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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

      在这个宅子中生活的日子里面,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平时不怎么在意的衣服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挂满了衣柜。这段时间来,我好似有很多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的经历,可这是我第一次为整理自己的行装而烦恼。
      从孤儿院离开,属于我的东西只有那么几样,我懵懵懂懂的根本不会去争夺那些平时与人共享物件的所有权。第一次去风骅的屋子,少爷说我什么都不用带,因为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被风骅抛下,我甚至没有时间去弄明白哪些是属于我的。而今天少爷说,只要我想要的都可以带走。张妈帮我塞满了整整一个大箱的行李,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拎的动这么大的一个箱子。我有些感动,虽然最后我只带走了一个小包的换洗衣物,和笔记本电脑。

      少爷给我的地址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区,就是马路旁边那种伫立了几年的,染上了灰尘的普通建筑。风骅曾经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有美丽的庭院,现在却要安于这样平凡的矮楼。楼下装着安全门有些陈旧生锈,我跟着一个住户进了楼道,住户看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开门回去了。我在房门前,也许风骅就在里面,我却抬不起手来敲门。我坐在门旁,抱着我的行囊,靠着墙,想要等门自己打开。仍是白天,楼梯间的感应灯却已经通电,感应敏感,一点点的声响,就能在让灯亮起。灯泡老化,灯光闪烁的厉害,这是最高的一层,一直没人上来,偶尔能听到铁门开启,复又关闭的声音。我坐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坐到饿了,也乏了。风骅的家门却一直没有打开,我心里一直在想算了,算了吧。却好似被什么力量粘在了地上。

      在我不知结局的等待中,我又看见了尤妈。上次也是如此,我等着送递员,然后等来了尤妈。上次我在等报纸,这次我在等有一个人来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尤妈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拿钥匙开门。

      “殷少爷没带钥匙啊?还好我来了,要不你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风少爷关房里可以几天都不出门。”

      我望进房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局促。尤妈左手往墙上一拍,房间亮敞了,我被眼前的混乱局面吓了一跳。穿过的衣服随意揉捏的扔在椅子上,裤子半个裤管拖在地上,半条挂在椅背上面,桌上堆着未洗的空碗和吃剩的盒饭,地上空瓶东倒西歪,倒下的易拉罐里还有饮料流出来。

      “怎么又弄的这么乱了?”尤妈开始卷袖子整理。

      “尤妈,你来了。”风骅从内室走了出来,衣冠不整,头发糟乱,胡扎拉杂。

      风骅看见我神色先是惊讶,然后尴尬。

      “你怎么来了?”很平淡的问语。

      “突然觉得活着真好,所以很想见你。”我回答说。

      活着真好,这是一句俗得掉渣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前人曾经说过,多少的庸人正在说着。说多了的话,本该被避免再被提及,以免落个大俗套,被人笑话。可就这话每人说来都有不同的感觉,这世上有这么多人的活在当下,每天有人体悟出不同的感慨。我对风骅说这话,我不在意他明白不明白,只是想说,于是说了。风骅听了微笑了下,让我进了屋子。他为了腾了个空房,我把我的行李搬了进去。我很少出房间,也不会和风骅交谈。风骅会在客厅里摆弄电脑,看看电视。我会看看他,默默的不做声。风骅有时会回过头看我一眼,然后微笑的转头继续他的事情。我对游戏提不起劲来,按键盘的手指缓慢迟钝,对网络学校也失去了兴趣,一个人的学习了然无趣。我呆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与世界脱节,圈子的边缘有一个人,我坐在圈子的中心,看得津津有味。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再见过风骅颓散邋遢的样子,说实话我有点想念衣冠不整,头发糟乱,胡扎拉杂的那个风骅,因为我的突然袭击,也许那个风骅更加的真实。尤妈还是如以前一般的忙里忙外,至于尤妈为什么仍会在我和风骅的生活之中,我并不想去计较,我明白生活之中总是会有一些巧合很轻易的就发生了,去追究根源是否真的会有意义?只是知道这样就足够了,生活好像回到了某个过去的点,的确是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个点。那时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是满足的感觉,但就是那段混沌的时间比起之后如木偶一般麻木的生活,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要深刻的多,有时候心脏还在跳动,可是血液已经不会流淌,没有鲜活的感觉,疼痛就像一首只有一个音调的乐曲,听不出高低起伏,于是忘记的这其实是一首乐曲,本应牵动人心,单调听着却不会再有任何激荡,就像疼痛久了就会麻木不仁。只在风骅面前,血液重新流经布满伤痕的心脏,才能真正的意识到真实的感受,伤痕没有愈合,痛是理所当然。是恨是怨,非恨非怨,疼痛提醒我确确实实还活着这个事实。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保持着鲜活跳动的心脏,即使跳动会压迫到伤痕累累的血管,也在所不惜。

      风骅仍然记得我古怪的习性,我搬来的第一个星期,邮箱里就多了一份每日必到的报纸,我又多了一件可以做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能把床单铺得平整服帖,把被子叠的有棱有角,我懂的用微波炉可以热饭热菜,从便利店买的冷冻食品只用简单的加热就能果腹,且味道不错,我的钱包里有一张被充了足够一年花销的交通卡,和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卡,会看地图就不会迷路,我懂得乘坐公交和地铁,乘错了车可以回头。衣食住行,只要一张小小的硬卡就能全部解决,只要能记住短短的几位数字。可我仍然维持着我的习惯,习惯是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只要有这样的条件摆放在面前,人就会去不自觉的做。只是不同以往,现在的我会去看报纸的内容,我是第一个经手人,我是第一个阅读者,我是我的习惯的第一受益者,我不在会把它放在餐桌上,等待另一个人来读,在我的手上,报纸已经实现了它的价值。

      有一天,我指着报纸上一则计算机学校的培训广告,对风骅说:“我会去参加这个学习班。”然后我就报了名。

      课程很简单,可是我仍然学的很用心,因为我是班里唯一的一个年轻人。学习班离城区很近,像这样基础的课程很少有年轻人会来学习,培训中心又给参加学习班的退休工人提供免费的上机时间,造成整个学习班都是五十开外的中老年人。人年纪大的,学起新东西来就特别不容易,明明很简单的操作步骤,常常要手把手的教才能记住。学生多,老师却只有一个,于是,坐在我身边的“同学”就常常来问我,一来二去,我碰到了稀奇古怪的问题,明明按提示就能完成的操作,却常常让他们手忙脚乱,我不敢随便乱指导,所以听课也格外的认真,基本是原搬老师的话来指导他们。课程太过浅白,我也想过换一个课程,可是看着他们对着电脑无措的表情,我又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以前风骅会开车载我去各处游玩,现在我们行动最远的距离不过是从房子到学习班的十分钟路程。风骅会来接我下课,我们会一起走回家,风骅没有开车,我们只是缓缓的走,夕阳在身后拉长我俩的影子,带着一天内最后的一丝暖意。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喜欢看着地上的影子,而脚步在一步一步的追逐。

      学习班结束的很快,不过才短短半月,最后一堂课的时候班里每人送了我一件小礼物,有送小型的家养盆栽,也有送鼠标垫的,有送台式日历的,还有送了亲手做的盒饭的。他们叫我小老师,他们一个个都对我笑的很和善,虽然在一个月我除了课程上的话题,我并没有再和他们有过多的交谈,可是他们都留了地址,让我以后去他们那里做客。回到家,我把他们送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归位,把盆栽放在窗台,换上一块鼠标垫,桌子的右上角多了一座台历,盒饭是茄汁炒饭加上了两块红烧大排。我捧着饭盒,坐在电脑椅上一遍一遍的转着圈,他们送我的礼物在房间里的各个位置,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真正意义上的礼物,原来得到馈赠是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一圈一圈的转,转到头晕目眩。

      我又报了一个进阶班,学的是图形设计。这次的班级里年轻人很多,上课的气氛和之前的学习班完全不同,上课时同学叽叽喳喳,老师还没解释完,就有同学开始迫不及待的操作,班里我并不算拔尖,有很多同学已经能设计出很漂亮的图案了。可我怀念以前的班级,以前的班级中大家都安静认真的听课,不会有突然的哄笑影响我的听课;之前的班级大家都很准时,不会有人进进出出的影响老师上课;休息的时候,原来班中的每个人都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而现在有人正坐在我身旁的桌子上面,围着高声聊天。

      风骅仍然每天陪我回家,不同的是之前他在校门外等,而现在他会在教室的外面等。我每次去看他,都能看到他在看我。一天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他在看什么?他说他在看寂寞。我问他寂寞是什么?他说寂寞就是很多人在身边,他们在说话,而寂寞不说。我突然明白自己的徒劳,我想要走出圈子,真实确是我仍站在圈子之内,以前看风骅一人,现在去看很多陌生的人。

      风骅握住我的手,我想要挣脱,却被紧紧的握住。风骅的手不够温暖,可是却有些小小的东西,透过手指的神经,填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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