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燕飞》落雪无影

4、医圣

　　当天晚上，恋影的表现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我却依然吃了一惊。
　　她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不顾別人的调戏，笑着端茶送水。遇到过分的，便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边脱身。简直与昨天见到的判若两人。
　　这就对了。我的嘴角扬起笑容。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在我身边做事。恋影突地抬头，对上眼里带笑的我，绽出美丽的笑颜。
　　因为我昨日亮相的缘故，本身已显冷清的红春院又热闹起来。闲得无聊时，我不禁在想，如果我要是穿越到民国时代，化身成为女间谍，不知要有多少英雄为我折腰。红颜祸水这几个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既然都以真面目示人，我也没有必要再故弄玄虛，继续把脸遮起来。我同往常一样，和风流客有说有笑，不断地斟茶倒酒，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却都变了。我裝做不知道，可心里明白得很。
　　“茶语！”老鸨那有“特色”的声音响起。“过来这边。”
　　我放下手上的东西，急步赶了过去。老鸨正和一青年男子面对面坐着。那男子生的眉清目秀，一脸斯文，并不像是会逛花街的人。
　　“妈妈，您找我。”我说道。
　　老鸨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这是齐公子，帝都四公子之一。你好生招待他。”说完，她便带笑离开了。
　　说起这帝都四公子，我也是有所耳闻。四公子分別指的是当今圣上骆佚、雅俊王骆俊、天下首富鹤子昀、以及丞相之子齐煜清。其中，齐公子又以书画著名。四公子之间关系甚好，并未因身份的差距而变得的疏远。
　　“茶语有礼了。”我微微一福。我对他颇有好感。
　　齐煜清的脸竟有些红。看起来，他就是一个书生罢了。
　　不再问他其它，我径直坐下，斟起茶来。他细细地注视着我每一个动作。
　　“姑娘果然是行家。”他突地冒出一句话。
　　我一怔，随后扯出一抹笑：“我可是要靠它混饭吃的。”我戏谑道。他必定是没话找话。
　　他的脸又红了。
　　这男人真是不禁逗，我很快便没了兴趣。他十有八九是被朋友逼来的。
　　“姑娘这名字，可有何典故？”他问道。
　　我耸耸肩，顺便把茶端给他：“只是觉得比较适合我，听着又好听。什么红梅、青柳的，听着就俗气。”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齐公子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我趁他喝茶时问道。
　　“朋友们听说红春院的茶语姑娘清艳无双，便吵着要来看看。在下也是听说姑娘满腹诗词经论，又泡得一手好茶，特地前来拜访。”他微微笑道。
　　或许是这一來一往的熟悉了许多，他不那么拘谨了。
　　帝都就是帝都，消息都传播的那么快。我不过昨夜才露面，而这件事今天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那以公子看，茶语这名字有何深意？”我随口问道。
　　他思考了一番：“茶乃珍品，初尝时苦涩，却回味无穷。茶香则是茶的精华，是茶的灵魂。就像茶的语言，只有懂茶的人才能明白。姑娘的内在，就如这茶一般，是深深藏在外表之下，唯有动姑娘的人才能了解。”
　　不愧是四公子之一的书画公子，我本身只是因为好听才取的这个名字，而他竟能从这样名字里找出我的踪迹！这人真是不简单。
　　我也微微沉思：“茶萦犹情丝，语谑万年存。”
　　“茶萦犹情丝，语谑万年存。”他轻轻念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个‘茶萦犹情丝，语谑万年存’！姑娘果真是满腹诗词啊！”
　　我讪讪一笑，脸上有些掛不住：“公子过奖了。”要知道，我这可是班门弄斧啊！
　　他大笑着对我挥挥手：“在下有幸，竟能找到一位知己啊！”
　　听了这话，我不禁替他感到悲哀。身为丞相之子的他，应该是为了国家大事操劳，而此刻，他却因一幅诗词高兴不已。人各有志，我不觉得那是恥辱，只是可惜他生在了官宦之家。
　　“既然如此，公子不妨提笔，将这句诗写下來，就当是交了茶语这个朋友。”我提议道。我早就想写点什么东西，可无奈我的毛笔字实在不好，也只得作罢。如今一个行家中的行家就坐在我面前，这样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正何我意！”他爽快地答应下來。
　　“恋影，依婳，去准备文房四宝。”平时没事做的時候我也喜欢练练字，就备了这些东西。没想到今儿个排上了大用场。
　　两个小姑娘手脚麻利，一会儿工夫东西就准备齐全。
　　我比了个请的手勢。齐煜清提起笔，我在一旁幫他研墨。他“唰唰”的写下十个大字。笔风钢劲有力，且又不失那流畅感。我心里暗暗吃惊，看不出，他习过武！
　　“姑娘觉得如何？”他笑问道。
　　我低头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十个大字，不由感到畅快。“当然是没得说。“我答道。
　　听言，他的笑意更浓了。
　　“依婳，找人把这掛在我房门口。“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茶语，苏嬿语的存在！
　　茶萦犹情丝，语谑万年存。或许在这里，我真的能万年永存...
　　******
　　我稍作梳洗，便戴上了面纱。
　　“恋影，你跟我出去一趟。”我说道。
　　恋影对我们的目的地自然是心知肚明，她飞快地忙完手里的活儿，便跟在我身后。
　　“记住，我们去了哪里，你不能跟任何人讲。就连依婳也不行。”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
　　我出去干什么，越少人知道越好，省了不少麻烦。
　　恋影点点头。
　　一路上，恋影显得格外兴奋。是啊，可以回家见父母了，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爹、娘！“恋影赶忙扑进两人的怀里。
　　我站在门口，屋里竟然还有几个生人。
　　“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神医。”恋影她爹说道。“小姐，他们是来求诊的。”
　　原來是病了。我微微点头，朝他们打招呼。
　　恋影她娘在我耳边低语：“他们是一家人，来了好几回了，就为了等着见您一面。”
　　我朝他们走去：“是谁不舒服？”
　　“咳...咳...我…”一个微弱的声音答道。
　　“什么症状呢？”
　　“一到这时间就会咳。都好多年了，也没个好转。”身边的那个妇人答道。
　　“为什么不去看大夫？”
　　“看过。当时给开个方子，吃完是好些，可来年就又不行了。”
　　“晚上睡得着吗？”
　　那妇人摇摇头。
　　“有痰吗？”
　　她又摇摇头。
　　我仔细看着那人。就在我們说话的那功夫，他一直在咳着，額头上还微微冒汗。
　　“用南沙参、百合、及糯米煲粥。两三天吃一回，坚持吃下去。”我说道。
　　那一家人惊讶地看着我。过了半晌，那妇人忙道谢，才慢慢离开。
　　“怎都不见小姐诊脉就开方子？”恋影问道。
　　我答：“那是多年的老病了。初春天气干燥，易上火。干咳想必也是干燥引起的。开些润肺、清火的药也就行了。”
　　“可那些都只是平时吃的罢了。”恋影不解地说。
　　“正因为那是平时吃的食品，我才猜他这个方子。”我耐心解释道。“看他们一家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富裕人家。這些東西家里一般都常备，南沙参也不贵，他們应该是买得起的。再说，是药三分毒，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恋影一家四口恍然大悟。一直说着“小姐你心真好。”我一笑而过。要是他们知道我将恋影带进了风尘之地，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我当神仙捧着？
　　隔了三天，恋影又独自回家了一趟。回来后，她一脸兴沖沖地告诉我，那人不再咳了。
　　我的事跡就那样传开。先是治好绝症，再是医好顽疾，一时名声大噪。再加上我用要精细讲究，不但不贵而且效果显著，穷人家都会来找我诊病。我渐渐地忙了起来，不仅晚上要谈笑风生，白天也要治病救人。几天跑下来，倒是累的腰酸背疼，却觉得过得很充实。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于是，我又有了另一个名字——医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百姓，不论是茶语还是医圣，我的名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些皇亲国戚也会来找我看病。对于他们，我就用贵一点药材。什么燕窝、虫草、哈士蟆油，都给他们用上。反正他们有的是银子，就当是捐献给药行吧。
　　这两天稍微轻松一点，我便留在了红春院。连着忙了好长时间，我也需要休息休息，正所谓劳役结合，也好给我些时间来配曼陀罗的迷药。如果不出大问题的话，我这几天就准备“接客了”。不然，我也就失去了我的价值。为了这一天，老鸨可是煞费苦心，我怎好意思辜负她的“美意”？
　　迷药的配置倒还顺利，没出什么差错。虽说离我接客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并未感到压力，一有机会便和恋影出去行医。我们只是对于依婳说出去逛逛，而且每次都挑她忙的时候办事，这样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带她出去。回来之后我也总会给她买点什么小东西。她满心欢喜的收下，从来都不说什么。怕是这小妮子早就猜出了什么，当作不知道，给我们俩一个台阶下。那个小人精，我也懒得细细追问，既然不碍我的事，就得过且过吧。
　　一天，我正在调制迷药，连影突地发问：“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微微一惊，转头。恋影和依婳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了。我轻叹口气。罢了，就告诉他们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瞒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人帮忙。
　　“这是曼陀罗的花粉。”
　　“曼陀罗？”
　　“曼陀罗是一种花，花粉有毒。用少了是迷药，用多了可致人于死地。”
　　“那小姐…”
　　“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用來当作迷药而已，不会出人命的。”
　　依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我和恋影的对话。
　　“小姐不想接客，是不是？”依婳淡淡地问。
　　我看着她，她的确聪明过人。“是，我不想接客，可又不得不接客。既然如此，那就做个样子。”
　　依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恋影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
　　“去忙你们的吧，我还要继续配药呢。“我得赶紧把她们打发走，省得一会儿还得花时间解释问题。最主要的是，不能随便就让让依婳知道我懂药理。
　　两个小丫头退了下去。屋里又只剩我一个人，我便继续配下去。
　　今夜，我没让依婳替我梳妆。我随意的梳了个头，虽然简单，但对于繁琐的古代发髻而言是特別的。面部的妆容，我则费心的花了一个时辰，把我在现代所知道的那一套统统拿了出来，要的就是那前所未见过的新鲜感。
　　“小姐，您好了吗？”依婳敲门。
　　我淡淡地吸了口气：“好了。”说完，我便走出门。
　　红春院的气氛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有些诡异。老鸨早在半个月前就做好了准备，看得出她对我的初夜有多么期待。只是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就算只是装装样子，我也要找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
　　“各位爷，还是老规矩。谁出价高，茶语姑娘今夜就是谁的。”老鸨脸上的皮肉因为笑而皱到了一起。“是茶语姑娘的初夜，各位爷可考虑好啊。”
　　“妈妈。”我出声打断她。“虽说茶语是风尘女子，但茶语并不想草率的就将我交予别人。妈妈，今夜的客人由我来定可好？”
　　老鸨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不好说什么：“那是当然，你就自己选吧。”
　　她既然爱银子，那我就给她银子。我还没好心到替那些败家子省钱。“那就请各位爷把您开的价写下来，并将银两一同交给我的两个丫鬟。出价最高的前十位再进行下一轮。现在就开始吧。”
　　男人们都低下头写起来。老鸨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我对她扯了扯嘴角，心里越来越看不起她。不过她到好打发，给些银子就能堵住她的嘴，也不为一件好事。
　　依婳和恋影抱着一大堆银票、银子和纸条。只算是我在古代的第一笔收入，心里难免有些开心。我仔细地看过纸条。因为没人知道別人出的价，所以自己的报价都偏高了三到四成。老鸨这次是赚翻了。数着那些银子，我不禁恶心起来。我在那些男人眼里就像案板上的肉，任由他们交易…
　　分出了十个最高价，我把上面的名字一一念出。听到名字的人面露喜色，名字不在名单上的则暗自叹气。
　　对于今天,我也早有准备：“恋影，去把那些卡片拿来。”
　　恋影心知肚明，极为迅速地把东西拿了过来。
　　“茶语相信缘分，”我说着，双手心不在焉地翻着那些卡片。“今天到底花落谁家，就由缘分来定吧！”
　　我将卡片逐一分给十个人，自己手中留下了十张。他们手中的图案各不相同，而与我手上的十张正好配成十对。
　　恋影为我蒙上丝巾，我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我从我那一叠卡片中抽了一张后，连影又摘掉丝巾。
　　我瞧着上面的图案，高高举起：“是五角星。”我说道。
　　手上有五角星卡片的男人猛地站起来，脸上说不出的激动。我淡淡地打量着他。一个长相平凡，甚至有些凡庸的人。也罢，不过是做戏，明早起来他与我便无半点关系。
　　“带爷去我房里吧。”我吩咐依婳，便自行离开回房。在他们进来之前，我需要做好一切准备。
　　曼陀罗的花粉我已放入香炉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迷香。再不快一点做准备，只怕我也要晕厥。我先打开窗，往屋里放进新鲜空气，然后不停的让冷风吹着我的脸。曼陀罗的花粉的恐怖不仅在于它可以杀人，一旦被它迷昏，就要等到自然醒，没有解药，所以我必须要保持清醒。可我也处于晕厥的边缘。顾不得许多，我立刻熄灭香熏，空气很快的便松了些。看来，不等那人进来再下药是不行的。
　　门轻轻响起。“小姐，人带到了。”依婳在门外说。
　　我望向门外，确实是两个影子。
　　“请爷进来吧。”我说着，沏上茶。
　　依婳把人带进来便离开了。
　　那人见我在沏茶，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坐在我旁边。
　　“茶语习惯在临睡前喝杯清茶。公子也请吧。”我微笑道。
　　那人有点楞，但依旧一口把茶喝下去。
　　我在那茶里加了罂粟，罂粟是毒品，但有兴奋作用，用少量不会出问题。帝都处于南方，曼陀罗、罂粟、以及其他草药应有尽有，真是天助我也。
　　我把茶具收下去，顺勢点上熏香。我在窗前站了会儿，再去看那人时，他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我熄灭香炉，掀开被子，望着那洁白如雪的床单。我拿出事先备好的小刀，一狠心，沖十指一刀划去。忍着钻心般的痛楚，我挤开我的伤口，那妖艳的红顺着我的指滑落，白单被血染红一片，格外艳丽。我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舔去指上的血，唇角忍不住扯起一丝冷笑。我现在可是越来越会算计了。
　　我把那男人的衣服脱光，又把他扛到床上。折腾了一番，到还真是有些乏了。我也褪去我的衣服，只留抹胸,睡在他身旁。我是现代来的人，思想没那么封闭，不就是和男人睡一张床罢了，再加上他已被迷昏，明天辰时之前是不会醒过来的。我放心地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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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缓睁眼，那男人还没醒。
　　靜靜地我跳下床，披上外衣。为了不他让起疑心，我没有穿太多衣服。我打开窗，望着窗外十分寂静的街道，让时间从我身边流走。
　　过了良久，我身旁才传来声响。
　　“公子醒了？”我轻声问。
　　那男人坐起来，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公子竟是这般无情！”我佯怒，眼中带着泪。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都想好了该怎么办。
　　“我…”他口微开，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我走过去，不顾他的反应，直接掀开被子，指著被单上一滩血跡大声说道：“這是什么？是茶语最清白的身子！茶语知道我是只是风尘女子，配不上公子，可公子也不该抵赖啊！我…我…”泪往下流，我冷眼看着他。古代人真是好对付。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儿，只得穿上衣服站起来哄我：“別哭了，你是我的心肝，我怎么会抵赖？我只是觉得這一切像梦一样，发生的太快，一点都不像是真的。宝贝…”
　　我含着泪，抬眼望他，心中虽然讨厌的要死，却展出明丽的笑颜：“公子。”我轻换一声，扑进他怀里。如果有机会回现代的话，我会考虑报考电影学院。
　　他放在我背上的手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他要进一步之前抽身离开。
　　“公子还会再来吗？”我面做娇羞，含情默默地看着他。
　　那人又呆住了，随后急急地点头。
　　依婳和恋影进来，将那人送了出去。
　　终于能休息了！我躺回床上。如果今后都能如此，那样的生活也不赖。
　　这就是我的风尘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