　　“我哪里想到……”嫦娥欲辩解，话到一半，回过味来，妲己为自己申冤来着。
　　嫦娥看着帝辛，眼神相当地冷。罪恶在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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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子真是灵异！”帝辛浑然不觉，感叹道。忽然，又得见，一男子驾牛车，载一妇人进西城来。那妇人大腹揣于身前，显然身怀有孕。帝辛忖道：“仙子可知，适才那进城妇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嫦娥看城楼下的妇人，闭紧嘴巴，还递给妲己一个眼神，希望她不要多言。
　　妲己回望嫦娥一眼，得意一笑，冲帝辛神秘地道：“天机岂可泄露？大王可要体谅仙子。”
　　嫦娥以为妲己在解围，却不想戳到帝辛的哪一点。
　　他突然暴怒，指天骂道：“去你的天机不可泄露。孤偏要知道，立刻马上。”
　　嫦娥认输道：“那妇人，腹中是男，六月零七日，面朝左肋。”
　　帝辛回头看嫦娥一眼，面无表情，招来左右，对他们道：“捉拿城下孕妇见朕。”
　　帝辛一意孤行，嫦娥只觉得窒息般的绝望。
　　左右带小队兵冲进闹市人群之中，闹得个鸡飞狗跳，打死了孕妇的丈夫，押孕妇到帝辛面前。
　　那孕妇见帝辛，跪地求道：“大王，小妇人平民百姓，又不犯天子之法，又不拖欠钱粮，为何杀我丈夫，押我至此？”哭声不绝。
　　帝辛哪里听得进话，不耐烦道：“开腹验胎。”
　　“帝辛，你再造杀孽，无异于自取灭亡！”嫦娥突然强势地道。
　　妲己看了嫦娥一眼，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妲己拉嫦娥衣袖，劝道：“明哲保身为上，别自讨苦吃。”
　　嫦娥看都没看妲己，把衣袖自妲己手里扯出，狠狠地瞪着帝辛。妲己见嫦娥不领情，也挺生气，决定置身事外。
　　行刑手拿着刀走向妇人，妇人步步后退，面上全是惊恐与绝望。
　　忽然，有人仗义执言，妇人看向那人，见她轩若霞取，花容月韵，不似凡人。妇人祈求道：“上仙，救救我的孩子！”
　　这便是母亲！嫦娥心里大恸，双眸一缩，黑瞳泛着淡淡的金色。
　　帝辛察觉到了什么，心里一怯。然而，他更加肆无忌惮。
　　“今日，就是女娲在场，孤也照剖不误。”
　　帝辛见行刑手为嫦娥气势所骇，帝辛拔剑。嫦娥亦抽出月刃。
　　帝辛看嫦娥一眼，身法如电，一剑劈向妇人，划破肚皮。妇人倒在血泊中，胎儿和着鲜血，自妇人腹中流出。
　　嫦娥慢帝辛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妇人死不瞑目。地上那胎儿动了动，便再无动静。嫦娥过去察看，那婴孩遍体变得青紫，僵成一团，回天乏术。
　　连异族如妲己都不忍再看。然而，帝辛把胎儿提起来，辨看过，吩咐手下道：“将此物送到膳房烹制。孤要与御妻同享。”
　　此话无疑彻底激怒了嫦娥。嫦娥睁眼，便是一对金光竖瞳，腿也瞬间化成了蛇尾。
　　妲己震惊地看着，嫦娥本体竟是女娲大神。
　　帝辛指着嫦娥的蛇尾，大言不惭：“原来，你是妖。”
　　嫦娥一蛇尾过去，帝辛受重创，倒地不起。“帝辛，你这个人形巨兽，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可言，本座今日非法灭了你不可。”
　　嫦娥托着一个金色光球，蕴含了充沛的天地灵气，威力可毁天灭地，妲己都为之战栗。嫦娥逼向帝辛。
　　皇城内一道金光附到帝辛身上。帝辛金光护身，底气十足，对着嫦娥狂笑：“孤乃真龙天子，你这蛇妖能奈我何？”
　　嫦娥微微勾唇，笑帝辛不自量力。嫦娥托起光球，正要砸向帝辛。眼看，浑然不知的帝辛要迎来他最彻底，最华丽的死亡。
　　“仙子，等等。”突然，天幕中，落下一只蓝色孔雀。
　　帝辛见是孔宣，高兴极了：“孔宣快，替孤杀了这蛇妖。”
　　孔宣化成人形，走向帝辛，边走边道：“让孔宣来，仙子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嫦娥收起光球，拭目以待。
　　帝辛难以置信地看着孔宣。“你可是我成汤的守护神兽。”
　　孔宣直接宣布道：“成汤气数尽了。”接着，在帝辛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孔宣振出五色神光，和神兽凤凰的金光相拼斗。
　　很快，五色神光压过金光，金光消失，孔宣也遭受反噬重创。
　　他看向嫦娥，嫦娥也在看他。孔宣用最后一丝力气道：“女娲娘娘，把嫦娥还给我吧！”
　　嫦娥点头，孔宣欣慰一笑，失去了意识。
　　帝辛震惊地看着嫦娥，她就是他日思夜梦的女娲娘娘。帝辛使劲摇摇头，否定自己，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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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娥！”杨戬落后孔宣一步赶来，已然尘埃落定。
　　“女娲！”乌云遮天，伏羲赶来，正好阻止女娲变回嫦娥。
　　帝辛看又来了一个女娲，十分迷惑。伏羲冲帝辛嘲讽一笑，当着他的面，恢复了本体，创世神伏羲。他亦是金目竖瞳，身下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与女娲相似。
　　帝辛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女神变成一个男人，压根无法接受。他仰天长笑，凄凉异常。“期待青鸟，却是一只乌鸦！”
　　“女娲早在补天之时，就已经身归天地了。万物即是女娲，万物即是女娲。你这蠢货，看看你做的好事？”伏羲嘲讽道。
　　女娲创造人类，又为人类付出了生命。
　　他自诩对女娲抱有真挚深切的爱，可他做的，却是放任心里的魔，破坏女娲化身的世界。他曾因女神高高在上，凡人不入法眼，而不平愤怒，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私欲作祟。
　　帝辛看嫦娥化身的女娲，他曾想嘲笑她，侮辱她。女娲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帝辛悔不当初，突然反应过来，指着伏羲的鼻子道：“是你，都是你……”
　　“自食恶果吧！”伏羲自他身边而过，不再理会他。
　　伏羲游到嫦娥面前，温柔缱绻地抚摸着嫦娥的面庞，他请求道：“女娲，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杨戬心中一窒，若有女娲，世上便再无嫦娥。如果，他能同时杀了这两个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这念头一起，便在心里疯长，力量自四面八方涌来。
　　伏羲有所察觉，回头看杨戬，对他道：“嫦娥非人非妖，非魔非神，她是女娲的一部分。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女娲的回归。”
　　杨戬只知道，他就要永远失去嫦娥了。伏羲这番义正言辞，全然听不进。
　　伏羲见杨戬越发疯狂，呵斥道：“停下，你想毁灭整个三界吗？”
　　“没有嫦娥的三界，于杨戬来说，什么都不是。”杨戬冷笑道。
　　“你个疯子。”伏羲气急败坏道。伏羲拎起袖子，向杨戬：“本座奉陪到底。”
　　嫦娥看看杨戬，看看伏羲，叹口气，指昏倒在地的孔宣，道：“我已经答应过他了。”
　　伏羲，杨戬同时看向孔宣，满满都是恶意。
　　“女娲。”伏羲依依不舍地唤。再见，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他好不容易利用帝辛逼出了女娲。
　　嫦娥道：“这次，我会入轮回，有缘，我们定会相聚。”有了女娲的承诺，伏羲心里稍安。
　　女娲摇身一变，便回复了嫦娥的样子。杨戬忙把人抢过来。伏羲嘲笑杨戬太过紧张，谁惦记他的嫦娥？
　　乌云散去，伏羲早已离开。
　　万分嫌弃，万分不甘愿之下，杨戬还是顺手带走了孔宣。
　　妲己躲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杨戬走后，她松了口气。总算没人想起她。
　　见识过杨戬可怖实力之后，妲己为自己定了条金科玉律，得罪谁，绝对不能得罪杨戬。
　　帝辛倒在鹿台上，奄奄一息。妲己自角落里走出。
　　帝辛看见她，悲哀地问：“连你也要离孤而去了吗？”
　　妲己停下了脚步，袖中沉甸甸的，是嫦娥的月华内丹。这天意，她有些明白，也许是让她继任嫦娥广寒宫宫主之位。
　　广寒宫那样孤冷，还没有自由，妲己打了个寒战。她转身，走向帝辛，吐出内丹，哺予他一半。
　　帝辛感动地望着妲己，又想到，被自己断送的成汤气数，流下了两行眼泪：“可惜，已经晚了。”
　　妲己沉默不言，将帝辛扶起，一步一阶走下鹿台。她对帝辛道：“大王不要怕，妲己会陪你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