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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杜丽娘 ...


  •   小姐姓杜,名丽娘。家里的老爷夫人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南方的那位位汤先生还没有出生,更没有后来那折名扬千古的《牡丹亭》。

      丫鬟叫红娘,在她出生之前,这世上已有过千千万万个红娘。在她死去之后,这世上还将有千千万万个红娘。

      小姐住在漂亮的绣楼上,红娘睡在小姐的身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好的跟一个人一样。

      直到那一天早上,红娘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叫小姐起床,因为她前一天晚上静悄悄地死在了小姐的身旁。

      杜丽娘伸手摸了摸睡在身旁的人,尸体未开始僵硬,但闺房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死亡气息。

      她伸手戳了戳红娘的脸:“你身上好凉。”

      “不对。”原本听得入迷的学生,突然开口反驳道:“先生,您莫不是在唬我?红娘怎么能死呢?”

      “哪里不对?我这又不是在讲传奇,此红娘也并非双文之红娘,杜丽娘的红娘确实在开始的时候就死了。”

      “真的死了?”

      “一看你就没认真听我说,尸体都凉了,人还能再活过来吗?”

      “那应该是活不过来了吧?”学生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哀哉我红娘,怎么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了呢?她死了,杜小姐的姻缘可怎么办?”

      “好好一个国色天香,才貌双全的人,难道真的要嫁给一个庸夫俗子吗?”

      先生便知道是学生又犯起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认识杜丽娘?”

      “不认识.....”学生喃喃地说道。

      “不认识你怎知她长得国色天香,还才貌双全的?”

      “可是故事里的大小姐,哪个不是国色天香,才貌双绝啊?”

      “那都是些寻常的故事,我这故事里的小姐可跟那些都不一样,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先生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你说......”

      “所以,杜小姐到底长得漂亮不漂亮啊?”

      先生无语地拿起了戒尺,听个故事还得挨戒尺,学生觉得自己很委屈。

      “那个杜小姐,长得不能说漂亮,只算是相貌平平吧!”先生讲到这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倒是那个小红娘,样貌是顶顶尖的好。”

      学生在脑海里勾勒着那个长相顶顶尖的小丫鬟的模样。

      她合该是个鹅蛋脸,上画两条春意盎然的眉,嵌一双含羞带臊的桃花眼,鼻子小巧玲珑,嘴唇微微嘟起,色如枝头上的樱桃一样的娇艳欲滴。一见到生人便害羞的躲道柱子后面,偷偷地露出半张脸来。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也如同那幻想中的红娘一样,飞过一道绯色的霞光。

      “啪!”一道戒尺打在他的头上,先生没好气地说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也讲给为师听听。”

      “不笑了,不笑了。没什么好笑的,劳烦先生继续往下讲,那红娘死了之后,杜小姐怎么样了?”

      “红娘死了之后......”

      红娘死了之后,杜丽娘也搬出了绣楼,暂时跟她的母亲住在了一起。或许是受到了惊吓的缘故,杜丽娘整宿都睡不好觉,守夜的丫头跟人嚼舌根子。说经常听见小姐在夜里哭,说自己只想睡个好觉

      刚开始只是杜丽娘一个人睡不好觉,到后来整个杜府的人夜里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觉的人最爱胡思乱想。

      有人说小姐这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定是被鬼魂给缠上了,说不定就是那死去的小红娘。

      不会吧?也有人反驳道,小姐对她那么好,红娘没理由害她。

      你懂什么,自古以来知恩图报的少,再者说了,鬼魂害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大家争论来争论去,也没有争论出个好结果。反而越发坐实了府中闹鬼的说法。

      比如那看守花园的花匠,就曾将在夜半的园中,听到女人的声音,他循声而去,看见那死去的红娘,穿着她生前最爱的裙裳,站在曲折的回廊中,一回首仍是旧日佳人模样。

      还有那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曾在半夜时惊醒,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窗外,梳着一头密不见缝的头发,嘴里哼着红娘家乡特有的腔调。

      最后是夜长尿多的少爷,在惯常起夜的时候,发现夜壶里被人放了蛇,幸好他躲得够快,不然真坏事儿了。有人在空气中跟着哎呀叹息,少爷听得分明,那是红娘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来了,府中的女佣中似乎只有她不怕蛇。

      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太太慌了神,请来了道士和尚,做过了法事,摆完了道场,钱如同流水一样的花了出去。

      大师们点头称是道:很好很好,女鬼已皈依我佛,女鬼已转世投胎,女鬼已魂飞魄散......总之女鬼再也不会来烦你们这一家乐善好施的好人了。

      很好很好,这下大家都能睡个好觉。只有小姐夜夜惊梦 ,醒来不见她的小红娘,就像个孩子般哭闹不止。

      “娘,娘,娘!快还我红娘,把鞭子收起来,莫要再打红娘!“

      “爹,爹,爹!快还我红娘,穿好您的衣裳,莫要再叫红娘去书房!”

      “哥,哥,哥!快还我红娘,别摘下你的发冠,莫要再将红娘藏在梅边柳旁!

      哎呀呀!哎呀呀!

      人人都说杜丽娘疯了,嘴里说得全都是傻话,却不约而同地都忘了这杜府的杜丽娘生来就是个憨儿。

      “先生,这......”学生的话含在嘴里,说也不是咽也不是,腹诽道:“杜丽娘怎么能是个傻子?”

      先生挥了挥戒尺,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地说道:“都说了此杜丽娘非彼杜丽娘。”

      学生点点头,于是故事继续往下讲。

      疯了的杜丽娘需要静养,她又被送回了绣楼上,只是这次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小红娘在身旁。如此这般,怎能安眠?一人不得安眠,全家不得安宁。
      撞见红娘回眸的花匠,失足掉进了莲花池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泡得白涨。

      爱说人闲话的丫鬟,脸被人划得看不出人样,唯独一张巧嘴还是原来模样。

      衣冠楚楚的少爷,睡梦中被人剪掉了某处衣裳,从此风流不起抬头无望。

      哎呀呀!这死了的小红娘怎么比活着还难缠。

      没办法,只能再请来神通广大的道长,好茶好饭,好酒好菜,好男好女。

      道长很满意,道长眯了眯眼,道长捻了捻胡子,道长拖着长腔说道亡者还有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大家齐声问道。

      道长拂尘一甩,得意说道:“女人嘛!不过金银财宝,如意郎君而已。”

      金银珠宝好说,如意郎君也好办。杜府财大气粗,不差这点贡品,只是一筐筐的纸钱烧完了,纸扎的童子也送了一打,怎么府里夜夜还是鬼哭狼嚎?

      道长皱皱眉,怎么能拿纸扎的东西去糊弄鬼?

      杜老爷闻言苦笑:“不用纸扎的,难道用真的活的,岂不是作孽?道长您神通广大,且帮杜某度过这次难关,金银珠宝,好男好女,与其送鬼,不如供奉你。”

      道长沉默不语,道长有些心动,道长掐指一算,这事还有许多蹊跷,他抬头遥指西北方向。

      “敢问一句,住在楼上可是府中小姐?”

      杜老爷不敢含糊,如实回答道:“正是小女,她生来憨傻,自小便被我锁在那绣楼上,是红娘陪着她一起长大。”

      “原来如此。”道长像是终于醒悟,带着杜老爷走到绣楼,慢悠悠地说道:“小姐才是红娘最最放不下之物。小姐花时将过,还没有个好归宿,红娘如何能够放心得住。”

      该得是十里红妆,龙凤喜烛,鸳鸯喜烛,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才能让亡者安心。

      “这小红娘当真是个好忠仆!”学生听完咂咂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先生摇摇头,并不欣喜,木着一张脸,继续讲述。

      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为了让死去的鬼魂安息,很快杜府敲锣打鼓地将杜丽娘嫁了出去,反正婚事是一早就从小都定好的,早晚都要嫁,不若早嫁了替家里省却一桩心事。

      学生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一个傻子如何能嫁人呢 ?

      先生冷酷地讲下去。

      才刚成亲的第二天,新郎家就恼火地将新娘送了回来,杜老爷觉得颜面尽失,命人将杜丽娘锁在了绣楼上。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绣楼着了火,痴傻的杜小姐躲避不及,葬身火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杜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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