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风干的鱼

1、只有一章

　　1.
　　亚拉是只带给别人快乐的皮球，今天他也在不知疲倦地翻滚着。

　　他被围在圈内，踢来踢去。亚拉咬着牙不发出声音，痛苦的□□是变本加厉的催化剂。

　　像无声的默片，画面是黑白，高对比度组成的世界。 只需要夸张的肢体动作，就能让人明白在讲什么滑稽的故事。

　　他们弯着腰，捧腹大笑。

　　亚拉蜷缩着，抱着头。

　　仿佛置身满是硝烟的年代，防空洞里无助的人和神气轰鸣的轰炸机，默片是这样的故事。

　　七缠八绕的绷带，袖长明明足够遮掩却偏要挽起一块，赞扬绷带帮忙止血的功劳。这与它主人的出发点相同，契合度之高，天作之合。 但嘘寒问暖从未像灾祸一样轮回。

　　它们从未眷顾亚拉。

　　3

　　亚拉是一位搞笑艺人。

　　名气响亮，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技艺并不过关。

　　今天的节目是高空走麻绳，他得到了一根竹竿，要他保持平衡。半吊子演员就这样上场了。人不会飞，没翅膀，又怎会如鸟儿一般从容。

　　因而畏惧高空。

　　眩晕感接踵而至，眼前的一条麻绳变成了三条。

　　2.5

　　“今天吃什么？”

　　“怎么样都好啦，看看再说。”

　　上学是例行公事，但活动筋骨，对沙包施以拳打脚踢却是第一要务。

　　锻炼肌肉，心情舒畅。规律进食，身体健康。
　　亚拉也起身回家，泥与水混合在一起，渗透到了衣服里，怎么都拍不掉。

　　“妈，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亚拉解释衣服上的污渍。

　　“你手腕上是什么。” 亚拉忙扯了扯袖口，慌乱中的条件反射，想要遮掩。

　　却丝毫没意识到这正是强有力的实锤。

　　问与答者，心照不宣。

　　一阵静默后碗筷被搁下了，不是理解，而是为了咀嚼吞咽那一口饭。

　　藏了泥疙瘩在床底当宝贝的孩子，被发现了，双手托着它藏到背后，劈头盖脸的骂促使他低了头。

　　强大的即视感，亚拉与以前的自己重合了。

　　亚拉的思绪飞了出去。他回到了儿时和泥巴的小池塘，蝌蚪成群，商议着寻母事宜。在那呆一会两条腿便被吃干抹净，全都是小红包，不给留一块好地儿。

　　草割了又长，长了又割，谁知已长了几茬。

　　蝌蚪发育成青蛙了，出息了，各奔东西，零落四散，也不再搭理亚拉了。

　　只有河底的淤泥未曾变化，静静地躺在河底，还是默默地听着亚拉的牢骚。亚拉盘腿坐在岸边，缄默不言。

　　淤泥有些怀念亚拉与他亲密无间的时光，他们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单方面）。

　　亚拉也想念，他的好朋友却无情地被丢进了废弃物的家，他的好朋友竟然被这样对待。但那时是夏天，
　　在闷热不透风的厅堂，浑身冷汗。

　　现在是初春，亚拉在想夏天换了短袖该怎么藏。

　　转念一想，夏天的蝉鸣还真是令人烦躁。

　　四季的变化，昼夜的交替没办法扭转。但却能阻止它们在自己面前的再次轮回。就像多米诺骨牌，从小到大，推到一个，后面的日子转瞬即逝，化为虚无，将未来的可能性都斩断。让时间永远停在白背面的黑，让珀耳塞福涅不再受相思之苦。

　　吐出来的唾沫星子里带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他用枯瘦的身板去拖动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要他收敛起本能在羊群中做一只灰羊，与他们共享这片鲜嫩的草原，而不是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们。

　　可亚拉是一头即将归西的老狼，嘴巴里空荡荡的，拿牙龈嚼草根，而且健壮的羊一蹄子就能把他掀翻，疏松而脆弱的骨头便会摔得稀碎。

　　举步维艰，而又没有退路。

　　可亚拉只能附和着，心里盘算着他的新屋。
　　亚拉借了贷，在他的世界里建了一栋砖瓦房。在垒上最后一块砖时，发现自己没有留一道门。脸上堆满惊愕，但眼底是喜悦与悲伤的纠缠，焉知祸福。

　　3.5

　　亚拉曾尝试过转型，从被迫到主动，扮小丑，哗众取宠。消费自己来博得大家的嗤笑，倒彩，嘲讽。

　　自尊心在嚎啕，倾家荡产，却还是没能堵上人性天平倾斜的亏空。

　　一切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他的心肺还在，他要靠它们生存。

　　可台下的观众到底是什么，道貌岸然的洪水猛兽，超越了自然法则，胸、腹腔内一片空洞。

　　空剩一张人皮了。
　　5
　　亚拉不负众望，掉下来了。

　　大家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亚拉很久，就是因为等待着这一刻。

　　亚拉想，会发生什么呢。
　　是空气瞬间沾染了欢畅的笑声，奔跑着把它们带向每一个角落。

　　高超的技术只能引起观众的短暂惊叹。而豁出一切，不留余力的出丑却能成为不朽的笑料，成为人们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将会永远刻印在围观者的脑海中。

　　亚拉希望是这样。

　　7.

　　那个红匣子从高空落了下来，在它应声落地的那一刻，内含物喷涌而出。

　　鲜红色的油漆泼洒了一地，没了支撑的匣子地趴在那，残破不堪。

　　接下来的节目是警笛与花腔高音的歌剧，讲述的是一场令人匪夷所思闹剧的善后工作。

　　白衣的使者将匣子的碎片一一拢了入殓，黑衣的使者挥动双手将人群疏散，嘴唇嗡动，在周围的树张起黄色了的结界。

　　鹅毛将油漆全都掩盖，轻柔地聚集在一起，抹去亚拉的存在过的的最后一点痕迹。

　　它们从不试图抚平什么。

　　地球还是照常围着太阳转，月球还是围着地球转。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仍旧有条不紊的进行。

　　没有人来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们怎么能够？

　　亚拉始终没搞清楚。

　　5

　　亚拉的课桌上，刻着对他的评价，多半是“亲切”问候他母亲的。

　　还有反问他是什么东西，亚拉也好奇。他不知道该去哪寻找答案。

　　他到底是谁呢？

　　被重力牵引着的亚拉想起来睡前读物里的公主， 水晶鞋太重，辛杜瑞拉错失了与王子共度良宵，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贝儿因为闹饥荒，当了口粮，只剩下森森白骨。白雪的毒苹果没有卡在气管里，而是顺利地滑进了食道，在胃里发挥了功效。

　　真正的结局众所周知，她们都背叛了他，终得美满，成就了几段佳话。

　　这是在他的童话中。

　　但是他脱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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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