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悲欢》浅草茜茜

35、因果三界谁陷其中 魂灵再现终恐不复

　　没有人问过杨戬：你想不想改天条？
　　杨戬觉得，就算有，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告诉他：此乃大逆不道，杨戬不敢。
　　眼前这人眉宇间尽是忧愁。
　　“杨戬，你当真想要毁了这天道吗？”
　　离经叛道，倒行逆施。
　　“是。”
　　“为什么？你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偏要一脚踩进这必定万劫不复的浑水里……”
　　那人的语气是真诚的。
　　他的确不明白。
　　杨戬没有回答他。

　　有很多事情不是可以轻易告诉别人的。
　　无论这事多让你苦痛。
　　因为没有人能确定，你所告诉的人是在生死之中拉你出泥沼，还是推你下悬崖。

　　杨戬的毅力锻炼了千年。
　　他绝不会中途放弃。
　　哪怕失去他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此刻哮天犬口吐鲜血，身上显出魂魄即将消散的光芒。
　　他倒要谢谢羲和了。
　　否则他用什么来托住这深至血肉筋骨的情义。
　　他知道，他迟早会被这伤痛击垮。
　　不过是迟来与否罢了。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羲和，你说得倒是轻松。
　　的确，羲和笑道，毕竟本座的亲人早就死了。

　　“王母，从现在开始，我每数一个数便杀一个人，直到你交出三界因果权。”
　　三界因果权，乃是王母玉帝在这高高帝位稳坐万年不倒的根本。

　　杨嫣也听不见什么了。
　　她怀里的哮天犬已经不再动弹了。
　　直到死，这只狗都是看着他的主人的。

　　“一。”

　　杨戬一掌打中护在王母面前的魔礼红。

　　“戬儿！”玉鼎声音已经嘶哑。
　　“杨戬！”王母见他来真的，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本宫就算交给你，你也解不开上面的伏羲大印！此印乃是女娲娘娘亲设，你用不得！”

　　“二。”
　　四大天王仅余二人。

　　魔礼青魔礼海两人双手攥拳。
　　杨戬杀人竟只用一招。
　　这一招他们四人联手都接不住。

　　“戬儿！”
　　玉鼎瘫软在地。

　　“爹爹……”杨嫣失神地叫着，“爹爹……”
　　她忍不住拔下发髻上的那玉石凤凰簪。
　　玉石是冰冷的。

　　“你竟敢要挟本宫！”
　　太上老君摇摇头：“娘娘，给他吧……”
　　王母诧异：“老君，你……”
　　而南极仙翁也道：“娘娘，天道如此。”

　　恢弘的玉虚宫里，昔日的挚友至亲。
　　再次刀剑相向，成了战场上的仇敌。

　　“这个，可以救他……”
　　杨嫣猛然回头，却见是杨婵跪坐在哮天犬身边。
　　面上泪痕未干。
　　淬灵丹，万年一颗，可逆生死，转轮回。
　　杨婵伸手将灵丹放入了哮天犬口中。
　　消散的亮光开始重新聚集到哮天犬的身上。
　　刘彦昌没有阻止她。

　　“彦昌，我，我真得欠二哥太多了……”

　　杨戬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他的手中是那呈金色，正流转着这三界善恶业数的轮回报偿的众生因果。
　　伏羲大印，按照天，地，命三魂位，天冲，灵慧，气，力，精，英，情七魄筑。再施以无极八卦变换往生门。
　　这佛，阐，截以及天地之间的精道法门，皆由伏羲女娲之辈起始。

　　“杨戬，你情魄已失，三魂七魄不全，根本就无法解开伏羲法印！”

　　杨戬扬起嘴角，也不答话。
　　只是从那已被他人鲜血浸染的深色衣襟里取出一物。

　　魂灵珠。

　　“杨戬！”
　　“爹爹！”
　　“二哥！”

　　昆仑山竟是一阵长久地震颤。

　　羲和小心翼翼捧着那抹神识，狠厉的面色如今多得是伤痛和悔恨。
　　“我等了九万年，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是不周山？”
　　那人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逃避，你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他不会原谅我们的。”
　　“可是你我，”那语气声中多了一丝痛楚，“又何曾从自责中走出来呢……”

　　杨戬生生地将那魂灵珠捏碎，化出一股凝聚的灵气吸收至额间神目。
　　他身上的恶业沉重，可是他曾经的大爱无边。
　　杨戬喘着粗气，紧咬着牙关忍住浑身的颤抖。
　　他心中苦笑：杨戬啊，你可别后悔了啊……

　　他集中精力开始破解那伏羲法印。
　　灰飞烟灭的时候，黄天化是笑着的。
　　哪吒临死前，还在唤着二哥。
　　哮天犬，果真是当时的一语成谶，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杨戬一口腥甜尽数喷在那金色轮纹上。

　　傻狗。

　　他为什么要挡，为什么要挡那一刀……

　　主人……
　　主人……
　　鲜血抑制不住地溢出嘴角。

　　手中一个不慎，反噬即出，一道金光划开了杨戬的银甲。
　　蟠龙披风伴随着那件黑色的内衬与那银甲一齐落下，露出了里面那件血色浸染的白衣。
　　杨嫣紧握着玉簪。
　　那是她向邓婵玉讨来的，可以稳养元神的紫绶仙衣的面料所做的白衣。
　　原来爹爹一直穿在身上。

　　杨戬怕这白衣弄脏，还特地穿了件深色挡住血气。
　　可是那抹浓烈的殷红还是染上那雪白的仙衣。
　　杨戬狠狠擦了一下嘴角，继续解这变化多端的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