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曾经》古月江南

15、第十五章

　　夜晚，天上再次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
　　天上灰蒙蒙的，不见月，也不见星，只有那些纯白的精灵，飘飘洒洒的落到人间。

　　姑获鸟走了，给玲子留下了一根灰白相间的羽毛。
　　浅川不知道玲子和姑获鸟之间有着什么约定，但他可以感受到，身边熟悉气息的消失。
　　现在这间冷清的房子里，真真正正就剩下浅川一个了。

　　白天，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挤在了一起，浅川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而在这寂静到夜，他却难免感到几分寂寞。

　　“咚咚，咚咚”。
　　楼下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浅川来到玄关，脑中闪过许多这个时候可能来敲门的人。
　　拉开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头上、身上全是雪花的玲子。

　　“信，我现在真的无家可归了，你可以收留我吗？”玲子看着表情错愕的浅川，说出了这样的话。

　　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传开，哪怕不去算那些莫名其妙碎掉的窗户和翻倒的桌椅，光是玲子当众“打伤”老师这件事情，就是无法被原谅的。
　　现在，玲子已经被学校处分，并勒令回家反省。

　　这种结果，当然是玲子的养父母无法接受的，玲子被赶出来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以往，玲子在山上睡上几晚，等到养父母消气后，低声下气的去道歉，或许会被允许继续在那里住下去。
　　但玲子累了，她也有了第二个可以回去的地方——那就是浅川家。

　　浅川无暇多想，连忙让玲子进来，给玲子倒了一杯热水。
　　原本空旷的屋子，似乎因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温馨起来。

　　“玲子，先去洗澡吧，我给你煮姜汤。”浅川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的安排好一切。

　　玲子却有些窘迫，她一时冲动来到了浅川家里，除了随身携带的友人帐和一些友人赠与的纪念品，什么都没拿过来。
　　“我先穿你的衣服可以吗？”

　　浅川眯起眼睛笑了，笑容中有些怀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穿我母亲的和服。虽然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她的一些衣服我有好好的保留下来，并且定期清洗。”
　　“母亲的身形和你差不多，你应该可以穿。”

　　说着，浅川上楼，拿下了一件蓝色的和服。
　　和服有些褪色，但保存的很好，上面还有淡淡的清香。

　　玲子看着那身绣着樱花的蓝色和服，退缩了：“这是很珍贵的衣服吧？我穿……真的好吗？”

　　浅川抚摸着那身衣服：“我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也不记得父母的样貌。我想象过，母亲穿着这身衣服的样子。可是现在我觉得，它最适合的主人，是你。我相信，我的母亲也一定会赞同我的想法。”

　　玲子小心的接过那身衣服，觉得这是一个仪式——被浅川的父母认可的仪式。

　　沐浴之后，玲子披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扭捏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很久没有穿过这种被紧紧包裹的衣服了，长长的裙摆束缚着玲子的双腿，让她无法再做出各种随意的动作。
　　玲子磨磨蹭蹭的走到桌边，端端正正的坐下，低着头，不好意思直视浅川的眼睛。

　　浅川将煮好的姜汤放到玲子面前，特意沉吟了一下：“嗯……玲子果然还是适合水手服，这么文静，倒是一点也不像你了。”

　　玲子掩盖住自己的失落，大大的喝了一口姜汤，却被辣的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咳，好辣！”

　　浅川连忙将纸递了过去：“慢点喝，为了驱寒，我特地煮的浓了点。”
　　“还有……”浅川停顿了一下，“衣服很漂亮，你穿起来，比想象中还要漂亮得多。”

　　“哼。”玲子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喝着姜汤，脸上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不过……”浅川再次拖长了语调，“穿这身衣服睡觉到底不方便，我给你准备了浴衣。”

　　玲子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浅，川，信！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浅川找了块浴巾，细细的帮玲子擦起了头发：“抱歉，玲子，每当我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都在想：如果玲子穿上它，一定会非常的漂亮。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穿穿看。”
　　“因为，你和母亲，都是我心里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玲子不再说话了，她闭上眼睛，任由浅川帮自己擦着头发。
　　等到头发半干的时候，玲子半睡半醒靠在了浅川的身上：“信，我只有你了，别丢下我。”

　　浅川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揽住了玲子：“不会，哪怕我死了，灵魂也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玲子没有回复，闭着眼睛，在浅川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

　　这种情况下，浅川应该做的就是将玲子抱到床上。但很可惜，尽管身体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转，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远远不是浅川可以做到的。
　　于是，他只能推了推玲子，把她叫醒：“玲子，被子已经铺好了，今晚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不，一起睡。”玲子直起身子，说出了令浅川震惊的话。
　　玲子看着浅川欲言又止的神情，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认为可以占得到我的便宜吗？我只是不想你冻病了，再来照顾你。”

　　浅川有些尴尬：“那我再去加一床被子。”

　　玲子看着浅川慌忙逃离的背影，眼神渐渐的迷离起来。
　　她和浅川的时间差在十年以内，当浅川去世的时候，玲子还要独自生活将近十年的时间。
　　她可以选择和浅川一起离去，但也可以……留下些什么，不是么？

　　.

　　漆黑的房间里，有着两个人的呼吸。

　　浅川和玲子背靠背睡在榻榻米上，一起聊着天。

　　“信，接下来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上学，然后去大城市读书吗？”

　　浅川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我想在我还走的动的时候，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在从小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安静的离世。”
　　从小就生活在死亡边缘的浅川从不避讳谈论生死，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比起坐在教室，更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况且，他知道，玲子已经回不了学校了。

　　“真巧，我也这么想。”

　　“那就这么决定了？”
　　“就这么决定了。”

　　三言两语间，浅川和玲子订下了未来的计划，来一场两个人的旅行，直到生命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大结局，和两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