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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勉强 ...

  •   木烟大清早就去了学校,她带着点侥幸心理,奢望校长念在往日情分让自己留下继续教书,哪怕以代课老师身份,不过她也知道希望渺茫。

      时间很早,学校餐厅的人还不多,木烟买了一份手抓饼,一个鸡蛋,两块南瓜饼,一碗小米粥,大有想把三年都吃回来的架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为了不那么显眼。以前觉得工作辛苦,朝五晚九,可是比起医院里的浑浑噩噩没有盼头的日子,能坐在这里自由的吃顿开工饭,幸福值简直陡升。人啊,果然经历过才会珍惜。

      一片阴影投下来,木烟抬头一看,赵清宁。对方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早,赵老师,好久不见。”木烟笑笑,友好的招呼。

      男人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眼圈有些泛红,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才在对面坐下,“看了好半天……不敢相信……”

      木烟递给他一块南瓜饼,“嗯,因为我胖了20斤。”

      赵清宁接过南瓜饼,“不是,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能……对不起,一时嘴贱。”他自己塞了个南瓜饼堵住嘴。

      木烟笑出声,无意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赵老师,恭喜恭喜,”她指指手指,“红包没来得及送上,我待会微信给你。”

      赵清宁低头看了眼婚戒,扯了扯嘴角,“可别埋汰我了,你不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木烟看着他,没有说话。赵清宁继续自嘲着说着,“说起来,真是贱骨头。我爸以前让我进官场,我偏要当老师。他让我相亲,我偏要自由恋爱。他跟我说家里不接受二婚,我偏要等她离婚。最后他说,你去等她精神恢复正常吧,可能十年,可能三十年……你等得了,我们就不反对。这次,我却退缩了。”

      木烟安静的喝了几勺粥。

      赵清宁垂着眼眸,“我大概明白你当时为什么永远都不考虑我……因为我的感情单薄到,经不起任何波折,任何未知,而你,又恰恰缺乏不计代价的安全感。”

      木烟把剥好的鸡蛋给他,像位贴心的姐姐。“感情不能当饭吃,我花了大代价才明白。适合过日子的人可能不是你最喜欢的,但一定是不让你心累的。”木烟抬眼看他,“你和我在一起,不会轻松。所以,要相信命运的安排,给你的就是最好的,好好过日子,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赵清宁良久没有说话,最后伸出手,眼神坚定,“我不会婚内出轨,更不会像我爸那样辜负我妈,所以,乱七八糟的情愫我会消化掉,做个好同事。”

      木烟回握,手心察觉到一层温热,“谢谢。只不过,我未必还能做你同事。”

      ……

      木烟和赵清宁吃完早点后,进了校长室。木烟不让赵清宁跟着,但是他一听木烟会被辞退就火急火燎地要找校长谈。

      校长好脾气地听着赵清宁先于木烟叽里呱啦一通大道理,可是合情不合理。校长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歇歇。如果不是他爸,现在赵清宁应该被轰出去了。

      “你怎么想的,木老师?”

      木烟坐在沙发上,不卑不亢,“校长,我在学校这么些年,有功劳也有苦劳。精神问题是在我就职之后才有的,而且一发现也没有隐瞒,我现在已经痊愈,正常教学没有问题。”

      校长叹气,“你说的我不否认,但是教师法有规定,教师有精神病史或者发作过都是不可以继续和学生接触的,我不可能让学生和学校承担这么大风险,家长知道也不会罢休。经济补偿我们可以商榷。”

      “说实话校长,您觉得她的病发作跟学校长期让她带毕业班没有关系吗?这种高压您说谁受得了?她为学校鞠躬尽瘁到头来还被扫地出门,学校做法很不人道。”赵清宁又开怼。

      ……

      双方争执了半天,赵清宁用父亲施压加上一笔支持学校发展的基金才换的校长勉强松口,美其名是冲着人文关怀答应,木烟被允许继续留校,但是学校会随时根据精神状态决定她的去留。而且,她不可以再担任教师职务,调离岗位负责图书馆的日常。

      木烟是痛苦的,这样让她不教书,等于要了半条命,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只能自我安慰,想着,也许几年下来正常完成工作,得到学校信任,说不定哪天缺人手需要顶替,就让她冒险顶住了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如果再发病,一定会被永拒门外,没有余地。

      ……

      回去之后,木烟把消息告诉了母亲,周桂芬万分庆幸,双手作揖感激老天没有断女儿后路。

      陈炤回来的时候,木烟母女俩正有说有笑。

      “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吗?”陈炤笑着问。

      “小陈回来了,吃了吗?”周桂芬满脸堆笑,“木烟她们学校校长允许她继续留在学校负责图书馆工作。”

      “已经吃过了,”陈炤看向木烟,“你们校长为什么突然为你走钢丝?”

      木烟看着他,“你觉得不应该留我?”

      “我们楼下聊一聊吧。”

      木烟点头,她也正好有这个意思,换了鞋就出门了,留下周桂芬一脸担忧。

      陈炤安慰地拍了拍老人,拎着木烟的外套,跟了出去。

      ……

      八点多的小区还有很多人在散步。木烟和陈炤并排走着,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陈炤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夜风凉。”

      木烟点头感谢,陈炤被她这副客气疏离的样子闹得心烦意乱,又不敢逼太紧。

      “学校的事,我不赞同。”陈炤开门见山,态度鲜明,“我不希望你去学校上班。”

      木烟脚步稍顿,随即又恢复正常,“这是你的意见,我会正常上班,机会很不容易。”

      “你的病才好,医生说了你不能有压力,也不要做太繁琐的任务,放松休息一段时间。图书馆借书还书,整理打扫,还有承担各种参观任务,说不定还会指派你临时后勤。工资不高,任务不轻,你去哪找不到这种工作?”

      木烟停住脚步,在昏暗的路灯下看陈炤的脸,窒息的陌生感,“你什么时候也不知民间疾苦了……我对学校有感情,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这个工作是别人动了权利砸了钱替我保住的,别人能理解我的想法我的需求,而你,你不能,你永远都只从你的角度权衡利益得失。”

      “我不是替我考虑,”陈炤盯着她的眼睛,“别人理解你?别人是谁?男人吧?他除了喜欢你希望把你留在身边这一目的,还有什么目的值得他一掷千金?你留在学校对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在图书馆工作,你能避免接触学生吗?如果不能,你就是违规,查到了对你又是一次伤害。”

      “我会发疯攻击学生?”

      陈炤闭了闭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法规不信你。”

      “说白了,是你不信我,我要在你的可见范围不给你惹任何麻烦,你才觉得安心……”木烟没有想到最后阻碍自己的竟然是他,“陈炤,如果我有一天出事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担心带来的后果。”

      “你抓不住重点。”

      “是,毕竟我们两个早就不在一个频道了,”木烟冷冷说着,“从你那天选孩子开始,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你是个精于算计时刻追求最大利益的商人,我只是一个不计得失追求虚无的爱的疯子。”

      商人和疯子在一起……最后,商人从疯子那里得不到利益,疯子被算计的越来越抓狂,该分开了。

      “陈炤,我们到此为止吧。”

      “想得美。”陈炤被气的心脏发疼,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拉进花园偏僻的深处,锁在怀里,压低声音恨恨解释。

      “木烟,我,在你和孩子中间选后者,不是因为我倾向后者,而是你给了我一个死命题。那个情形下,你告诉我,我选你的话,你会了结孩子,你觉得我能让你成为杀人犯?我选孩子,你会恨我,可我还有周旋的余地。我选你,你会走上绝路。你说,我怎么选?你让我怎么选?”

      “你如果早点表态,我们就不会走到那一步……”木烟像失去情感意识的木偶被他扣在怀里,“你想要的,太多了。”

      “我知道,木烟,我都知道,你受了委屈,”陈炤亲吻她的头顶,“我在弥补。炙仙都上个月宣布破产,闻瑞清入狱,闻诗雅送往国外。木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让你委屈的人都不在了。”他收紧锁在她腰间的胳膊。

      是,他一步一步清除了所有的,已知的,潜在的障碍,最后只剩他自己,这个让她最不能释怀的委屈。

      “可是,”木烟忽然觉得四月的夜像入了寒冬一样刺骨,她轻轻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想抛弃你了,陈炤。我那点可怜的爱消磨殆尽,不足以支撑我和你继续一起生活。”

      “我们算了吧。”

      陈炤喉结滚动的声音,木烟似乎都能听得见。

      “我只当你说的是气话,”陈炤抚着她的背,声音有些抖,“夜晚的情绪容易失控,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木烟不理会,“我昨天已经和我妈说过了,明后两天我们搬走,我欠你的钱只能慢慢还,但是我会还清。”

      陈炤许久许久没有声音,只是抱着她。

      花园外和花园里恍如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人间,一个死寂炼狱。

      “所以,你又要抛弃我一次,是吗?”陈炤问她,“如果我这次依然说不,会不会太贱?”

      木烟被他说的眼眶发热,“你没有那么可怜,有钱有势,走的,只是一个精神病。”

      似乎有温柔的液体滚进她的脖子,很快被夜风吹的冰凉。

      “你在医院的那些日子,我把另一处的房子重新装修改成了你喜欢的风格,不是黑白灰,我买了很多绿植,有人定期去浇水修剪,选配了亮色的家具,你房间被刷成了粉色。我原来打算这几天带你去看,想让你换个环境心情好一些。”陈炤一刻不停的说着,“这样说让你觉得负担,但是我没有办法,木烟,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木烟抬眼看了眼月亮,不甚明亮皎洁,“陈炤,我原来真的……很爱你……现在,我想好好爱自己。我没有好好对待过自己。”

      陈炤捂着她的眼睛,一遍遍亲吻她的唇,绝望,痛苦,“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木烟,从没变过。”

      咸的泪水混在唇齿间,不知道是谁的。

      ……

      两天时间,木烟搬了家,陈炤帮她把一切东西打包好,妥当的送上了车。

      木烟刚要感谢,陈炤摆了摆手。

      “好好照顾自己,这是你爱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陈炤捏了一下她的脸,“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木烟点点头,坐上了车。

      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人影,木烟没有忍住,双手捂住眼睛,靠在椅背,胸口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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