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4、CHPATER 4

　　C城，郊区与城区界限分明。郊野的荒僻破旧和城区的现代发达完全无法比拟。然而，也许是出于让学子们远离繁华，静心读书的考虑，很多有名的高校都建在郊区。

　　一大早，某大学门前的KFC里，两个啃着猪柳蛋堡喝着蛋花粥的女生，储千一和好友唐念已经坐在了那里。储千一有一副模特身材，一七五的个子，体重却只有五十公斤。她的脸型属于非常尖的瘦削型，双眸细长，嘴唇稍薄，初次见面会给人留下刻薄的印象，实际上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直爽而且坦诚。她对面的唐念也是高个子女孩，比千一稍胖一些，但在人群中也是很显瘦的，不同的是，唐念有一张圆圆的婴儿肥娃娃脸，非常招人喜欢。此时，两个女孩子正在讨论如何摆脱一个无趣男人的话题。

　　“我可不能再和这个男人处下去了，我要疯了！”储千一咬了一大口汉堡，愤恨地说道。

　　“你现在的这个……是你上大学以来的第六个男朋友吧？那编号就是小六咯？”唐念喝了一口粥，以一贯慢条斯理的语气分析着，“小六过于死缠烂打，而别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容易被感动。他连续一个星期给你送花，整天在楼下喊着爱你，你就心动了，不是吗？你总是看到一个人的某个小小的闪光点就被吸引去了。”

　　储千一苦闷异常，低着头用纸巾擦了擦手，说道：“你看，小六脸长得也是不错的，被迷惑一下也很正常啊。问题是我们不过交往了三个礼拜，他就向我求婚！不过……”她眨了眨眼，神秘一笑：“我昨天跟他打了个赌，我说既然他发誓最爱我，那就不能被我看到和任何别的女人在一起，否则我们就玩完了！”

　　“哦，所以你计划随便找个女人勾引他一下是吧？”唐念顺着千一的话说了出来，她对于直肠子千一的大脑构造已经相当了解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招特别高明啊？”

　　“啊？你觉得这个方法不好？”储千一惊诧地问道。

　　“当然是很下的下策。”唐念去续了一杯咖啡，回来的时候继续无奈地说道：“第一，你到哪里找能诱惑他的女人呢？第二，你怎么能保证你找到的人一定能成功呢？第三，你怎么能确定他会不会遵守游戏规则呢？他最后会愿赌服输吗？”

　　“女人啊，我认识很多啊。比如……”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唐念，看得对方浑身不舒服。

　　“比如……我？你可别打我的歪主意。虽说我腐女一只，但对小六那种男人可一点兴趣没有！再说，大家都是同学，他们系就在咱们系隔壁，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唐念知道，对于储千一这类思维不打转的人必须泼凉水以保证其认清形势。

　　储千一撅着嘴望着窗外人流稀少的砖瓦小路，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我……我有合适的人选了。”

　　“谁啊？”唐念看到储千一反常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皱紧了眉头，“你选中的该不会是那个站街妹吧？虽说挺漂亮的，但站街妹怎么会到咱们这儿啊？她们不是一般都在黑塘口那边么？”

　　“多好啊，送上门来了你还挑？”储千一兴奋地站起来，穿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你看她小巧玲珑的，长得多漂亮啊，你说这样的给多少钱好啊？”

　　唐念摇了摇头，目送着储千一走出肯德基大门，自己也无奈地站起身来跟在其后，她总不能让好友一个人和站街妹交涉吧？在她的印象中站姐妹可都是圆滑贪婪的人。

　　储千一快步追上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这女孩穿了一身粉色亮片的裙子，大腿在寒风中裸露着，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女孩被她揪住胳膊之后一脸惊慌地望着她。

　　“姑娘，帮我个忙吧？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帮助的。”储千一满脸陪笑地问道。

　　初静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两个女大学生口中所说的“站姐妹”。她只是站定了，诧异地望着对方，她从尤殊波家里走出来，背包里只剩下了衣服和书，钱包也忘拿了。惊慌失措中她只想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越远越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

　　这时候，唐念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初静，声音平和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就是想找你帮个忙。这个事儿还是你这个职业的人做起来更顺畅一些。”

　　初静眨了眨眼，又下意识地拉紧了领口，低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我是做什么职业的？”

　　“站街妹啊？这还用说？”储千一脱口而出。

　　“我想你们误会了。”初静大抵是明白了她们把自己误会成什么样的人了，她只想尽快离开，便快步从储千一身边走过。

　　“等等……”储千一又拽住了初静的胳膊，问道：“你……你的口音很熟啊，你是不是K省的啊？”

　　初静扬起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家哪里啊？”储千一发现自己在C城非常难得地遇到老乡了，系里没有一个人和她同一个省份。

　　“L城，清水镇。”初静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储千一兴奋地说道：“我也是L城的，我家也不在城区里，我是零吴镇的！”

　　初静有些惊讶道：“那我们也算是同乡了。”

　　“是啊是啊，我真是难得遇到老乡呢！对了，我有个表姐就嫁到清水镇了呢。”储千一的兴奋情绪显然是很那平复，却被唐念狠狠地拽了一下衣角，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那……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是来C城找人的。”初静欲哭无泪地回答道。

　　看到对面的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储千一皱紧了双眉，安慰似的问道：“那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穿成这样？”

　　初静叹了口气，就讲述了自己孤身一人坐火车来C城遇到了尤殊波，并到他家借宿一晚的事情。说到厉枫这个人的行为，她满脸都是恐惧。听她讲完之后，储千一和唐念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唐念先开口了，“那个收留你的人竟然这么坏，把房间钥匙给了这么猥亵的一个男人，幸亏你逃出来的及时。你在C城还有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没了……只有我正在寻找的男朋友了。”初静委屈地回答道。

　　“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啊？”唐念问道。

　　“我……想去找我男朋友……”

　　“茫茫人海的，你又穿这么少，身上也没有钱，很可能会再遇到坏人的。”唐念摇了摇头，说道。

　　储千一长叹一声，“你真是痴情，为了找男朋友竟然跑出来几千里。”她抿了抿嘴，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跟我回寝室吧，我们寝室只有四个人住，另外两个在外面租房子了，你住进来正好。”

　　初静笑着摇了摇头，她顾虑的是自己怎么可能住进大学寝室呢？

　　储千一解释道：“你在这么大的城市要找一个人那可是很难的一件事，你现在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住我们寝室可是不花钱的。”

　　初静仍旧双眉微蹙，不做回答。

　　“你是不是遇见坏人了以后就不相信人了啊？”储千一有点生气地问道，“你看你看，我哪里像坏人啊？我们是同乡我才帮你的。”

　　唐念看到好友又冲动做决定了，自己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她看得出初静是个单纯的女孩，权衡了一下利弊，轻声说道：“你就答应了吧，我们也是被你的执着感动了，我们真的想帮你。”

　　初静最终还是点了头，她实在是又冷又累，她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如果找到了黄雪颂，她一定要告诉他是这两个善良的女孩帮助了她。

　　下午，天是阴的。尤殊波进了房门，脱掉鞋子。打着呵欠回到卧室，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凌乱，乐队的键盘手厉枫正头顶着一个牛奶包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尤殊波拍了几下厉枫的大腿，喊道：“太阳晒屁股了起床了哈，你怎么又跑我家来了？”

　　厉枫被叫醒了，他搓了搓眼睛，看清了身边的人是尤殊波，咽了几口唾液，说道：“是你啊。”

　　“那还能是谁啊？你又被你老婆赶出来了？”

　　“什么老婆啊？只不过是一个和我同居的母老虎！还以为能管得了我的一切呢！”厉枫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转身额头上的牛奶包掉了下来，额上的伤口显现而出。

　　尤殊波惊诧地问着，“你脑门上怎么这么大一个包啊？还有血迹。”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你招的那个站街妹干的！”

　　“站姐妹？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尤殊波疑惑地问道，他查看着房间，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黑色的钱包，里面有一个男生的照片，那也许就是初静要寻找的人，茶几上有一块玉坠子，看来也是初静的所有物。还有那件大睡袍也摊在地上。他皱紧了眉头，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个子不高，非常瘦，皮肤很好，眉眼特别清秀？”

　　“那还用说？虽然我喝醉了，那也看得出来是个大美女啊，她穿的那件粉红色的裙子可抢眼了。你还真会挑！可惜啊……脾气火爆了一点，和我家那个母老虎一样暴虐啊！我就是想给她几个温柔的KISS而已，她竟然抡起保温瓶就给了我一下！这叫什么事儿啊？”厉枫满心不爽地说道。

　　“你都干了什么啊？她不是站姐妹！那她走了吗？”尤殊波咬着嘴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差一点就被侵犯了，还是在他的家中。此刻他的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那是肯定的啊。醒了之后看她已经没影儿了，我只能到冰箱里找包牛奶冷敷了，你看我多可怜啊！”厉枫一边摸着脑袋，一边碎碎念着。他不是个坏人，只是个对声色犬马很在行的人。他喜欢享受生活，所以把大量的时间和金钱都花在了娱乐和找女人上。尤殊波的家就是他的避风港，每次跟同居女友大吵之后这里是他的必到之所。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尤殊波带来多大的麻烦。

　　尤殊波听厉枫说完，拿起初静的钱包就冲出门去。留下厉枫一个人傻傻地眨眼。

　　他站马路中央，满心的无奈。他没有可找寻的地方，因为他不知道初静会去哪里。在风中站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落寞地回到了居所。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刚刚进入城市的农村女孩来说一定是不小的冲击了。尤殊波有些不安，因为发生这种事情他多多少少是脱不了关系的。

　　回到房间，厉枫正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尤殊波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老弟，你这是怎么啦？一张苦瓜脸。不就是个站街妹么？你至于这么紧张吗？”厉枫找到了一个大苹果，拿出来洗了洗，狠狠地咬了一口。

　　尤殊波冷冷地瞪了厉枫一眼，无奈地说道：“我说了，她不是站姐妹！你能不能别说这个了？”

　　“怎么的？就为了这点儿事跟兄弟生气啊？”厉枫始终没有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反正你别提了。”尤殊波没办法责怪什么，因为厉枫是他在C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厉枫为人率直，做什么事都大大咧咧的，在男女关系上确实是开放一些，也许这和他常混的圈子有关系，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平均两个月换一个。虽说他并不帅气，长相一般，但因为乐队演出的缘故倒是吸引了一些女性的注意力。有些女人喜欢厉枫这种刚毅型的男人，而非尤殊波这种有些阴柔的小白脸。当厉枫了解了尤殊波的演奏才华之后，就让他加入了自己的乐队，还给他介绍了一些兼职工作，连这个住处也是厉枫找的。所以，尤殊波咬紧牙没有说出指责的话。

　　“不提就不提，我看你小子跟那个什么司徒分手了就失魂落魄的。怎么样？晚上跟我去哈皮一下？老哥帮你找个保证销魂的靓妹吧？”厉枫又啃了一口苹果，脸上露出不怎么好看的邪佞笑容，他所谓的哈皮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尤殊波一边将属于初静的东西仔细地整理在一个纸袋子里，一边无奈地说道：“晚上乐队有演出你忘了？”

　　“演出完了咱再哈皮啊，反正没人管我了，我下礼拜就和那个母老虎SAY GOODBYE了。”

　　“演出完了我就回来睡觉，我有点累。”他低声说道，其实心里还是在盼着初静会回来取属于她的东西。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厉枫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留下尤殊波一个人。

　　他打开琴箱，抱着吉他坐在床上。在忧郁或是伤感的时候他总喜欢弹唱一些歌曲，游鸿明的歌往往是比较好的选择。于是，他弹唱着《白色恋人》，让自己沉浸在一种晦暗而阴沉的情绪里。忽然灵光一闪，他很想作一首曲子，因为某个旋律正在他的脑中打转。他随手找了张报纸，用碳素笔记下了曲谱，又弹了几个音，让整个乐曲顺下来，半个小时下来他已经作出了一个自己很满意的曲子了。从头至尾弹奏了一遍之后，他有种很满足的感觉。他放下琴，顺着思绪，写下了很简单的歌词。

　　《水之心》

　　如果不是凌晨的那次相遇
　　我不会睁开迷蒙的眼睛
　　如果不是你那清澈的笑容
　　颓废的心早已沉入湖底

　　我是一颗尘你是清池芙蓉
　　我愿结晶凝成一粒雪
　　融在你娇柔的脸颊 死在你洁白的肩膀
　　为了爱不再迷茫

　　你那水之心
　　水之语心之音
　　你那水之心
　　初见时无比宁静

　　你那水之心
　　水之语心之音
　　你那水之心
　　初见时无比宁静

　　他和着歌词唱了几遍，愈加喜欢这首自创的歌曲。因为他每唱一次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个女孩柔粉的脸颊、清澈的眼眸、乌黑的秀发和纯洁无瑕的笑容。

　　他的心逐渐沦陷，这是很久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他的生活似乎一下子改变了。数年来，他一直沉浸在某个晦暗的泥沼中，难以自拔。姐姐的去世对他造成的打击似乎始终余波不平，他总用这件事情来折磨自己的心。如今却不一样了，他唱歌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了霎那的轻松，难道，她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