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夏幽蓝

1、风筝

　　金筑的墙，玉搭的瓦。这是皇宫中最为奢华的宫殿，是我七岁那年，父皇送我的生辰礼物。别人都羡慕我好命，有个这样特爱我的父皇。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并不爱这些。我希望有一间小阁楼，我和我心爱的人住在里面，相随以伴，直至终老。我知道我所希望的一切是一场不可实现的梦，作为皇家的公主，我只是一件政治上的工具。父皇越宠我，我的利用价值就越大。
　　“公主，你看，风筝。”小雨指着空中的风筝，兴奋地对我说道。
　　“是啊！风筝。“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望向那片蓝天。
　　“公主，风筝真自由。”
　　自由吗？风筝飞得再高，终究被线控制住。只要线的那头轻轻一拽，风筝飞得再高也会落下。“小玉终有一天也会像风筝一样自由的。”看到小雨有些落寞的脸，我忍不住就想安慰她。她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陪我在这个华丽的宫殿里忍受寂寞，真是委屈她了。
　　“真的吗？小玉也会像风筝一样自由吗？”小玉兴奋地抬起头，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我。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冲我开心地笑着。那样灿烂的笑容，让我忍不住想流泪。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朝廷上已经对我议论纷纷了。十六岁的公主正是该出阁的时候了，他们都在议论着父皇会将我许配给谁。父皇每次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琢磨，似乎在考虑怎样才能让我展现最多的价值。我讨厌那样的目光，甚至厌恶。
　　十七岁的时候，辽国入侵，父皇为了得到一时的安宁，把我像礼物一样送给契丹王。当我站在大殿前，亲耳听见父皇说出这些话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知道父皇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没想到他会狠下心来，把我送去辽国和亲。谁都知道契丹人野蛮得可以喝人血，吃人肉，父皇竟然让我嫁去那里。我平静地接旨谢恩，纵然有再多不满我也地接受。因为我是大宋的公主，是政治上的工具。
　　离开皇宫的那一天，父皇为我举行了盛大的道别仪式。满朝文武官员都在城门口恭送我，他们个个哭得泪流满面。我嘲讽地笑了笑，喝了道别酒，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他们有谁会为我真心流泪呢！宫里的人哭也好，笑也好，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从大宋到辽国的路很长，一路上的环境也很恶劣。我虽然是大宋的公主，可是收到的待遇却很不好。我想在契丹人眼里，我不是一个公主，只是一个囚犯罢了。
　　“喂！你们给公主吃的是什么饭！”小雨拿着碗，对着马车外的两个契丹士兵不满地说道。
　　契丹士兵冷冷地瞟了小玉一眼，“王爷说粮食不够，你们就凑合着吃吧！”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小玉气得直跺脚。
　　“爱吃不吃。”
　　“你……”
　　“算了。”我从小玉手里夺过碗，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饭真的很难吃，米里还掺着沙子，菜有些发馊。我艰难地嚼着这些菜，只觉得胃里翻滚的厉害。我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故意整一整我这个大送公主。可我又能反抗些什么，现在我只是个阶下囚。
　　“公主吃的可好。”耶律齐跳上我的马车，他的嘴角永远带着邪恶的笑容。耶律齐是契丹王的堂弟，虽然还很年轻，却已掌握了大辽一半的兵权。
　　“很好，多谢王爷关心。”我低头继续吃饭，痛苦地咽下每一口。我绝不能向一个契丹人低头，我是大宋的公主，我应当有我的尊严。
　　啪！耶律齐狠狠地打翻了桌上的盘子，似乎被我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惹火了。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怒容，蓝色的眼睛越来越深。“公主似乎对这菜饭很满意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睛里满是不屑。
　　我抬起头，对视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既然粮食紧缺，能有这样的饭菜我该满足了我。大宋公主并不娇气。”
　　“呵！好一个大宋公主。很好，很好。”
　　第二天，我们的菜饭更糟了。范例不仅有沙子，还有虫子。小玉被这些虫子吓得哭了出来，我轻轻地拍了拍她，安慰道：“玉儿，不哭了。我们决不能像契丹人低头，知道吗！”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小手擦了擦眼泪，冲我一笑，“公主，小玉不哭。”
　　“好玉儿。”我转过头，偷偷地哭了。为什么我一个人受苦还不够，还要让小玉陪我一起受苦。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第二天，小玉生病了。契丹人不愿为一个小丫鬟治病，小玉病的越来越重，最后连意识都不太清醒了。我坐在她床前哭泣，小雨伸出小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公主不哭，小玉会一直陪着公主的。”看着小玉日益消瘦的小脸，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冲进耶律齐的帐子，跪在他面前。耶律齐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抓起盘子里的一块羊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直到羊腿吃完了，他才像刚刚注意到我一般，问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请你救救小玉，”
　　“小玉？是那个小丫鬟吧！本王为什么要救她.”他挑衅地看着我，嘴角勾出一个邪恶的弧度。
　　“她是一条人命，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吗？”
　　“人命？和本王有关系吗？”
　　“你……你简直是恶魔。”我对着他大吼，眼泪全都涌了出来。
　　感觉到有人蹲在我面前为我擦拭眼泪。“你不是大宋的公主么！受再多苦都不看流泪，为什么会为一个小丫鬟流这么多泪呢！”耶律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当你看见你爱的人在你眼前死去时，你难道不难过吗！”
　　“我没有爱的人，所以谁死了都和我无关。”
　　我突然打了个冷颤，我居然希望这个冷酷到没有一点感情的人会就小玉，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站起身子，像木偶一般向外走，只觉得天和地都在我头顶旋转。
　　“等等。”耶律齐叫我，我还是麻木地向外走，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如果我愿意救那个小丫鬟呢！”
　　我停住脚步。
　　他走到我面前。勾起我的下巴，“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奴隶。想清楚了么，公主？”
　　耶律齐很守信用，很快他就请大夫给小玉治病。而我也成了他的奴隶。他所有的吃著都要我一一打理。作为大宋的公主，我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粗活。
　　“离落，去把水灌满。”自从我成为他奴隶的那一天，他不在喊我公主，而是直呼我的名字。真正的把我当成了一个地建得下人。
　　“是。”我走出帐子，把水一桶桶的往浴桶里倒。浴桶很大，我倒了十几桶才装满一半，手早以被勒得生疼，腿也有些站不住了。可是，根本不会有人帮我。
　　当我倒下了最后一桶水，耶律齐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后悔了吗？”
　　我别过头不愿看他，平静地回答：“没有。”
　　他的手又紧了紧，我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捏断了。“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值得吗？”
　　“值得。”
　　“为什么？”
　　“当你真心去关心一个人，爱意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小玉还是个孩子，她从小就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我不能看着她死去。”
　　耶律齐背对着我，背对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地就肯为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在我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转过身问我。
　　“因为她曾为我付出过很多。”
　　当马车行驶第十天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暴。许多马被沙子淹没，马车被刮得四处分离。当沙子刮向我的马车时，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我快要昏迷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抱住我。
　　我醒来的时候，耶律齐作在我身边牢牢地盯着我。茫茫的沙漠里只有我们和一匹马。
　　“这是什么地方？”我想抬起身子，可是全身通得让我根本动不了。
　　“不知道。”耶律齐粗辱地把我拽上马，在茫茫的沙漠中漫无目的的前行。
　　天色越来越暗，音乐还能听见浪的叫声。我还拍的往他怀里缩了缩，突然想到小玉，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小玉她……”
　　“先管好你自己吧！”耶律齐打断我的话，“真搞不懂，自己都要死了，还有空管别人。”
　　是啊！要不是耶律齐救了我，我空拍早死了。我又有什么能力去管别人的生死呢！想着想着我又哭了起来。我好害怕，害怕小玉就这么死了。她还那么小，她不该就这么死去。
　　“你们汉人都这么爱哭吗？”耶律齐地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的袖子在我脸上狠狠擦了擦，对我大声吼道：“不许哭。”
　　我真的就不哭了，虽然心里难过的想死去，可是眼泪却再也流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救我？”
　　耶律齐没有回答，寂静的沙漠中只有大大的马蹄声。
　　夜晚的沙漠很冷，我和耶律齐找了个山洞多了起来。熊熊的篝火把整个山洞照得通亮。耶律齐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我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他看了我一眼，一把将到插入马的小腹里。吗痛苦的呻吟了几声，就倒下去不动了。他从马上割了几块肉，又找了些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一个生命。我有往后退了退，直到把自己抵到石头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耶律齐将一块烤好的马肉扔到我面前，冷冷地说道：“不想饿死就快吃。”
　　我颤抖地拿起马肉，放在嘴边，就是咬不下去，一双眼睛害怕地盯着耶律齐。他似乎被我惹火了，抓起一块马肉就往我嘴里塞，愤怒地吼道：“你是本王的奴隶，本王让你吃你就的吃，听见了没有。”
　　马肉的血腥味和膳为瞬间冲进了我的胃里，我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拿走马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道：“在这个沙漠中，你要想活下来就要学会忍受。”
　　我抬起头看向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马肉就往嘴里塞，胃里排山倒海地翻滚，我拼命地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一只水壶伸了过来，耶律齐蹲在我面前。声音里少了一丝冷漠，“喝点水吧。”我接过水，咕噜噜的喝了起来。清凉的水滋润着我的嗓子，让我不再那么难受了。
　　他拍了拍我，将我揽在怀里，靠在身后的石头上。我挣扎了几下，他没有松手，声音里带了一丝疲倦，“睡吧！这样暖和点。”
　　我以前在宫里，只听别人说过沙漠很大。当我真的走入其中时，我才发现沙漠竟是大的可怕。我和耶律齐在沙漠里整整走了六天，眼前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完全找不到路。没有了食物和水，我们就像是两只频死的动物一般，在沙漠中缓缓踱步。在第二天的时候我发起了高烧，耶律齐把所有的水都给我喝了。如今，他已经整整五天滴水未进。原本鲜红的嘴唇已经完全干裂了。
　　啪！重重的一身闷响，耶律齐高大的身躯仔仔了沙漠里。他的眼睛半闭着，脸色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地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我将耳朵凑近，只听见他发出微微的声音：“水，水。”
　　我拔出他的弯刀，一咬牙，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个口子。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颤抖，鲜红的血液顺着我的手腕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我把手碗放到耶律齐唇边，她像一只饥渴的小鹿允吸着我的鲜血，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当他看见我流着血的手腕时，他微微怔了一下，别过头去，不肯再喝我的血。我把手再次伸过去，她虚弱的把握打开。我瞪着他吼道：“你喝啊！你为什么不喝了。你难道不想活了吗？”眼泪又涌了出来，鲜血在沙漠中已经干涸了。
　　耶律齐伸出手替我擦拭眼泪，眼睛里居然出现了一丝怜悯。
　　这是，我听见有马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有些惊恐，又有些期待地向那边望去，只见一队契丹士兵正焦急地向我们这边奔来。
　　我对着耶律齐微微一笑，失去了知觉。
　　在梦中，我感觉到有清凉的东西在我头上抚过。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和小雨在水池边嬉戏打闹。那种感觉让我很舒服。
　　“离落，离落。”似乎有人在叫我，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耶律齐正一脸焦急地坐在我床边。见到我醒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扶我坐起来，又端起一边的药，细心地喂我喝下。
　　药很苦，我忍不住皱眉。耶律齐拿了一块甜点哄我，“乖，喝了药给你吃酥糖。”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我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她不自在地站起来，出了帐子去叫大夫。
　　我的身体好的很快，三天就可以下床了。耶律齐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说什么又不肯让我下床。我突然有点想念小玉了，这么久没见到她，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有一天，我问耶律齐：“小玉怎么样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走到桌边为我倒水，含糊地回答道：“嗯！还好。”
　　我突然觉得受些不太安心，说道：“我想见见她。”
　　她倒插的水微微一顿，走过来扶我靠在床上，柔声说道：“你先把病养好再说。”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和他狡辩道。
　　耶律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大夫让你再休息一段日子。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小玉。”
　　之后，不管我怎么肯求，耶律齐都不肯带我去见小玉。我越来越不安了，小玉她不会出事了吧！
　　晚上，我在帐子里闷得慌，就偷偷地出来透透气。我刚走出帐子，就看见耶律齐在和一个契丹士兵在说些什么。我本想走开的，但好奇哦心让我继续听了下去。
　　“办好了吗？”耶律齐问向那个士兵。
　　“大王，那个小丫鬟的尸体已经埋好了。”
　　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小玉，他们把小玉杀了。
　　耶律齐满意地点点头，对那个士兵说道：“绝对不能让公主知道这件事，知道吗！”
　　“是。”
　　我突然冲了过去，抓住耶律齐的领子吼道：“你杀了小玉。”我感到好绝望，小玉死了，一直陪伴我的小钰被耶律齐杀死了。我怎么可以相信他，他根本就是恶魔。我怎么可以相信一个恶魔，我真傻，真傻。
　　耶律齐惊慌地抱紧我，声音里带着焦急，“落，你听我说，小玉她是病死的。”
　　“我不听，我不听。”我拼命地摇头，我不要再相信他了。
　　“落，我说的都是真的。小玉病得很严重。连大夫也束手无策。”
　　“不。”我绝望地大叫一声，推开他疯了一般地往前跑。风在我耳边呼啸，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耶律齐在后面追我，我拼命地跑，直到跑到悬崖边才停住。悬崖深的望不到底，我突然感到一股释然。
　　耶律齐站在离我五米的地方，焦急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害怕。
　　“落，回来。”他试图想靠近我，他每走一步我就向后退一步。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只是在前面拼命地呼唤我。
　　我看了看万丈深渊，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纵身跳了下去。耶律齐发疯似地冲过来想抓住我，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下坠。他跪在悬崖边，绝望地看着我，竟然落了泪。
　　我看见小玉在对我微笑，她灿烂的笑脸上满是幸福，“公主，我们自由了。”
　　“小玉，我们自由了。”谁说风筝没有自由，线断了，风筝就自由了。
　　我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如此开心。
　　下辈子，莫要生在帝王之家。