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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16年8月(2) ...

  •   陈骨朵却压根没有给袁爱爱倾诉的机会。一见面,陈骨朵便就着啤酒向袁爱爱倒起苦水来。
      “我不说你都不知道,汪旭他妈原来这么有心机!你说我和汪旭从大学到现在,十多年了,十多年里我去他家、见他妈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吧,我怎么就愣没看出来呢……每次去,汪旭他妈都拉着我的手‘朵朵’长‘朵朵’短的叫上半天,每次都给我做上一大桌子菜,逢年过节还包个大红包,怎么推都推不掉……这么多年,谁要敢跟我说半句汪旭他妈的坏话,我肯定上去抽他两个大嘴巴子!”说到这儿,陈骨朵“啪”的一声把酒杯摔在桌子上,更加义愤填膺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德语班的景芳?她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和汪旭分手了,问的我莫名其妙,后来她才说清楚,原来,有人要给她妹妹介绍对象,被介绍的人就是汪旭!”
      “是不是弄错人了?同名同姓?”袁爱爱勉强打起精神问。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可细细一问全部信息都对上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我回去问汪旭,他跟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汪旭他妈?”袁爱爱问。陈骨朵的铺垫让人猜不到都难。
      “原来他妈一直都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而且,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他妈反对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是外地人!我就奇了怪了,外地人怎么了?我一没坑蒙拐骗二没烧杀掳掠,她挑我什么不好我都认了,她凭什么挑剔我是外地人!”陈骨朵气的又倒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袁爱爱对这个理由也感到莫名。她们几个都知道,汪旭妈妈对陈骨朵一直不错。
      “她也太不清楚她家汪旭几斤几两了吧?好像是我想倒贴她家汪旭似的,可笑!汪旭大学时候是怎么追我的?死乞白赖把我拉进他们社团,活动的时候管接管送。我懒得跟他出去,骗他说我发烧,他还不是一天三顿饭给我打好找人送上来?还没完没了的送药送水果打开水……说实话,我又不是没人追,他汪旭论家世、论才貌能排第几?我也就是看在汪旭对我好的份儿上才点的头,她还真以为她家汪旭是什么香饽饽了,好像全世界就他家有两套房子似的!”
      听着陈骨朵的抱怨,袁爱爱终于明白陈骨朵在气什么了——陈骨朵是觉得自己被人看低了。

      和陈骨朵交好这么多年,袁爱爱她们几个都看的出,陈骨朵的家境一定是不差的。大三的时候,陈骨朵的家人就给她在本地买了房子,大四一毕业,陈骨朵去英国读研究生,回来直接开着私家车进了现在供职的报社,顺带解决了让许多人头疼的户口问题。陈骨朵也是她们当中第一个用奢侈品的人,并且常换常新,要说就靠的是她的工资和稿费,这样的谎话,陈骨朵自己估计都说不出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袁爱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想再倒时,发觉自己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酒瓶。
      “怎么办?她妈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这么多年,我眼是有多瞎,愣没看出来汪旭原来是个‘妈宝男’!亏我还每天提心吊胆,生怕汪旭跟我提结婚的事,吓得我这觉都睡不好,原来有他妈在那儿帮我拦着呢,敢情是我想多了!”
      袁爱爱被陈骨朵的话逗笑了。
      一个人出生在哪里自己并没有选择权,何况,陈骨朵是有本地户口的人,但即使这样,却不能改变她在汪旭妈妈眼中“外地人”的身份。不管怎么说,恃宠而骄的陈骨朵在这件事情上算是栽了个跟头,也怨不得她如此气愤。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老娘我还不伺候了!”陈骨朵喝了不少,大言不惭起来,“我陈骨朵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学历、能力一样都不缺,何苦要在他汪旭那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让汪旭去相他的鬼亲去吧,我有机会也出去找个肌肉男、小鲜肉尝尝鲜,今晚就去!”
      袁爱爱彻底笑喷了。

      陈骨朵这个人,小时候看琼瑶亦舒张爱玲,长大有了网络文学,更是如鱼得水,徜徉在言情小说的海洋中。大学时,当袁爱爱她们以提高专业水平为名,在闲暇时间不停看美剧、英剧的时候,只有陈骨朵,永远在泪眼婆娑的看韩剧。陈骨朵床头贴着无数偶像海报,她一直幻想着与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在某个午后、某个转角,来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幻想着与“白马王子”上演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直到有一天,她成了汪旭的女朋友。

      倒不是说汪旭这个人不好,只是他显然不符合陈骨朵心中的“好”。汪旭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弱,说话细声细气———往通俗了说就是有些“娘”。这样的汪旭,无疑与陈骨朵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去甚远,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追求陈骨朵的前赴后继的人潮中,只有汪旭坚持的时间最长,态度最积极,表现的最好,并且他对陈骨朵是真的好———汪旭每天早晨都等在宿舍楼下给陈骨朵送早饭,还要加上两壶打好的热水,不管天气多冷,汪旭送来的早饭总是热的;汪旭可以跨越大半个城市去买陈骨朵一时兴起提出要吃的麻辣烫、小笼包;无论陈骨朵随便说句需要什么,或者哪样东西好看,用不了一个星期,汪旭一定会把东西包好送来,颜色、大小从没出过差错。汪旭这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没打动女神,早已打动了女神的室友,在大家的推波助澜下,陈骨朵终于被说动点了头,但她始终强调,如果自己遇到“真爱”,一定会不顾一切去追求。这句话从大学说到现在,说了十年,每次汪旭听了都是笑而不语。后来,向芳忍不住提醒陈骨朵——“这种事情你在心里想想,或者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再做也不迟,干嘛非要每天挂在嘴边上?”但陈骨朵才无所谓,心中怀抱着“诗和远方”,身边拿着汪旭做备胎,汪旭也心甘情愿的继续任劳任怨。
      “这就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陈骨朵是咱们朋友,咱们当然会羡慕她命好,咱们要是汪旭的朋友,就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袁爱爱就曾这样替汪旭打抱不平。

      和陈骨朵告了别,袁爱爱才反应过来,光是听陈骨朵骂了一个晚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却一点儿没倒出来。
      袁爱爱陪着陈骨朵也喝了不少酒,这个时候,她更加思念起张泽枫来,她甚至想借着酒胆给张泽枫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袁爱爱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张泽枫的名字,她只需要再轻按一下……
      袁爱爱终于没有按下按键,她心里很明白,张泽枫想找她只需要一条信息或是一个电话,但他没有,几天的杳无音信只能说明一件事——张泽枫并不想找她。

      电话却在此时响了,袁爱爱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看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燕辰。
      袁爱爱的失望表现的很明显,她“喂”的又不走心又没气力。
      “是我,你干嘛呢?”燕辰听出了袁爱爱的颓然。
      “闲逛,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长时间没联系了,想问候问候你。”
      “你少装蒜了燕辰,有好事你是不会想起我的,有话快说!”袁爱爱懒得和燕辰打哑谜。
      为了掩饰尴尬,燕辰呵呵笑了一声,“还是你了解我……其实没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太好想和你聊会儿天。”
      “心情不好就想起我了?”袁爱爱郁闷,“正好,我心情也不好。”
      “你怎么了?”
      “你先说。”
      “我一个铁哥们,他爸刚遇到交通事故人不在了……事情太突然了,早晨还好好的人……哎,看他那么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人生真是无常。”燕辰感慨颇多。
      “劝你朋友节哀顺变吧……”袁爱爱词穷。亏得她家里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七大姑八大姨的身体都很硬朗康健,她长这么大还没切身体会过这种悲伤。
      燕辰又发了几句感慨,袁爱爱却根本没听进去,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去体谅别人的喜怒哀乐,她自己都已经生不如死了。
      “对了,你刚才说心情不好是为什么?”感慨过后,燕辰总算想起了袁爱爱。
      “没什么……”袁爱爱的声音低了下去。
      “说吧,难道是因为感情?袁爱爱,你该不会失恋了吧?”燕辰是想和袁爱爱开个玩笑,他知道袁爱爱还没有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听到燕辰的话,袁爱爱再压抑不住,眼泪突然就飚了出来,心里的愤恨更是在瞬间达到了顶点,她对着听筒边哭边骂起来,“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撩就撩,想跑就跑,真把自己当颗葱啊!谁TM稀罕!我又不是没人追,又不是嫁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地球离了谁也照样转!”
      燕辰被这没来由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他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袁爱爱,你真的失恋了?”
      “燕辰!你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我就是失恋了,怎么了?不行吗!犯法吗!”袁爱爱把气都撒在燕辰身上。
      燕辰懵了。
      袁爱爱又哭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嚎啕慢慢转为啜泣。燕辰这时才敢发话,“那男的是谁?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教训他,问问他是不是眼瞎了!”
      “他就是瞎了!何止瞎了,智商也被狗吃了!”袁爱爱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笑了出来。
      “是呀,你这么优秀的女孩他不知道珍惜,将来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对,让他后悔去吧,到时候别跪着来求我!”
      “那怎么办?我怎么帮你出气?”
      “跟这种人我懒的计较,随他去找吧,他就是再找,比我年轻的肯定没有我漂亮,比我漂亮的肯定没有我学历高,比我学历高的肯定没有我身材好……”
      “比你身材好的肯定没你脸皮厚!”听到袁爱爱笑了,燕辰知道她不过是跟自己发泄一下,发泄过了,也就没事了,“不就是失恋嘛,多大点儿事,好像谁没经历过似的。”
      “嗯,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么优秀的人才,何必在他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我明天就去找个小鲜肉!”袁爱爱操着浓重的鼻音信誓旦旦的说,早已忘了,这是陈骨朵刚刚立下的豪言壮语。

      陈骨朵当然不会真的去找小鲜肉,和袁爱爱分开后,她在报社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开了房,然后关了机。
      袁爱爱总结的没错,陈骨朵生气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自己被汪旭的妈妈看低了。在以四位数的价钱开好房间后,陈骨朵感觉心头的恶气疏解了不少,还有一种隐隐的快感。
      “嫌我是外地人,哼,外地人怎么了,你倒是本地人,这酒店你来过吗?这房间你住过吗?”陈骨朵对着镜子恨恨的说,假装此刻她面对的人是汪旭妈妈。陈骨朵又想起汪旭妈妈给过她的红包,她在心里大概算出个数来,想着明天取出钱来还回去。
      真以为自己是图他家的房子和钱吗?陈骨朵冷冷的哼出一声来,那几个钱还不够她买个包呢。想到这里,陈骨朵似乎看到了汪旭妈妈接过钱时的尴尬表情,陈骨朵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气愤了,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换台换到了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陈骨朵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觉睡到十一点半,陈骨朵起床开机,短信提醒在此期间,汪旭打过十几个电话。陈骨朵虽然没打算给汪旭回电话,心里却难免得意,这些电话起码证明汪旭了对她还是很在意的。
      陈骨朵还没高兴完,主编就打来电话给她安排了采访任务。
      放下手机,陈骨朵只能拖着步子、不情不愿的下楼退房。昨晚喝多了酒一时意气,现在冷静下来,陈骨朵难免肉疼,毕竟是一千多一晚的房间,她得写多少稿子才挣得回来?

      “您好,小姐,您的房间已经结过账了。您的房间可以使用到两点,还是您现在就要退房?您房间里有没有落下东西?”服务员微笑着对陈骨朵说。
      陈骨朵愣了,“是不是弄错了?”
      “不好意思,两点以前退房就可以吧?那我们晚点儿再退。”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连头都不必转就知道,身后是汪旭,陈骨朵一脸傲娇,看吧,都追到这儿来了。
      汪旭自然的拉起陈骨朵往电梯间走。进了电梯,汪旭邀功似的将另一只手上提的袋子举起来给陈骨朵看,“花了这么多钱,怎么也呆到够本吧,看,午餐我都买来了,吃了再走。”
      “看你那副小市民的嘴脸吧!”陈骨朵嘴上很不客气,毕竟她还在生气——姿态还是要有的。
      汪旭倒也不恼,依然陪着笑,“陈大记者,请您纡尊降贵陪陪我,行不行?”

      进了房间,汪旭将食盒一个个打开,摆在书桌上——香气扑鼻的麻辣米线,精致的叉烧包、肠粉、虾饺、榴莲酥还有一杯雪梨橙汁。
      陈骨朵不需要问汪旭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不需要问他为什么会买这些东西上来。汪旭太了解她,不仅了解她时时变化的口味,连她耍性子时的套路都一清二楚。于是,陈骨朵也懒得再做姿态,当下就端起餐盒大吃起来。

      “吃饱了?还生气吗?”汪旭倒了一杯水放在陈骨朵面前,又适时递上纸巾。“朵朵,我想你生气并不是因为我没有站在你这边吧?你知道,我爸爸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妈和我相依为命……我承认我妈妈在某些事情上是很固执,但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朵朵,选择你的人是我,最终和你生活在一起、共度余生的人也是我,我会……”
      “行了,”陈骨朵打断了汪旭的话,“汪旭,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我见你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实在没想到,你妈妈一直是这样看我的。”
      “这些并不重要。”
      “这对我来说就很重要!”陈骨朵捏着拳头说,“我感觉我受到了侮辱!我凭什么要受这样的侮辱!”
      “朵朵,没有人想侮辱你,我妈妈其实很喜欢你,只是她太保守,考虑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这对我来说就是侮辱!”陈骨朵坚持。
      汪旭不再说话,他知道得让陈骨朵做那个说最后一句话的人。
      “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我没时间、也不想再和你理论了,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的我已经忘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陈骨朵先冷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汪旭点点头,语气愈发温柔,“朵朵,在学校里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到现在,我们认识已经有十年了。如果谈恋爱也有‘七年之痒’的话,我们也已经平稳度过了……朵朵,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想做一件事,但我怕吓到你,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想,或者说,是还没决定,我也不想逼你……”
      陈骨朵把视线移开,她知道汪旭说的是什么事情。
      “朵朵,其实我昨天给你打电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公司有单很突然也很重要的案子,原定要去的女同事刚查出怀孕不能去了,我手上正巧没什么案子,所以领导安排我顶上,至少要去两个月……”
      “朵朵,我想你也许想要一些私人空间,好好想想将来……我是指,我们两个人的将来……”汪旭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我已经买了很久了,但一直不敢拿出来,我不是怕你拒绝我,而是怕你会因为它想逃离我……朵朵,这次这件事情反而给了我信心,我感觉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你一直在等我的行动……朵朵,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有一件事我可以很确定,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最爱你的人,我相信,我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而且,能跟你在一起,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快乐!”
      陈骨朵看盒子的大小就已经猜出了里面的东西,她的心沉了一下,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
      汪旭将盒子轻轻塞进陈骨朵手中,“朵朵,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我妈妈的态度也请你忘记,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只需要我们两个人都遵从自己的内心。朵朵,我不会打扰你,一直到你愿意给我答案的那天,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汪旭的诚意,陈骨朵并不怀疑,可此时她却感到无所适从。结婚?陈骨朵从没考虑过,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做任何的改变。可现在,她就是再不想也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了。陈骨朵也知道,不管和谁在一起,这始终都是她要面对的问题,但,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陈骨朵捏着手上的戒指盒,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
      看着盒子里的戒指,陈骨朵想,起码有一件事情汪旭是对的——他的确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戒指是她喜欢的款式,时机也是对的,如果汪旭一开始就把戒指拿出来,这顿饭她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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