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17、CHAPTER 17

　　三首歌曲演奏终了，尤殊波把琴收好，来到之前给初静安排的座位找她，却发现她早已不见踪影。酒吧里人声鼎沸，大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他焦急地打算四下寻找一番的时候，由于吧台位置的人都是背对着尤的方向，而且那时初静正好去了卫生间，他根本找不到她的踪迹，却看见了安稳地坐在不远处座位上的司徒扬。

　　“司徒？”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走到司徒面前，这个坐着喝闷酒、脸色苍白的女子就是他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友吗？

　　她化了淡妆，一身上班时的标准OL打扮。其实她一下班就乘地铁经过大半个城市赶到黑塘口的，为的就是看他的演出。如今，他竟然在对自己说话，她的心却被某道伤痕撕扯开来。无神的双眸望着心爱的男人，她轻声说道：“是我。”

　　尤殊波焦虑地问道：“司徒，你看到这边座位上的一个女孩了吗？嗯……就是之前你在我家见到的那个女孩……”

　　“哦，那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是吧？”司徒扬的声音里隐约透着一股凄婉的怨气。

　　“对啊，她个子不高，没化妆，皮肤很好，眼睛大大的，长发到腰的位置了……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小尤的声音里充满了期望。

　　司徒扬手中的酒已经换成了百利甜酒，她呷了一口，眼神黯淡地说道：“小尤，你总是晚上出来演出会很累的，要多注意休息。”

　　“哦……我知道。这份工作就是这样的，晚上不出来不行。你看到那个女……”

　　他还没有说完，她继续幽然地说道：“你现在年轻，自然不会觉得怎么样。将来上了年纪，很多病都会找上来的。所以现在注意保养是没错的。”

　　“谢谢……我会注意的……”

　　她叹了口气，凝视着站在眼前的他。他看上去真的很焦急，一定是怕那个女孩子遭遇什么不测吧？这种慌张和担心在她的眼里看起来好刺眼，差点就要把她的视网膜扎破了。原来，这就是嫉妒。在D城，每次当她看到小尤和齐筱玉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哭一场，那时候她以为那就是嫉妒。可是，她明白，齐筱玉是个多么玩世不恭的人，齐和尤是多么的不可能。现在她终于懂得了，令她伤心的不是自己失去了小尤，而是小尤被人抢走这个事实。

　　“司徒，那个女孩子究竟去哪里了啊？”尤殊波看到了她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逐渐变得阴冷，但他还是不得不提出这个问题，对于涉世不深的初静他确实是充满了担心。

　　“叫我小扬吧？你很久都没有这么叫我了，好吗？”她喝了一大口酒，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愣了一下，说道：“小扬……”

　　“你是问那个女孩子吗？她刚才和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匆匆出去了。那男的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点点头就跟出去了。好像一直就没有出来。”司徒扬的目光坠落在手中的酒杯，那些液体多美丽啊，可惜不如小尤的笑容来得那么迷人。她多想一个人独享那份笑容呢。

　　尤殊波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着急了。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难不成初静被寻觅一夜情的男人给拐走了？他好心带她来看演出，难不成把她给害了？他越想越担忧，说了声“谢谢”就匆匆走出了清景霓裳酒吧的大门。

　　司徒注意到他说“谢谢”的时候是多么地心不在焉，本来对于说了谎话还有些愧疚的她忽然觉得心安理得了。她转头望向吧台方向，正好看到刚从卫生间归来的初静坐到了吴朗的身边。小尤怎么会喜欢这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呢？真是不可思议。终于，那杯百利甜酒全部被倒进了她的胃里。甜酒？怎么会呢？从口中到心中都只有一种滋味，好苦。

　　此刻，坐在吧台上的初静别提多难受了。高座椅让她觉得很不习惯，面前吴朗为她点的那杯鸡尾酒的味道也很是怪异。因为他说那东西叫加州柠檬汁的，可是那琥珀色的液体差点把她的喉嗓给刺穿，品第一口的时候她差点吐了出来。

　　吴朗知道，女人若是喝了酒，要么就特别堕落，要么就特别妖艳。望着初静脸上逐渐涌起的绯红之色，他的唇角微微上勾，说道：“初小姐，以前没喝过酒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虔诚地回答道。

　　“这种加州柠檬汁的口感很舒畅呢，很适合在干燥的气候中饮用。不过，C城还是太潮湿了些。对了，初小姐，你刚才说你是来自一个南方小镇的，能不能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呢？我非常感兴趣啊。”他诚恳地说着，又品了一口手中的芝华士。

　　她眨着澄清的眼眸，说道：“你还是别叫我初小姐了，听上去乖乖的。你叫我初静好吗？”

　　“当然，随你喜欢。”吴朗爽快地答应道，嘴角是一抹飘逸的笑容。

　　“我家乡那里有一条很清澈的河，叫幽宁河。我从小就经常在那个河里玩耍。在我的心目中幽宁河就好象母亲一般，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把我们这些孩子们一点点滋养大了，本来宽宽的河道却渐渐狭窄了。以前，大家都喝幽宁河里的水，可是如今那水却越来越浑浊了。”说起家乡的事情，她的眸子放射出闪亮的光彩，之后却一点点黯淡下去了。

　　吴朗叹了口气，有感而发，“家乡啊……我的家乡就是D城。但我对那里却没有那么深厚的情感。”

　　“为什么呢？”她显然很好奇，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家乡呢？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爱一座城市。其实，城市、乡村都是人为划分出来的聚落，只不过是让人们安家乐业的一块土地而已。真正起主导作用的还是人类本身。所以，我们应该爱自己，而不是耗费精力去爱一条河流、爱一个地域。”他呷了一口酒，声音低沉地说道。

　　她不住地眨眼，不仅因为她听不懂，还因为她刚喝了一大口加州柠檬汁，现在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了。她听到吴朗说那是鸡尾酒了，可既然是鸡尾酒为什么又叫柠檬汁呢？她又怎么会知道那看上去只是浑浊的柠檬水而已的液体，其实是加了威士忌的烈酒呢？她感觉到脸颊渐渐发烫，头脑有些晕眩的症状。糟了，难道自己喝醉了？喝柠檬汁也会嘴吗？

　　吴朗忽然愣住了，晦暗的灯影下，身侧女孩的水波眼眸有些模糊，她的脸如同一颗成熟的桃子，温润微红、十分诱人。他一时失神，都有些看傻了，历经沧桑的心竟然感受到了悸动。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纤薄的唇上留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她果冻般鲜嫩的唇沾着少许威士忌，清新香甜中还潜伏着热烈的酒精味道，让他一瞬间有种被融化的感觉。

　　那个吻虽然温热而柔软，却让本有些微醉的初静打了个寒战，彻底清醒了过来。两唇相贴的一霎那，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眸睁大，露出惊恐无措的光。她被吓到了，捂着唇难以置信地瞪着吴朗，一言不发。

　　吴朗知道她是吓坏了。她的表现并不完全是出于女性的矜持，而是有种被侵犯的恐惧。他有些后悔自己竟然吓到了这么单纯的一个女孩。他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冰冷尴尬的气氛，一个愤怒的声音却从他的身后穿了过来。

　　“你对小静做了什么？”是尤殊波，那个差点把整个酒吧街都翻个底朝天的小尤。他在整条街迅速寻觅了一遍，发现没有初静的线索，便打算回到清景霓裳找乐队成员们一起出去帮忙找。无意间往吧台处一瞥，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大步走到初静的身边，扶着她站了起来，他这才认出那个偷吻初静的人竟然是吴朗，他又气又恨地说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尤殊波一脸指责之色，吴朗本来愧疚的神情突然缓和了，他换了一幅姿态，温和自在地说道：“我在这里喝酒啊。酒吧这种地方就是给人娱乐消遣吞噬酒精的啊。”

　　挽着初静的胳膊，小尤感受到她的身子在酒精作用下绵软无力。这丫头实在是没有经验，肯定是被那个男人给灌醉了。对于吴朗这个人他自然是有印象的，初次见面之时，吴朗在其叔父面前一直表现得谦卑、儒雅，却不似今日这般轻浮圆滑。小尤直视着吴朗的双眼，冷冷地说道：“你喜欢酒精就喝酒，为什么和小静拉拉扯扯的？”

　　“我没有，小尤。”吴朗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脸虔诚的微笑，他忽然严肃地问道：“对了，这位初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你这么护着她，好像怕被我抢走了似的。”

　　初静有点站不住了，她倚靠着小尤的身体才勉强能站住。听到吴朗的问话她若有所思的望了小尤一眼。什么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当然应该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果然，小尤说出了这几个字。

　　吴朗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只是谁也没注意到，那抹灿烂之下还隐着一丝狡黠，“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小尤，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我对这位初小姐真的很有好感，我打算追求她。既然你们是朋友，你可要帮我美言几句。”

　　追求？听到这两个字尤殊波忽然觉得气往上冲，头脑发晕，虽然平时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温和的笑容，在人龙混杂的酒吧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他始终以隐忍为信条，就算遇到黄哥那种地头蛇他也愿意为了乐队兄弟们而低头赔罪，但是看到吴朗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待初静竟然如此轻薄，他是真的愤怒了。他一抬手，用尽力气挥去了一拳。虽然那是如闪电一般的攻击，体格显然更强壮一些的吴朗却用左手抵住了小尤的拳头，摇着头说道：“何必动气啊？有话好好说，咱俩毕竟也算相识一场。”尤殊波的右手甩开，一记左拳正好打在了吴朗的下巴上。平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尤此刻却是力量十足，他两眼冒火地瞪着吴朗，还没来得及抵抗左脸颊就挨了对方的一记措手不妨的拳头，重重地坐在了地上。这时，酒吧里的客人都纷纷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本来靠在小尤身边的初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稳住脚步，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擦拭着嘴角鲜血的吴朗，迅速转身冲到小尤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脸早已青紫，看来吴朗的拳头力道着实很强。她从兜里掏出纸巾，伸出颤抖的手帮小尤擦了擦脸上渗出的几点血，小声说道：“不要打了，咱们回去吧，咱们快回去吧。”

　　尤殊波知道自己确实力气比不上吴朗，可是他绝不能因此认输。他勉强地坐起身子，朝初静头去一个温暖的笑容，嘴角抽动的时候脸上的伤却让他的笑立刻收住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这时候，吴朗走到还没完全站起来的小尤身边，朝他伸出左手，笑道：“兄弟，咱俩一人一拳，就算扯平了吧？”

　　尤殊波没有握住吴朗的手，他在初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此时乐队其他成员和司徒扬都已经赶了过来，小尤还想动手却被厉枫等人拉得死死的。

　　吴朗临走的时候朝初静投去致歉的微笑，又定神望了尤殊波一眼，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你这一拳可真重。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岁月和世事磨去了血性和锐气了。原来，你也会生气？”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原来，你也会生气？小尤愣了一下，他紧闭双眼，深呼吸片刻又把眼睁开。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生气呢？当他看到身边的初静写满关切的脸庞的一瞬间，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晚，司徒扬看着尤殊波被搀扶着走出了酒吧。小尤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就好象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