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70、CHAPTER 70『The End of THE Story』

　　位于一家五星级酒店三层的多功能大厅里，一场专辑庆功酒会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正在等待主角和嘉宾们的到来。坐在大厅门外的休闲沙发上，田小星蹙着眉头，心中满是不安与不悦。

　　吴朗信步走来，嘴角是平和的笑意：“怎么？还在担心你的小尤？”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他越来越为所欲为了。上午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在机场对我冷语相向，还说什么如果我可以甘守本分的话，他本会继续同我共事的……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田小星深吸一口气，实际上她是完全乱了方寸。

　　吴朗耸了耸肩，说道：“在你看来，他是要抛下你了。你对他的重视甚至是依赖我们都看得出来。只是，你身为他的助理，却并没有很好地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不是么？”

　　田小星皱着眉，轻叹了一声，“你要我做的无非就是监视和控制而已。也许……我不够严格。但我总觉得他发自内心地对你、我还有大老板都有种抗拒。而且，他似乎知道我想对他做的每一件事。”

　　“并非如此。”吴朗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不要以为你的小尤万事皆知。你还太嫩，只不过是找不到正确的应对方式而已。而且，你对他过于深刻的迷恋也让你无法在每个重要时刻做出明智的决定。这不怪你，每个女人都会这样。特别是被尤殊波迷惑的女人。“

　　“迷惑……”实际上，这个简单的词汇已经让助理小姐很迷惑了，“你说我被小尤迷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你难道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更了解他？是，你是他的经纪人没错。可是每天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是我，安排他一切行程的人是我！你不过是安安心心地坐在办公室里把工作交给手下的人做，偶尔抛头露面谈个合约、或是出席一些公众活动而已，剩余的时候你还不是一直跟在大老板的身后？圈内谁不知道我才是小尤真正意义上的经纪人？是我塑造了今天的他，他是我的作品，最完美的作品，是我一切价值的体现！我怎么会被自己亲手创造的东西迷惑？”

　　吴朗摇着头，语气依然平和，“小星，你太冲动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一腔热忱就可以办到的。比如尤殊波，他终究是个你控制不了的人。你却希望他成为你手中的牵线木偶，这太难。”

　　“是么？你要我做的，还不就是牵好手中的线？”田小星咬唇怒视着吴朗，双拳紧握。

　　“可是，说实话，这件事你完成的并不好。如今，线断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

　　“线……断了？”田小星的声音在一瞬间暗哑了下来，“没有，并不是这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小尤说他会来的。为了我，他会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没错，他是来了。”吴朗讪笑了一声，伸手指着田小星刚刚引来一阵骚动的方向，“他确实遵守了和你的诺言。”

　　田小星回头，看到一身帅气黑衣的尤殊波牵着初静的手缓缓走出电梯门，朝着会场走来。就在记者们都对尤殊波身边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的时候，田小星却沉不住气地冲了上去。

　　“小尤，你……你竟然带她来？”田小星在尤殊波耳边低声质问着，满脸的不悦。

　　“这不是重点，小星。”尤殊波依然紧握着初静的手，表情平静。

　　“那么重点是什么？难道你今天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么？你是不是做明星做腻了？你是不是不想得国际电影大奖了？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事业达到高峰了？你是不是忘记你的梦想了？”为了防止记者们听到，田小星一边跟上尤殊波的脚步，一边尽量压低着声音。

　　“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尤殊波看田小星的眼神、对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含着冰，化不掉的冰。

　　田小星忽然愣住了，当记者们尾随着尤殊波和初静走进会场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周围是越来越远的嘈杂，仿佛这里没有任何一件事物或者任何一个人属于她。她忽然回忆起多年前自己曾经试图割腕自杀的那一刻，世界也在一瞬间抛弃了她。原来，这些年来，一切都没有变。原来，她所得到的，她所以为已经握在手里的，不过是空气一般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觉。

　　几分钟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小星，你搞砸了。我很失望。”她抬起头，看到章程肃那张布满乌云的脸庞。见到大老板，她本应该慌张。被他责备，她本应该手足无措。但是，她却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冷笑，推开章程肃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是我不好，大老板。不会有下次了。”她道歉了，只是音调中没有什么愧疚的情绪。

　　“下次？我想也不会有了。”章程肃快步略过田小星，走进会场，站到吴朗的身边。他看到事先请来的主持人正在介绍尤殊波这张专辑取得的骄人成绩，看到服务员把一个玻璃质的百万数字塑像推了过来，他缓步走到尤殊波身边，和小尤一同举起了锤子，砸碎了那象征巨大销量的玻璃体。记者拍照的时候，章程肃的嘴角始终挂着笑。他举起杯，向他公司旗下最令他骄傲的艺人敬酒，尤殊波喝干了杯中的液体，凝望他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很多复杂的思绪。

　　庆祝仪式告一段落，到了新闻发布会时间。章程肃本可以不用呆下去的，他却选择去了拥挤的记者们都不太会注意的角落里，和吴朗并排站着。这是尤殊波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经纪公司人员在旁的情况下接受记者提问。而小尤的身边，只有初静而已。

　　面对闪烁的镜头，初静觉得眼晕。坐在长排桌前，坐在小尤的身边，她手足无措，眼睛不知道该往那里看，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还好，她的右手被另一个人的左手紧紧握住，那种温暖的热度传递进入她的身体，她的心脏。她顿时觉得放松了好多。

　　“小尤，听说今天上午你就和你身边的这位女士一起出现在机场。现在你又把她带到你的专辑庆功会现场。请问，你是想要向公众坦承她的身份么？“记者A问道。

　　尤殊波清咳了一声，淡然一笑，“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简短的一句话，引起媒体的一片哗然。

　　“可是，小尤，据我们所知，你的女朋友是从你参加选秀之前就一直支持你的一个身患重病的女孩。你难道已经抛弃她了么？当初参加选秀比赛的时候，你也是靠那位女友感人的故事获得了很多观众的选票。也就是说，你之所以能踏入演艺圈，和你那位女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你现在向公众披露你有另一个结婚对象的言下之意，就是抛弃你那位重病的女友了么？”记者B立刻提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角落里，吴朗点燃了一根烟，“说起来，司徒扬那件事，你不是早就想拿出来做文章么？之前你都说时机不好，想等他再取得一些成绩之后，再把司徒扬根本就不是什么罹患重病的孤苦女，而尤殊波也不是什么为了照顾病重女友而四处卖唱的痴情男这件事披露出来么？现在他自己倒是破绽百出，让记者直接抓住把柄了。程肃，我看，不用你亲自动手，尤殊波已经选择自我毁灭了。”

　　章程肃没有说话，双眼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尤殊波那张过于白皙却写满不羁的脸庞。为什么？他没有从尤殊波的表情中看到惧怕和慌张？为什么？他没有感觉到尤殊波对即将失去的一切有任何留恋？难道，他曾经的设想出现了偏差？不会的，不会。

　　听了记者B的提问，尤殊波沉着地喝了一口水，“那位所谓的患了重病的女友，那位在选秀比赛中讲述了我为了照顾她而四处打工卖唱故事的女孩子，并不是我的女友。准确地说，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也没有患病。那只是经纪公司的一个炒作手段而已。”

　　更大范围的骚动在记者之间蔓延。

　　“那么，你在选秀还没有产生结果的时候就已经是歆桓力捧的对象了？也就是说，那次选秀有着巨大的黑幕？”记者C双眼发亮地问道，就好像是挖到了一条惊天大新闻。

　　尤殊波点了点头。他感受得到初静的手上满是冷汗，他朝她微笑，示意她镇定。这一切他早就预想到了，当然，他也完全可以应对。

　　然而，面对记者的围攻，初静却开始有些发抖了。那些白色的、一闪一闪的光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声音。她隐约觉得，这一日、这一刻太过疯狂。一小时、或者十分钟、或者一分钟之后，小尤很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显然是她。

　　记者D忽然拿起话筒问道：“小尤，今天早晨有多家娱乐报社、网站和平面媒体的编辑部都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对方称掌握了你和名模储千一的不雅照片。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也不过是花样百出的炒作方式的一种而已。大家都知道，我和千一都是歆桓的艺人，而千一最近的几部戏并不成功，于是公司便想出了这种招数。也许我这么说大家会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艺人直指如同自己娘家的经纪公司呢？原因只有一个，这个艺人和他的公司，闹翻了。所以，今天我要宣布的第二件事情是，我会在短时间内和尽快歆桓解约。之后的一切事宜将由我的律师全权处理。至于我是否要留在演艺圈，这已经是一个不需要讨论的问题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他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不顾其他记者们的体温，他转头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浅吻了初静的嘴唇。

　　就是那一吻，让她醒了过来。渐渐地，她看清了尤殊波的脸和他的微笑，看到了台下除了灯光之外还有情绪激动的记者们，他们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有一万个问题要问。然而，尤殊波的目光太坚定，让她忽然意识到无论再有什么阻力都很难将他们分开了。此刻，她和他，在诸多独立的个体中成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们再也不可能分离了。

　　角落的阴影与新闻发布台上的灯光相比实在是过于晦暗。一向处变不惊的吴朗听到尤殊波的最后决定，将烟蒂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熄，“解约？他竟然要解约？按照当初的合约，如果解约，他不仅会变成穷光蛋，还会负债累累、身败名裂。他是疯了么？”

　　章程肃拉住准备冲上发布台的吴朗，“你没看到他的眼神么，像是在说，除了那个女人，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有那个女人在他的身边，他就是幸福的。”

　　“这是多么的可笑。当初，他为了这个女人而一脚踏入这个圈套，如今，他又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自作主张地跳了出去。不，不能让他这么简单就解脱。为了南君，不可以。”吴朗仿佛在自言自语，双眼闪着寒光。

　　“为了南君……”章程肃闭上双眼，深呼气。

　　发布会还没结束，尤殊波就拉着初静冲出了酒店。车子行在半路上，甩掉了记者们的围追堵截之后，却被章程肃的车子拦住了。

　　尤殊波示意初静不要动弹，自己下了车，迎面朝刚下车的章程肃和吴朗走去。

　　“小尤，很漂亮。Good job!现在你面对媒体已经很有经验了，完全不需要我们了。”吴朗露出充满讽刺意味的笑。

　　“是么？和你们比起来我可是差远了。不过，吴大经纪人，如果说我有什么进步的话，那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当然，大老板你的功劳也不小。”

　　章程肃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风中，“尤殊波，你抛弃的一切足以将你打入地狱。从今以后，你将不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你将变成一文不名的一只小蚂蚁。这样你也愿意？”

　　“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么？难道你以为这些年来我仍旧不知道你是谁么？你是南君的男朋友，她为了你曾经付出了一切。她在我家门前疯狂敲门的那晚，你一定也在她身边吧？你们一样的无助，一样地痛恨我的漠然，然后一同逃离，遭遇了重大交通事故之后，你一个人幸存。于是，失去爱人的痛苦与愤怒久久都不能驱散。你一直在找一个最完美的时机摧毁我，你一步步设计，一步步地摆布我，却苦于找不到那个时机。如今，你却彻底错过了。因为掌控局面的人忽然变成了我，而不是你。怎么样？有些难以接受么，大老板？”尤殊波的声音很低沉，眼神也波澜不惊。

　　章程肃干笑了一声，“你早就知道？想必你也是觉得人生太无聊才自愿走进我的圈套的？或者你是在签约之后才发现事情不对并开始调查的？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你害死了南君。”

　　“你确定是我么？如果不是因为你，南君不会骗光酒吧街那些信任她的朋友的钱。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不会众叛亲离。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需要四处流落、到处赶场挣钱。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大家不会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不愿相信她，因为你使得她在我们面前变成了一个毫无信誉的人。还是那个问题，你确定……是我么？是我害死她的么？”

　　章程肃瞪大了眼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当尤殊波已然发动车子重新上路的时候，他却仍旧没有缓过神来。多年来一直困扰他的噩梦，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的最真实的南君的影子，都在动摇。吴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上车。深呼吸，望着尤殊波那辆车子的背影，他决绝地转头上了车。

　　“你确定……是我么？”这个声音开始在章程肃的大脑中回旋，回旋……

　　尤殊波在那场专辑庆功会的发言成了向公司发出的战帖。之后他便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之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三个月后，古都奈良，围着纯白丝巾的初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伸出手来给正在靠近自己的一只梅花鹿喂食。相对于之前的苍白，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她微笑地望着小鹿，在心中感叹着生命的玄妙。

　　“喝咖啡吧。”尤殊波将一个纸杯递到她的面前，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搂起她的肩头，“来这里有段日子了，你还是那么喜欢鹿啊？”

　　“嗯。奈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人竟然能和动物如此和谐地相处。有时候我在想，人与人之间都充满了争斗……”想到这里，她低垂着眼睫，黯然神伤。

　　他拥着她，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了，一切都过去了。”

　　“解约的事情还顺利么？”

　　“筱玉帮忙找的律师很能干，她叫我不要担心，和你好好玩，最好可以尽快生出一对和她家宝贝一样的双胞胎。”尤殊波笑嘻嘻地说道。

　　她的粉面现出一抹红色，羞赧地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吻着她的额头，心中满是幸福的味道。

　　“可是，小尤，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我总觉得，这段日子太美好了，就好像幻影一样……”她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当然，我们正站在一个美好的起点。所有的不愉快都是过眼云烟了。我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

　　当晚，两人用过晚餐之后一起回到了寄住的民宿。日式住宅内，尤殊波神色凝重地接着电话，而初静坐在榻榻米上，悠然自得地喝着一杯清茶。

　　挂了电话，小尤脸色铁青，“小静，筱玉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姓文的警官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据说，他们已经查出了当年杀死韩丁和小艾的凶手了。”

　　“凶手找到了？就是当初在宾馆里询问过我的文警官？那么，小尤，我们应该回去么？”初静焦急地问道。她想知道答案。是谁杀死了早已满心忏悔的韩丁？又是谁杀死了单纯无辜的小艾？

　　“小静，你听我说……”他紧握着她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筱玉说，文警官他们查出来的凶手是一个你很熟识的人。而且那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伪造现场的能力也是一流，更别说制造虚假的不在场证明了……因为，他曾经是一个警察……”

　　初静脸色煞白地望着小尤，不住地摇头，“你说的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是。他杀了韩丁之后，还一直陪在你身边。据文警官推测，他当初假意救你、留下你这个活口只是为了获得韩丁在海外账户上存下的巨额财产。”

　　她用力咬着嘴唇，“怎么可能呢？力叔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我被打晕了，是力叔把我从火海里救了出来。他不会杀人的。四年里，他一直照顾着我，就像亲人一样。难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钱？”

　　尤殊波将处于震惊之中的她揽入怀中安抚着她，“我竟然就放任你在一个杀人犯的身边呆了四年。还好，你没有事。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这个案子不是一直处于停滞状态么？文警官又是怎么查出力叔是凶手的呢？”她不明白，一直尽心竭力、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杀人犯？力叔是那么真诚、那么正直，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他轻叹一声，“上个月，C城的大型地下赌球网络被捣毁了。而警察通过审问赌球网络的头目们得知，韩丁曾经一直是C城赌球最大的组织者。在调查参与赌博人员的资料时，警察们发现了一个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最后跳楼自杀的年轻女子竟然是何大力的妻子。刚好是在何大力的妻子自杀的那一年，他脱离了警察队伍，开始做起了私家侦探的生意，并接近涂安滢。很有可能他那时候就开始独立调查，并想要亲手为自己的妻子复仇吧。顺着这条线索，警察们找何大力问话，他竟然全都招认了。”

　　初静觉得脑中全是空白，喃喃自语道：“力叔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个妻子。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恨意。我……不相信……”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亲吻着她的额头，“ 别想这些了。那件案子也了结了。至于韩丁的那笔所谓的巨额财富与我们也毫无瓜葛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明白么？”

　　她努力地点头，接受着他的亲吻，仿佛这样才可以重新充满力量。古都的夜晚就要来临了，而她的人生却似乎正在迎接清晨的暖阳，仿佛有丝线一般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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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感谢你们一路支持，可以让我完整地把心中的故事写下来。
希望在其他的文中还能继续看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